興國太后千秋節。命婦各上箋覿賀,宴賚倍常。是月晦日,昭圣皇太后圣旦。先期有旨,命婦免入朝賀。朱淛、馬鳴衡上言:“暫免朝賀,在尋常固可。然當議禮紛更之時,正人心匆惶之際,忽傳報罷,安得無疑?竊謂此意若出太后,其間必有因事拂抑之懷,往時存歿之感;若出自圣意,則母子至情,有隆無已。豈可以圣旦嘉節,而輟此盛禮哉?”疏入,帝怒,命逮訊。侍郎何孟春論救,不報。已而陳逅、李本,刑部員外郎林惟聰各抗言:“馬鳴衡、朱淛不知太后懿旨,輒有論列。原其本心,以為議禮之初,太后輒不受朝。人將謂陛下之心有所偏主。而奸讒之流,或從而乘間獻媚,其禍有不可言爾。今乃下之詔獄,加以嚴刑。天下聞之,將謂陛下以宮闈之故,罪及言官。本生、正統之義,不能無所軒輊。而忠臣義士且將杜口結舌,不敢復議天下事矣。”帝怒其煩擾,并逮系考訊。大理卿鄭岳論救。不報。
三月,奉興獻帝為“本生皇考恭穆獻皇帝”,興國太后為“本生母章圣皇太后”。初,帝召張璁等,都御史吳廷舉恐璁至,不變初說。請敕諸生及南京大臣及耆德舊臣,各陳所見,以備采擇。璁、萼乃復上疏,申明統嗣之辨。璁且曰:“今之加稱,不在皇與不皇,實在考與不考。若徒爭一‘皇’字,則執政必姑以此塞今日之議。臣恐天下知義禮者,仍必議之不已也。”帝嘉納之。是日,帝御平臺,召冕、紀、宏諭加尊號及議建室,冕對曰:“臣等愿陛下為堯、舜,不愿為漢哀。”帝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冕等不能對。乃命草詔加上尊號,給事中張翀等、御史朱實昌等交章力諫,帝切責之。敕禮部曰:“圣母昭圣慈壽皇太后特加尊號為昭圣康惠慈壽皇太后。”又敕曰:“本生父興獻帝、本生母興國太后今加稱為‘本生皇考恭穆獻皇帝’、‘本生母章圣皇太后’。”又曰:“朕本生父母,已有尊稱,仍于奉先殿側別立一室,盡朕追慕之情。”禮部尚書汪俊上議曰:“皇上入奉大宗,不得祭小宗。為本生父立廟大內,從古所無。惟漢哀帝嘗為共王立廟京師,師丹以為不可。請于安陸廟增飾為獻皇帝百世不遷之廟,俟他襲封興王子孫,世世奉享。陛下歲時遣官祭祀,亦足以伸至情矣。”上曰:“朕奉太廟,豈敢間越,與漢哀帝不同,務協公論,以伸至情。”吏部尚書喬宇等復奏曰:“皇上圣睿,于宗法大小,必洞然無疑。故曰建室,以避立廟之名也。于奉先殿側,以避大內之名也。推此,則專于大宗,必降于小宗。安陸祭祀,無庸改議矣。”時湛若水、石珤、張翀、任洛、汪舉等皆具奏。不聽。于是汪俊求去,上切責,罷之。
戶部侍郎胡瓚等上言:“大禮已定,席書督賑江、淮,實關民命,不必征取來京。”上從之。并止璁等勿來。時璁、萼已抵鳳陽矣。見邸報敕加尊號,乃復上疏,極論兩考之非。且曰:“臣知‘本生’二字,決非皇上之心所自裁定,特出禮官之陰術。皇上不察,以為親之之辭也。不知禮官正以此二字為外之之辭也。必亟去二字,繼統之義始明,而人心信從矣。”疏入,上命復召來京。蔣冕言于帝前,曰:“二人若來,必撲殺之。”帝不問,而遣人趨使速來。遂降中旨,以書為禮部尚書。給事中安盤等上言:“大禮之失,自霍韜、張璁欲考本生,而邪說始起。自桂萼進席書、方獻夫之論,而邪說益張。乞寢書新命,治萼等奸罪。”張漢卿等亦上言:“書督賑乖方,煮粥誤民,致死生民數萬,宜正國法,以快人心。”南京給事中黃仁山等亦上言:“書巧詐邪佞,私蓄議藁而不自進,陰托桂萼代奏干寵。而璁、萼每造書所,必在暮夜,其為陰類憸人無疑。乞加罷斥,召還汪俊。”南道御史田麟等亦上言:“汪俊、席書邪正相反,進退失宜。且祖制上卿俱推舉簡用,今何取于書而出自內降耶?乞同璁、萼并黜,以避賢路。”俱不報。
禮部侍郎吳一鵬等會侯、伯、卿貳、翰林、臺、省,力言建室之非,且曰:“臣等遵祖訓、本禮經,守師丹、程頤之論,以悟主心。姑停建室,仍廟安陸,歲時遣官奉祭。俟異日皇子眾多,襲封興王,世世承享。”帝曰:“朕承天命,祗奉宗祀,孝養圣母。皇考陵園,遠在安陸,卿等安乎?今黨同執奏,敗父子之倫,傷君臣之義。欺朕沖年,眇忽綱常。其奉先殿西室,亟行修飾,盡朕歲時急切之情。”于是修撰呂柟、編修鄒守益俱上疏爭之。帝怒,俱逮赴鎮撫司考訊。給事中張翀、章僑,御史張鵬翰等交章論救。不報。已而獄具,謫柟解州判官,守益廣德州判官。
命內閣擬撰圣母昭圣皇太后與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冊文,帝遣司禮官傳諭,欲于昭圣冊內稱嗣皇帝,獻皇帝冊內稱孝長子。章圣冊內加稱圣母,自稱長子。蔣冕等力言不可,仍以原文封進。帝覽之,遂于獻皇帝冊內加一“孝”字,章圣冊內欲去“本生母”三字。冕等復上言:“此字惟宗廟祝文用之,今稱長子,已盡孝情。又加此字,有干正統。且‘本生母’三字,系敕諭擬定,亦難輕去。”仍封還。御批乃依原文,止稱長子,章圣冊內加一“圣”字。
帝御奉天殿受賀,布詔天下,詔曰:“朕躬膺天命,嗣承皇兄武宗毅皇帝大統,祗奉宗祀。惟我皇考孝宗敬皇帝神謨圣政,是繼是行。仰惟圣母昭圣慈壽皇太后擁翊之功,莫罄名言。本生父母興獻帝、興國太后鞠育之恩,罔殫報稱。尊稱未極,恒用歉然。恭奉冊寶,加上圣母尊號曰昭圣康惠慈壽皇太后,興國太后曰‘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義專隆于正統,禮兼盡夫至情。”是時張璁至東昌,讀詔書嘆曰:“執政忍為此欺乎?兩考并稱,綱常紊矣。”蔣冕求罷歸,帝曰:“朕方倚任,共圖治理。建室禮儀,朕自裁定。”既而冕上言:“皇上恭詣仁壽宮,加上尊號,圣母昭圣皇太后遽有懿旨,免命婦入賀,其故非臣等所知。又命書為禮部尚書,璁、萼復取來京,圣意所向,中外不能無疑。宜追寢前命。”不報。冕遂移疾乞去,帝從之。御史王泮等疏留不報。
五月,以奉先殿西室為觀德殿,欲安獻皇帝主也。禮部侍郎吳一鵬、朱希周,郎中江必東,員外郎翁盤,主事彭黯等上言:“獻皇帝主在安陸廟中,神靈攸依。奉先殿西室,宜設神位,以便時享,如奉慈殿之儀。”不報。遣司禮監太監賴義、京山侯崔元、侍郎吳一鵬之安陸,改題神主,奉上冊寶,尊號曰“本生皇考恭穆獻皇帝”,迎如京師。一鵬等復上言:“歷考前代,無自寢園迎入大內者。況安陸乃啟封之地,獻皇帝神主不宜輕動。惟永祀安陸,則本生之情盡,而正統之義得。”不報。
霍韜將赴召,復上言力辨二統之非。而席書在鳳陽,亦上《大禮考議》,言:“諸臣講學不明,固執私意。”且曰:“斯禮也,廷臣耆舊,自有知者,不敢犯眾。而璁、萼等感激不平,力犯群議,舉朝疾之如仇,甚可畏也。臣途窮矣,尚言此者,九廟神靈使之言耳。”
六月,璁、萼至京,復同上疏條七事,極論兩考之非,以伯孝宗而考興獻為正。俱留中不下。鴻臚寺少卿胡侍上言:“唐睿宗不當兄中宗,宋太宗不當兄藝祖。不當稱兄,則不當稱伯明矣。”帝怒其狂率,出侍為潞州判官。初,張璁、桂萼至京師,廷臣欲捶擊之,無一人與通,璁、萼稱疾不出。數日后,退朝班,恐有伺者,出東華門走入武定侯郭勛家。勛喜,約為內助。臺諫官交章攻擊,以為當與席書并正其罪。章十余上,俱報聞。給事中張翀取群臣彈章奏發刑部,令擬璁等罪。尚書趙鑒私語翀曰:“若得俞旨,便撲殺之。”帝廉知之,遂降中旨,命桂萼、張璁為翰林學士,方獻夫為侍講學士,切責翀、鑒,罪之。璁、萼、獻夫各上疏辭,不允。吏部尚書喬宇上言:“萼等偏執異說,搖動人心,愿賜罷黜。”帝怒,切責之。宇遂求去,從之。修撰楊慎,廷和子也。率同官姚淶,編修許成名、崔桐,檢討邊憲、金皋等上言:“君子小人不并立,正論邪說不并行。臣等所執者,程頤、朱熹之緒也;萼等所言者,冷褒、段猶之余也。學術不同,議論亦異,臣等恥與萼等同列。”上罷其俸。給事中李學曾等、御史吉棠等亦爭之,俱下獄外補。已而南京尚書楊旦、顏頤壽、沈冬魁、李克嗣、崔文奎及侍郎陳鳳梧,都御史鄒文盛、伍文定等復以為言。俱切責之。員外郎薛蕙著《為人后解》,以駁璁、萼之議,略曰:“《禮》:‘立后者,重大宗也。適子不為后,輕小宗也。’‘為人后者為之子。’言雖出《公羊》,實與《儀禮》相表里。既為之子,則當稱父矣,而可仍曰伯、叔父乎?”帝覽之怒,逮系詔獄。已而釋之。
秋七月,璁、萼既拜新命,復列十三事以上:“一曰三代以前無立后之禮,二曰祖訓亦無立后,三曰孔子射于矍圃,斥為人后者,四曰武宗遺詔不言繼嗣,五曰禮輕本生父母,六曰祖訓侄稱天子為伯、叔父,七曰漢宣帝、光武俱為其父立皇考廟,八曰朱熹嘗論定陶事為壞禮,九曰古者遷國載主,十曰祖訓皇后治內,外事無得干預,十一曰皇上失行壽安皇太后三年喪,十二曰新頒詔令決宜重改,十三曰臺諫連名上疏,勢有所迫。”皆條列禮官欺罔之罪。疏入,留中。何孟春為論條辨,帝切責之。璁、萼復辭職,不許,乃就官。帝采其議,屢遣司禮監官至閣諭毛紀等,去冊文“本生”字。紀等力言不可。亡何,帝御平臺,召紀等責之曰:“此禮當速改。爾輩無君,欲使朕亦無父乎?”紀等惶怖退。召百官至左順門,敕曰:“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今更定尊號曰‘圣母章圣皇太后’,后四日,恭上冊寶。”何孟春退,草疏達旦,語禮部侍郎朱希周曰:“此禮復更,禮官尤當爭之。”于是希周率郎中余才、江必東等上言:“皇上考孝宗、母昭圣,已越三年。今更定之諭,忽從中出,則明詔為虛文,不足取信于天下。”孟春與尚書秦金、學士豐熙等及翰林、寺、部、臺諫諸臣,各上言力爭“本生”二字不宜削。章十三上,俱留中不報。
戊寅,帝朝罷,齊居文華殿,金獻民、徐文華倡言曰:“諸疏留中,必改孝宗為伯考,則太廟無考,正統有間矣。”何孟春曰:“憲宗朝尚書姚夔率百官伏哭文華門,爭慈懿皇太后葬禮,憲宗從之,此國朝故事也。”楊慎曰:“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節死義,正在今日。”王元正、張翀等遂遮留群臣于金水橋南,曰:“萬世瞻仰,在此一舉。今日有不力爭者,共擊之!”何孟春、金獻民、徐文華復相號召。于是秦金、趙鑒、趙璜、俞琳、朱希周、劉玉、王時中、張潤、汪舉、潘希曾、張九敘、吳琪、張瓚、陳沾、張縉、蘇民、余瓚、張仲賢、葛檜、袁宗儒凡二十有三人,賈詠、豐熙、張璧、舒芬、楊維聰、姚淶、張衍慶、許成名、劉棟、張潮、崔桐、葉桂章、王三錫、余承勛、陸釴、王相、應良、金皋、林時、王思凡二十人,謝蕡、毛玉、曹懷、張嵩、王瑄、張、鄭一鵬、黃重、李錫、趙漢、陳時明、鄭自璧、裴紹宗、韓楷、黃臣、胡炳凡十有六人,余翱、葉奇、鄭本公、楊樞、劉穎、祁杲、杜民表、楊瑞、張英、劉謙亨、許中、陳克宅、譚纘、劉翀、張錄、郭希愈、蕭一中、張恂、倪宗岳、王璜、沈教、鍾卿密、胡瓊、張濂、何鰲、張曰韜、藍田、張鵬翰、林有孚凡三十有九人,余寬、黨承志、劉天民、馬理、徐一鳴、劉勛、應大猷、李舜臣、馬冕、彭澤、張鹍、洪伊凡十有二人,黃待顯、唐升、賈繼之、楊易、楊淮、胡宗明、栗登、黨以平、何巖、馬朝卿、申良、鄭漳、顧可久、婁志德、徐嵩、張庠、高奎、安璽、王尚志、朱藻、黃一道、陳儒、陳廷鸞、高登、程旦、尹嗣忠、郭日休、李錄、周詔、戴亢、繆宗周、丘其仁、祖琚、張希尹、金中夫、丁律凡三十有六人,余才、汪必東、張、張懷、翁盤、李文中、張澯、張鏜、豐坊、仵瑜、丁汝夔、臧應奎凡十有二人,陶滋、賀縉、姚汝皋、劉淑相、萬潮、劉漳、楊儀、王德明、汪溱、黃加賓、李春芳、盧襄、華鑰、鄭曉、劉一正、郭持平、余禎、陳賞、李可登、劉從學凡二十人,相世芳、張峩、詹潮、胡璉、范祿、陳力、張大輪、葉應駿、白轍、許路、戴欽、張儉、劉士奇、祁敕、趙廷松、熊宇、何鰲、楊濂、劉仕、蕭樟、顧鐸、王國光、汪嘉會、殷承敘、陸銓、錢鐸、方一蘭凡二十有七人,趙儒、葉寬、張子衷、汪登、劉璣、江珊、金廷瑞、范鏓、龐淳、伍余福、張鳳來、張羽、車純、蔣珙、鄭鎦凡十有五人,毋德純、蔣同仁、王瑋、劉道、陳大綱、鍾云瑞、王光濟、張徽、王天民、鄭重、杜鸞凡十有一人,俱赴左順門跪伏,有大呼高皇帝、孝宗皇帝者。帝聞之,命司禮監諭退,不去。金獻民曰:“輔臣尤宜力爭。”朱希周乃詣內閣告毛紀,紀與石珤遂赴左順門跪伏。上復遣司禮太監諭之退,群臣仍伏不起,自辰迨午。帝怒,命司禮監錄諸姓名,收系諸為首者豐熙、張翀、余寬、黃待顯、陶滋、相世芳、毋德純等八人于獄。楊慎、王元正乃撼門大哭,一時群臣皆哭,聲震闕廷。上大怒,遂命逮系馬理等凡一百三十有四人于獄。何孟春等二十有一人,洪伊等六十有五人,姑令待罪。
己卯,上圣母章圣皇太后冊寶。
庚辰,錦衣衛以在系官上請,初逮系時有奔匿者。至是,悉追系之。并待罪者,總二百有二十人。上責之,命拷訊豐熙等八人編伍,其余四品以上者俱奪俸,五品以下者杖之。于是編修王相等一百八十余人各杖有差,王相與王思、裴紹宗、毛玉、胡瓊、張曰韜、楊淮、胡璉、張燦、申良、臧應奎、仵瑜、余禎、安璽、殷承敘、李可登等十有七人俱病創,先后卒。
恭穆獻皇帝主至自安陸,帝迎于闕內,奉謁奉先、奉慈二殿。已乃奉于觀德殿,上冊寶,尊號曰“皇考恭穆獻皇帝”,不復言“本生”。是日,復趨席書來京。南京祭酒崔銑以災異陳言:“議禮一事,或擯斥,或下獄,非圣朝美事。”上不悅,令致仕。而陳洸先為給事中,言事忤旨,出為按察司僉事。至是,上言曰:“陛下察幾致決,毅然去‘本生’二字,有人心者,咸謂始全父子之恩,無不感泣。乞罷喬宇、夏良勝以息邪說,復史道、于桂、曹嘉以作正氣。”帝悅,復以洸為給事中。逮系修撰楊慎,編修王元正,給事中劉濟、安盤、張漢卿,御史張原、王時柯于詔獄,復撲之。謫楊慎、王元正、劉濟戌邊。何孟春調南京工部。毛紀罷。
南寧伯毛良上言:“楊廷和要定策功,沮撓大禮,使陛下失天倫之正,廢追崇之典。”千戶聶能遷、百戶陳紀、教諭王玠、錄事錢子威,各論奏議禮差謬,更正得宜。俱留中不報。
八月,席書至京。以孝宗考名未正,悉發諸議留中者,命禮部集議。鄭岳、徐文華仍力言:“孝宗祝享、昭圣冊寶,尊奉已久,不宜輕改。”帝切責之。胡世寧時居憂里中,亦上言與璁等合。帝嘉之。
九月,改稱孝宗敬皇帝為皇伯考,昭圣皇太后為皇伯母。初集議時,汪偉、鄭岳、徐文華等猶與璁等力辨可否,武定侯郭勛遽曰:“祖訓如是,古禮如是,璁等言當。《書》曰:‘人臣事君,當將順其美。’”于是書、萼、璁及獻夫會公鶴齡、侯勛、鸞等六十有四人上言:“三代之法,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人無二本。孝宗伯也,宜稱曰皇伯考。昭圣伯母也,宜稱曰皇伯母。獻皇帝主,別立禰室,不入太廟。尊尊親親,兩不悖矣。”議上,從之。乃改稱孝宗為皇伯考,昭圣為皇伯母。祭告天地宗廟,布詔天下。安陸松陵,帝既改名顯陵等諸陵矣。及大禮既定,百戶隨全請改遷顯陵。下工部議。尚書趙璜等上言:“太祖不遷皇陵,太宗不遷孝陵,愿以為法。”帝命禮臣會多官集議,尚書席書等會公、侯、九卿諸廷臣上言:“乞治全罪。”帝曰:“先陵遠在安陸,朕瞻仰哀切,其再議之。”書與璁、萼等復上言:“舉大事當順人心。今多官皆曰:‘帝魄不可輕動,地靈不可輕泄。’臣等敢不盡言。”帝乃罷議,命顯陵祭如七陵。
十二月,評事韋商臣上言:“臣以廷平庶獄為職。臣自今年七月授官以來,見以大禮伏闕,觸犯圣怒,大臣改任者,何孟春一人;編戍者,學士豐熙等八人;決杖死者,編修王思等十有七人;以忤使臣而逮系者,副使劉秉鑒、知府羅玉等若干人;以織造抗使臣逮系者,布政使馬卿、知府查仲道等若干人;以失儀下獄者,御史葉奇、主事蔡干等五人;以京堂官為所屬訐奏下獄者,御史任洛、副使任忠等二人。此皆國家大獄,上干天象,下駭民俗,所關甚巨者也。臣不敢愛死,惟陛下大奮明斷,將諸臣錄復其官,及其子孫,庶不失欽恤之意。”疏入,調外。巡撫江西都御史陳洪謨亦言之,留中不報。
四年春三月,詔修《獻皇帝實錄》。
夏四月,光祿寺丞何淵請立世室,崇祀皇考于太廟。帝命禮部集議,尚書席書等上議:“《王制》:‘天子七廟,三昭三穆。’周以文、武有大功德,乃立世室與后稷廟,皆百世不遷。我太祖立四親廟,德祖居北,后改同堂異室。議祧則以太祖擬文世室,太宗擬武世室。今獻皇帝以藩王追崇帝號,何淵乃欲比之太祖、太宗,立世室于太廟,甚無據。”不報。張璁、桂萼俱言不可。璁曰:“臣與廷臣抗論之初,即曰:‘當改為獻皇帝,立廟京師。’又曰:‘別立禰廟,不干正統。’此非臣一人之私,天下萬世之公議也。今淵乃以獻皇帝為自出之帝,比周文、武,不經甚矣。上干九廟之威監,下駭四海之人心,臣不敢不為皇上言之。昔漢哀帝尊定陶共王為共皇,立廟京師,比孝元帝,至今非之。今淵請入獻皇帝于太廟,不知序于武宗之上與?武宗之下與?昔人謂孝子之心無窮,分則有限。得為而不為與不得為而為之,均為不孝。別立禰廟,禮之得為者也。此臣昧死勸皇上為之;入于太廟,禮之不得為者也。此臣昧死勸皇上勿為。”席書會群臣復上議爭之。大學士費宏、石珤、賈詠,尚書廖紀、秦金及九卿、臺諫官,各上疏力爭,俱不報。璁、萼乃謂書曰:“觀德殿規制未備,宜圣心未慊也。須別立廟,不干太廟。尊尊親親,并行不悖。”書等遂上議:“宜于皇城內擇地,別立禰廟,不與太廟并列,祭用次日。尊尊親親,庶為兩全。”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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