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多了,先生,”孩子答道。
“哎唷I你的歲數可真不小!”我的監護人說。“你的歲數可真不小,查理。”
我真沒法形容他對她說話時有多么慈祥;他這幾句話是用一種半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的,這就越發顯出他對她多么同情和憐惜。
“那么,就你和這兩個孩子住在這里嗎,查理?”我的監護人說。
“是的,先生,。小姑娘仰視著他的臉,很沉著地答道,“爸爸死了以后,就剩我們三個人了。”
“那你們靠什么過日子呢,查理,啊!查理,”有一會兒我的監護人把臉轉過一邊,“你們靠什么過日子呢?”
“爸爸死了以后,先生,我就在外面做工。今天我出去給人家洗衣服了。”
“上帝保佑你,查理!。我的監護人說。“可是你的個子還夠不著那大木桶呢!”
“我穿著木套鞋就夠著了,先生,”她立刻答道,“我找到了媽媽的一雙厚底木套鞋。”
“你那可憐的媽媽什么時候死的?”
“愛瑪一生下來,媽就死了,”小姑娘說著,向伏在她懷里的那張小臉看了一眼。“那時爸爸跟我說,我應該作小愛瑪的好媽媽。我就那么做了。我在家里干活,收拾房間,看孩子,洗衣服,這樣做了好些日子,我才出去給人幫忙。我現在干的活兒都是在家里學的;這你現在明白了吧,先生?”
“你常出去給人幫忙嗎?”
“只要能出去,”查理張大眼睛,笑著說,“我就出去掙幾個錢!”
“你出去的時候老把這兩個孩子鎖起來嗎?”
“這都是為了他們安全啊,先生,難道你不明白這個嗎?”查理說。“布蘭德太太常上來看看,格里德利先生有時候也上來,我有時候也可以跑回來,再說他們自己也會玩,你瞧,托姆也不怕鎖在屋里;你不怕吧,托姆?”
“不——怕!”托姆勇敢地說。
“天一黑,下面院子里的燈就點著了,把這兒照得很亮——的確很亮,是不是,托姆?”
“是呀,查理,”托姆說,“是照得很亮。”
“所以他就老老實實地呆著,”可憐的小姑娘說——她多么象一個母親,多么象一個大人啊!“多會兒愛瑪咽了,他就把她放在床上;等他陽了,他就自己去睡。我晚上回來點上蠟燭吃飯,他又坐起來,跟我一起吃。是這么樣吧,托姆?”
“噢,是的,查理!”托姆說。“就是這么樣!”也許是因為這會兒看到了他生活中的樂趣,也許是因為感激和熱愛查理(查理現在是他最親愛的人了),托姆這時把臉埋在查理那件瘦小的上衣衣褶里,先是大聲地笑,接著又哭起來。
我們進屋以后,這還是頭一次看見孩子哭。這個孤苦的小姑娘剛才談到她那已故的父母時,所以能把悲哀硬壓下去,似乎是由于她認為有必要鼓起勇氣,由于她能做工而產生一種幼稚的驕傲感,由于她過著那種忙忙碌碌的生活。可是現在,托姆哭了,我發現她臉上也流下兩顆淚珠——盡管她仍然很安靜地坐在那里,默默地望著我們,也沒有拿手去撫弄她看管的那兩個小孩子的頭發。
我和婀達站在窗前.假裝看外面那些屋頂、那些熏黑了的煙囪、雕零的樹木和鄰居的小鳥籠里的小鳥。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布蘭德太太已經從樓下的鋪子走上來(說不定她在我們談話的這一段時間,一直在爬那樓梯呢),并且正在和我的監護人說著話。
“不要他們房租有什么了不起,先生?”她說,“誰還能跟他們要房租呢!”
“好啊,好啊!”我的監護人對我和婀達說。“總有一天這位好心腸的老太太會明白她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因為她給這個最小的孩子做了一件好事——!”他停了一會兒又說道:“這小姑娘以后能這樣過日子嗎?”
“放心吧,先生,我想她以后能這樣過下去的,。布蘭德太太說,她非常吃力地喘著氣。“她能干極了。你瞧,先生,她媽死了以后,她把那兩個小的照顧得多好,這大院的人沒有一個不夸她的!她爸得了病,她侍候得非常周到,這確實是很了不起的事!她爸臨死的時候——他那時就躺在那邊——跟我說:‘布蘭德太太,不管我這一輩子干的是一種多么不象樣的行業,昨天夜里我倒是看見一個天使在這屋里跟我這孩子坐在一起,我把她托付給上帝了!”
“他沒有別的職業吧?”我的監護人說。
“沒有,先生,”布蘭德太太答道,“他就是當密探。他當初搬進來的時候,我根本不曉得他是千什么的,后來我知道了,不瞞你說,我立刻就通知他搬家。大院里的人都不喜歡留這樣一個人住在這里。別的房客也不贊成。他那個職業絕不高尚,”布蘭德太太說,“很多人都反對這種職業。格里德利先生反對得非常厲害,不過他是個好房客,只是近年來過得太不順心,脾氣大了一些。”
“那么,你就通知他搬家啦?”我的監護人說。
“不錯,我通知他搬家了,”布蘭德太太說。“可是,等到他該搬家的時候,我已經曉得他沒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又猶豫起來了。他按時付房錢.千活很勤快,他做的事情也是迫不得已的,先生,”布蘭德太太說到這里.不知不覺地眼光轉到斯金波先生身上了“在今天,能做到這樣也就算不錯了。”
“那么,你最后還是把他留下米啦?”
“是呀,我跟他說,如果他能跟格旦德利先生講妥,我就能跟別的房客商量。至于大院里的人,那就不管他們愿意不愿意了。格里德利先生態度很生硬地同意了——不管怎么說,他總算是同意了。格里德利先生對他的態度總是很生硬的。可是格里德利先生對那幾個孩子一直很好。你要是不跟一個人打過交道,你就說不上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啊。”
“是不是很多人對待這幾個孩子都很好?”賈迪斯先生問道。
“大體上說,還算不錯,先生,”布蘭德太太說,“不過,如果他們的父親不是做那種職業的話,那么對他們好的人一定會更多。拘留所所長給了一個金幣,他的同事們也湊了一些錢。大院里有些鄰居(這些鄰居從前看見涅克特先生經過時,總要說幾旬挖苦話,彼此拍拍肩膀),也捐了一點錢,所以,大體上說,還算不壞。他們對查理的態度也一樣。有的人因為她父親在拘留所做過事就不肯雇用她;有的人雖然雇用她,卻又拿她父親來羞辱她;有的人雇她來做工是為了向別人夸耀自己心腸好(因為他們不計較她父親的職業和她的種種缺陷),但是他們很可能是少給工錢多加活。不過,她比誰都有耐性,人也伶俐,而且不論什么事情,都愿意盡力去做,甚至是拚命去做。所以我說,大體說來,還算不壞,先生,不過,如果不是因為她爸爸那個職業,也許會更好一些呢。”
布蘭德太太因為剛才還沒有歇過氣來,就說了這許多話,這會兒又累壞了,她只好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賈迪斯先生轉過身來正要跟我們說話.他的眼光忽然被一個匆匆闖進屋里來的人吸引了過去;原來那是我們剛才上樓時看到的那位格里德利先生。
“我不知道你們幾位小姐先生到這里來干什么,”他說,好象看見我們在這里很生氣似的,“不過請原諒我跑進這屋里來。我來不是沒事干的。怎么樣,查理?怎么樣,托姆?怎么樣,小東西?你們今天過得好嗎?”
他彎下腰,親切地跟孩子們說話;他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那樣嚴厲,而對我們的態度也非常粗暴,可是孩子們顯然把他看作一個好朋友。我的監護人看出了這一點,感到很佩服他。
“當然,沒有事誰到這里來呢,”賈迪斯先生溫和地說。
“你說的也許對,先生,你說的也許對,”格里德利先生答道,他這時已經把托姆抱到他膝上,并且很不耐煩地揮手讓賈迪斯先生走開。“我不想跟你們幾位小姐先生爭論。我已經爭論得太多了。”
“我相信,”賈迪斯先生說,“你這么生氣一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那人暴怒起來,大聲喊道。“我愛爭吵。我脾氣大。我沒有禮貌!”
“我看,不見得吧。”
“先生,”格里德利說著.把托姆放下,沖著賈迪斯先生走過來,好象要打架似的。“你知道大法官庭的事嗎?”
“不幸得很,我也許知道一些。”
“你不幸?”他說,雖然還在生氣.但是猶豫了一下。“如果你也不幸,那我請你原諒。我知道我沒有禮貌。請你原諒!先生,”他又氣憤起來,“二十五年來,我一直好象是被人家拖著從燒紅的鐵板上走過來的,現在就是讓我踩著天鵝絨走路,我也走不慣了。你不妨到大法官庭那里走一趟,問問他們,能常常讓他們開心的,是哪個笑話;他們準會告訴你,最讓他們開心的就是那個希羅普郡人的笑話。而我,”他說,一邊激動地用拳頭在另一只手掌上打了一下,“就是那個希羅普郡人!”
“我相信,我個人和我的家族也很榮幸地給這個莊嚴的地方提供了一些笑料,”我的監護人安安靜靜地說。“你也許聽說過我的名字吧——賈迪斯。”
“賈迪斯先生,”格里德利馬馬虎虎行了一個禮說,“你能不聲不響地忍受你的不幸,我就辦不到。而且,我還告訴你——如果這位先生和這兩位小姐是你的朋友,那我也要告訴他們——假如我采取任何別的方式來忍受我的不幸,我就會變成瘋子!只有在心里痛恨它們,在心里報復,強硬地要求我一直得不到的正義,我才不至于神經錯亂。我只能這樣做了!”他說話的態度粗野、率直而且非常激動。“你也許會說我這人太容易激動了。可是我告訴你,遇到這種不幸的事,我很自然就會激動起來,再說,我也只能這樣了。如果我不采取這種態度,那就得學那個天天到法院去的可憐的瘋老太太那種心平氣和的樣子。我要是忍受了這種屈辱,不成為一個傻瓜才怪呢!”
他內心那毆激情和怒火,他臉上那種表情,說話時那種種激烈的手勢,叫人看起來感到非常難受。
“賈迪斯先生,”他說,“你想想我這場官司。不妨當著上帝的面說,我那場官司是這樣的:我們是弟兄倆;我父親是個莊稼漢,留下了一份遺囑,把農場、牲口等等都留給我母親,在她生前歸她所有。等我母親死了以后,這些財產就歸我所有,只是我必須拿出三百英鎊來給我弟弟。后來我母親死了。我弟弟過了些時候就提出要回他那份遺產。我和一些親戚都說不能全部給他,因為必須扣除他在我家里的食宿費用等等。你瞧,就是這么一個問題!關于遺囑,誰也沒有爭論,引起爭執的只是,他是否已經從那三百英鎊里頭支用了一部分。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弟弟提出了一份起訴書,于是我就不得不到這個該死的大法官庭去了;我是被迫到那里去的,因為法律逼著我不能不去。在這么簡單的一個案子里,居然有十七個人成了被告!過了差不多兩年,才第一次開庭。接著又耽擱了兩年,因為那個推事(但愿他的腦袋爛掉才好!)要用這么些時間來調查我是不是我父親的兒子;關于這個問題,那是誰也不會爭論的。接著,他又發現被告還不齊——你記得不?當時有十七個被告呢!必須添上一個漏掉的被告,因此,一切必須重新開始。這時候(事情還沒有開始呢!)我們花的訴訟費已經是遺產的三倍了。我弟弟倒是真樂意放棄這份遺產,省得再擔負更多的訴訟費。我父親遺留給我的全部財產,也都花進去了,這場老打不完的官司只是招來了痛苦、破產、絕望和別的許多災難——這就是我今天落到這個地步的原因。你瞧,賈迪斯先生,你那場官司牽涉到好幾千英鎊的事情,我這場官司只牽涉到幾百英鎊的事情,可是我的全部生活費用都被扯進去,被榨得一干二凈,我真不知道我的官司比你的官司好受些呢,還是難受些。”
賈迪斯先生說。他非常同情他的遭遇,而且。他絕不認為只有他一個人受到這萬惡制度的不公正的待遇。
“什么!”格里德利先生說.他的怒氣一點也沒有消除。“制度嗎!人家都跟我說,事情就出在這個制度上頭。我絕不責怪某一個人。因為事情就出在這個制度上頭。我絕不到法院去跟他們說,‘大法官閣下,請您老告訴我:你們這樣做對不對?您有沒有臉跟我說.我已經得到公平的待遇,現在可以走了。’大法官閣下根本不管這一套。他只是坐在那里,按制度辦事。當林肯法學院廣場那個律師圖金霍恩先生擺出那副又冷淡又驕傲的面孔(他們都是那樣,因為我知道,我破產,他們就發財,我說得對嗎?),氣得我發瘋的時候,我絕不會去找他說:我已經傾家蕩產了;現在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也要找個人來報復一下!他是沒有責任的。事情就出在這個制度上頭。可是,如果說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對他們任何一個人采取武力報復一一我將來還是可能這樣做的!要是有一天我被逼瘋了,我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情來呢——那么.我將來也要在天國的永恒的法庭上,面對面地控訴每一個利用這種制度來折磨我的人!”
他那激動的樣子真叫人害怕。我要不是親眼看見,真沒法相信會有人氣憤到這個程度呢。
“我已經完了!”他一邊說,一邊坐下來,用手擦了擦臉。“賈迪斯先生,我已經完了!我知道,我是個很粗暴的人。我應該知道這個。我因為蔑視法庭,曾經進過監獄。我因為恐嚇律師,曾經坐過牢。我已經惹了很多麻煩.將來難免還要惹麻煩。我就是那個從希羅普郡來的人,有時候叫他們并不怎么開心——當然羅,他們看見我被捉去坐牢,被押上法庭和碰到諸如此類倒霉事情的時候,還是覺得挺開心的。他們跟我說。假如我能約束自己的話,就不至于吃那么大的虧。我跟他們說.如果我約束著自己,我就會變成一個傻子。不瞞你說.我從前原是個脾氣很好的人。我的同鄉都說,記得我當初的脾氣很好;可是,現在呢,我一想到自己受到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就忍不住要生氣,要不然的話,我早就給逼瘋了。大法官上星期跟我說:‘你要是不到這里來浪費你的時間,留在希羅普郡干點有用的事情,格里德利先生,那對你要好得多。’我跟他說:‘大法官閣下,大法官閣下,我知道,那樣做會對我好得多,可是,如果我當初根本就用不著跟您這個大衙門打交道。那還會更好呢,可是.糟糕得很,我沒法挽回過去的事情,而過去的事情卻把我逼到這里來了!’——我不僅這樣說了,”他突然又激怒起來.繼續說.“我還要羞辱羞辱他們,一直到我死為止,我一定要到法庭去出他們的丑。假如我曉得我什么時候死。假如有人把我抬到大法官庭去,假如我到了那里還能說話,那我倒愿意死在那里,并且在死前對他們說,‘你們曾經多次把我押到這里來,也多次把我從這里打發走。那么,現在就把我抬出去吧!”
他臉上又現出那種喜歡爭吵的神氣——這樣一副表情也許是多少年來就定了型,即便在他不生氣的時候,也和順不了。
“我是來領這幾個孩子到我屋里去的,”他說著,又走到孩子們面前,“讓他們在我那里玩一個鐘頭。我根本沒打算要跟你們談這許多事情,不過,這也沒什么關系。你不害怕我吧,托姆?”
“不怕!”托姆說。“你又不是跟我生氣。”
“你說得對,孩子。在理,你這又要走了嗎?那么來吧,小東西!”他把那最小的孩子抱了過去;看樣子.那小女孩倒是很愿意讓他抱呢。“在樓下準能找出一個玩具小卒子呢。咱們下樓去找吧!”
他又象剛才那樣對賈迪斯先生馬馬虎虎行了一個禮,不過這一次倒是帶著某種敬意的;然后,他又對我們微微鞠了一躬,才下樓到他自己屋里去。
他剛一走;斯金波先生就用他平時那種快活聲調說起話來,這還是他到這里以后頭一次說話呢。他說,妙啊,有些事情慢慢發展,終于得其所哉,看了真叫人痛快。這一位格里德利先生是個意志堅強、精力旺盛的人(從理智的角度來看,卻不象個和睦的鐵匠),他不難想象,格里德利一定是多少年來就東飄西蕩,想找一件什么事情來表現他那過于好勇斗狠的性格——就象青年人不怕碰得頭破血流,一心要尋找愛情那樣。就在這個時候,他碰上了大法官庭,而大法官庭又恰恰投其所好。從此以后,他跟大法官庭就結下了不解之緣!否則的話,他滿可以成為一個攻城掠池的大將軍,或者成為一個在議會里侃侃而談的大政治家;可是,事實上,他和大法官庭卻你一拳我一腳地打起來,這真是好笑得很,可是他們雙方誰也沒吃什么大虧,而這樣一來,格里德利倒是有事可做了。現在,咱們不妨看看這個柯文塞斯吧!這個可憐的柯文塞斯(就是這幾個可愛的孩子的父親)是多么令人滿意地說明了這個道理啊!他,斯金波先生本人,并不滿意這世界上有柯文塞斯這樣一個人。他覺得柯文塞斯很礙事。本來可以把柯文塞斯干掉的。有好幾次他這樣想,如果他是蘇丹,如果他的首相有一天早朝的時候問他:“問大教主要他的奴隸奉獻些什么呢?”他甚至會直截了當地說,“柯文塞斯的腦袋!”可是,事實上怎么樣呢?他一直提供機會讓這個老好人有差事可做;他一直是柯文塞斯的大恩人;他確實是一直在幫助柯文塞斯,使他能把這幾個可愛的孩子養得那么好,使社會美德在他們身上得到發揚光大,他只要環顧一下這個房間,想到“我就是柯文塞斯的大恩人,他今天能有這幾個足以令人告慰的孩子,也是我的恩賜!”這時候他就非常激動,而且立刻熱淚盈眶了。
當他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些荒誕不經的想法時,他的態度是非常動人的,而且.和我們面前這幾個態度嚴肅的孩子比較起來,他真象是一個愉快的孩子;因此,當我的監護人向我們轉過身來的時候(他剛才和布蘭德太太走到一旁談了一會兒話),也禁不住笑起來了,我們吻了吻查理,和她一起下了樓,站在門口看著她跑去工作。我不知道她要到什么地方去,只看見這個戴著大人帽子、圍著圍裙的小姑娘。跑進院子盡頭的一條廊道里,消失在城市的爭吵喧嚷之中,就象一滴露珠掉進了海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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