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書庫 > 古典文學 > 古典小說 > 今古奇觀 (書號:1046)
今古奇觀   文/姑蘇抱甕老人

第五十二章    錢秀才錯占鳳凰儔(1)

  漁船載酒日相隨,短笛蘆花深處吹;湖面民收云影散,水天光照碧琉璃。

  這首詩是楊備游太湖時所作。這太湖在吳郡西南三十余里之外。你道有多少大?東西二百里,南北一百二十里,周圍五百里,廣三萬六千頃,中有山七十二峰,襟帶三州。那三州?

  蘇州、湖州、常州。東南諸水皆歸:一名震澤、一名具區、一名笠澤、一名五湖。何以調之五湖?東通長洲松江,南通烏程霅溪,西通義興荊溪,北通晉陵滆湖,東通嘉興韭溪,水凡五道,故謂之五湖。那五湖之水,總是震澤分流,所以謂之太湖。

  就太湖中,亦有五湖名色,曰:菱湖、游湖、莫湖、貢湖、胥湖。五湖之外又有三小湖:扶椒山東曰梅梁湖,杜圻之西、魚查之東曰金鼎湖,林屋之東曰東皋里湖,吳人稱做太湖。那太湖中七十二峰,惟有洞庭兩山最大。東洞庭曰東山,西洞庭曰西山。兩山分峙湖中。其余諸山,或遠或近,若浮若沉,隱見出沒于波濤之間。有元人許謙詩為證:周回萬水入,遠近數州環。

  南極疑無地,西浮直際山。三江歸海表,一徑界河間。

  白浪秋風疾,漁舟意尚閑。

  那東西兩山在太湖中間,四面皆水,車馬不通。欲游兩山者,必假舟楫,往往有風波之險。昔宋時宰相范成大在湖中遇風,曾作詩一首:白霧漫空白浪深,舟如竹葉信浮沉;科頭宴起吾何敢,自有山川印此心。

  話說兩山之人善于貨殖,八方四路,去為商為賈。所以江湖上有個口號,叫做“鉆天洞庭”。內中單表西洞庭有個富家,姓高,名贊,少年慣走湖廣,販賣糧食。后來家道殷實了,開起兩個解庫,托著四個伙計掌管,自己只在家中受用。渾家金氏生下男、女二人,男名高標,文名秋芳。那秋芳資性聰明,自七歲讀書,至十二歲,書史皆通,寫作俱妙。交十三歲,就不進學堂,只在房中習學女工,描鸞刺鳳。看看長成十六歲,出落得好個女兒,美艷非常。有《西江月》為證:面似桃花含露,體如白雪團成。眼橫秋水黛眉清,十指尖尖春筍。裊娜休言西子,風流不讓崔鶯。金蓮窄窄瓣兒輕,行動一天豐韻。

  高贊見女兒人物整齊,且又聰明,不肯將他配個平等之人,定要揀個讀書君子、才貌兼全的配他,聘禮厚薄到也不論。若對頭好時,就賠些妝奩嫁去,也自情愿。有多少豪門富室日來求親的,高贊訪得他子弟才不壓眾,貌不超群,所以不曾許允。

  雖則洞庭在水中央,三州通道,況高贊又是個富家,這些做媒的四處傳揚,說高家女子美貌聰明,情愿賠錢出嫁,只要擇個風流佳婿。但有一二份才貌的,那一個不挨風緝縫,央媒說合。

  說時夸獎得潘安般貌、子建般才。及至訪實,都只平常。

  高贊被這伙做媒的哄得不耐煩了,對那些媒人說道:“今后不須言三語四。若果有人才出眾的,便與他同來見我。合得我意,一言兩決,可不快當!”自高贊出了這句言語,那些媒人就不敢輕易上門。正是:眼見方為的,傳言未必真;試金今有石,驚破假銀人。

  話分兩頭。卻說蘇州府吳江縣平望地方有一秀士,姓錢名青,字萬選。此人飽讀詩書,廣知今古,更兼一表人才。也有《西江月》為證:出落唇紅齒白,生成眼秀眉清。風流不在著衣新,俊俏行中首領。

  下筆千言立就,揮毫四坐皆驚。青錢萬選聲名,一見人人起敬。

  錢生家世書香,產微業薄,不幸父母早喪,愈加零替。所以年當弱冠,無力娶妻,止與老仆錢興相依同住。錢興日逐做些小經紀供給家當,每每不敷,一饑兩飽。幸得其年游庠,同縣有個表兄,住在北門之外,家道頗富,就延他在家讀書。那表兄姓顏,名俊,字伯雅,與錢生同唐生,都則一十八歲,顏俊只長得三個月,以此錢生呼之為兄。父親已逝,止有老母在堂,亦未曾定親。

  說話的,那錢青因家貧未娶,顏俊是富家之子,如何一十八歲還沒老婆?其中有個緣故。那顏俊有個好高之病,立誓要揀個絕美的女子,方與他締姻,所以急切不能成就。況且顏俊自己又生得十分丑陋,怎見得?亦有《西江月》為證:面黑渾如鍋底,眼圓卻似銅鈴。

  牙齒真金鍍就,身軀頑鐵敲成。

  痘疤密擺泡頭釘,黃發蓬松兩鬢。

  楂開五指鼓錘能,枉了名呼顏俊。

  那顏俊雖則丑陋,最好妝扮,穿紅著綠,低聲強笑,自以為美。更兼他腹中全無滴墨,紙上難成片語,偏好攀今掉古,賣弄才學。錢青雖知不是同調,卻也借他館地,為讀書之資,每事左湊著他。故此顏俊甚是喜歡,事事商議而行,甚說得著。

  話休絮煩。一日,正是十月初旬天氣,顏俊有個門房遠親姓尤,名辰,號少梅。為人生意行中,頗頗伶俐,也領借顏俊些本錢,在家開個果子店營運過活。其日在洞庭山販了幾擔橙桔回來,裝做一盤,到顏家送新。他在山上聞得高家選婿之事,說話中間偶然對顏俊敘述,也是無心之談。誰知顏俊到有意了,想道:“我一向要覓一頭好親事,都不中意。不想這段姻緣卻落在那里。憑著我恁般才貌,又有家私,若央媒去說,再增添幾句好話,怕道不成。”那日一夜睡不著。天明起來,急急梳洗了,到尤辰家里。尤辰剛剛開門出來,見了顏俊,便道:“大官人為何今日起得恁早。”顏俊道:“便是有些正事,欲待相煩。恐老兄出去了,特特早來。”尤辰道:“不知大官人有何事見委?請里面坐了領教。”顏俊到坐啟下,作了揖,分賓而坐。尤辰又道:“大官人但有所委,必當效力,只怕用小子不著。”顏俊道:“此來非為別事,特求少梅作伐。”尤辰道:“大官人作成小子賺花紅錢,最感厚意。不知說的是那一頭親事。”顏俊道:“就是老兄昨日說的洞庭西山高家這頭親事,于家下甚是相宜,求老兄作成小子則個!”尤辰格的笑了一聲道:“大官人莫怪小子直言。若是第二家,小子也就與你去說了。若是高家,大官人作成別人做媒罷!”顏俊道:“老兄為何推托?這是你說起的,怎么又叫我去尋別人。”尤辰道:“不是小子推托,只為高老有些古怪,不容易說話,所以遲疑。”顏俊道:“別件事,或者有些東扯西拽,東掩西遮,東三西四,不容易說話。

  這做媒乃是冰人撮合,一天好事,除非他女兒不要嫁人便罷休,不然,少不得男媒女妁。隨他古怪,然須知媒人不可怠慢。你怕他怎的!還是你故意作難,不肯總成我這樁美事。這也不難,我就央別人去說。說成了時,休想吃我的喜酒!”說罷,連忙起身。

  那尤辰領借了顏俊家本錢,平日奉承他的,見他有口費然不悅之意,即忙回船轉舵道:“大官人莫要性急,且請坐了,再細細商議。”顏俊道:“肯去說便去,不肯去就罷了,有甚話商量得!”口里雖則是恁般說了,身子卻又轉來坐下。尤辰道:

  “不是我故意作難,那老兒真個古怪。別家相媳婦,他偏要相女婿。但得他當面看得中意,才將女兒許他。有這些難處,只怕勞而無功,故此不敢把這個難題目包攬在身上。”顏俊道:“依你說,也極容易,他要當面看我時,就等他看個眼飽。我又不殘疾,怕他怎地!”尤辰不覺哈哈大笑道:“大官人,不是沖撞你說。大官人雖則不丑,更有比大官人勝過幾倍的,他還看不上眼哩!大官人若是不把與他見面,這事縱沒一分二分,還有一厘二厘。若是當面一看,便萬分難成了!”顏俊道:“常言無謊不成媒。你與我包謊,只說十二分人才,或者該是我的姻緣,一說就成,不要面看,也不可知。”尤辰道:“倘若要看時,卻怎地。”顏俊道:“且到那時,再有商量。只求老兄速去一言。”尤辰道:“既蒙吩咐,小子好歹去走一遭便了。”

  顏俊臨起身,又叮嚀道:“千萬,千萬!說得成時,把你二十兩這紙借契先奉還了,媒禮花紅在外。”尤辰道:“當得,當得!”顏俊別去。不多時,就教人封上五錢銀子,送與尤辰,為明日買舟之費。

  顏俊那一夜在床上又睡不著,想道:“倘他去時不盡其心,葫蘆提回復了我,可不枉走一遭!再差一個伶俐家人跟隨他去,聽他講甚言語。好計,好計!”等待天明,便喚家童小乙來,跟隨尤大舍往山上去說親。小乙去了,顏俊心中牽掛,即忙梳洗,往近處一個關圣廟中求簽,卜其事之成否。當下焚香再拜,把簽筒搖了幾搖,撲的跳出一簽。拾起看時,卻是第七十三簽。

  簽上寫得有簽訣四句,云:憶昔蘭房分半釵,而今忽把信音乖;癡心指望成連理,到底誰知事不諧。

  顏俊才學雖則不濟,這幾句簽訣文義顯淺,難道好歹不知!求得此簽,心中大怒,連聲道:“不準,不準!”撒袖出廟門而去。回家中坐了一會,想道:“此事有甚不諧!難道真個嫌我丑陋,不中其意?男子漢須比不得婦人,只是出得人前罷了。

  一定要選個陳平、潘安不成。”一頭想,一頭取鏡子自照。側頭側腦的看了一回,良心不昧,自己也看不過了。把鏡子向桌上一撇,嘆了一口寡氣,呆呆而坐。準準的悶了一日不題。

  且說尤辰是日同小乙駕了一只三櫓快船,趁著無風靜浪,咿呀的搖到西山高家門首停舶,剛剛是未牌時分。小乙將名帖遞了,高公出迎,問其來意。說是與令愛作伐。高贊問:“是何宅。”尤辰道:“就是敝縣一個舍親,家業也不薄,與宅上門戶相當。此子年方十八,讀書飽學。”高贊道:“人品生得如何?老漢有言在前,定要當面看過,方敢應承。”尤辰見小乙緊緊靠在椅子后邊,只得不老實扯個大謊,便道:“若論人品,更不必言。堂堂一軀,十全之相,況且一肚文才,十四歲出去考童生,縣里就高高取上一名。這幾年為丁了父憂,不曾進院,所以未得游庠。有幾個老學,看了舍親的文字,都許他京解之才。就是在下,也非慣于為媒的;因年常在貴山買果,偶聞令愛才貌雙全,老翁又慎于擇婿,因思舍親正合其選,故此斗膽輕造。”高贊聞言,心中甚喜。”便是令親果然有才有貌,老漢敢不從命。但老漢未曾經目,終不放心。若是足下引令親過寒家一會,更無別說。”尤辰道:“小子并非謬言,老翁他日自知。只是舍親是個不出書房的小官人,或者未必肯到宅上。就是小子攛掇來時,若成得親事還好,萬一不成,舍親何面目回轉!小子必然討他抱怨了。”高贊道:“既然人品十全,豈有不成之理。老夫生性是這般小心過度的人,所以必要著眼。若是令親不屑下顧,待老漢到宅,足下不意之中引令親來一觀,卻不妥貼。”尤辰恐怕高贊身到吳江,訪出顏俊之丑,即忙轉口道:“既然尊駕意決要會面,小子還同舍親奉拜,不敢煩尊動履!”說罷,告別。高公那里肯放,忙教整酒肴相款。

  吃到更余,高公留宿。尤辰道:“小舟帶有鋪陳,明日要早行,即今奉別。等舍親登門,卻又相擾。”高公取舟金一封相送,尤辰作謝下船。

  次早順風,拽起飽帆,不勻大半日就到了吳江。顏俊正呆呆的站在門前望信,一見尤辰回家,便迎住問道:“有勞老兄往返,事體如何。”尤辰把問答之言細述一遍,“他必要面會,大官人如何處置。”顏俊嘿然無言。尤辰便道:“暫別再會。”

  自回家去了。

  顏俊到里面,喚過小乙來問其備細,只恐尤辰所言不實。

  小乙說來果是一般。顏俊沉吟了半晌,心生一計,再走到尤辰家與他商議。不知說的是甚么計策?正是:為思佳偶情如火,索盡枯腸夜不眠;自古姻緣皆分定,紅絲豈是有心牽。

  顏俊對尤辰道:“適才老兄所言,我有一計在此,也不打緊。”尤辰道:“有何好計。”顏俊道:“表弟錢萬選向在舍下同窗讀書。他的才貌比我勝幾分兒。明日我央及他同你去走一遭,把他只說是我,哄過一時。待行過了聘,不怕他賴我的姻事!”尤辰道:“若看了錢官人,萬無不成之理。只怕錢官人不肯。”顏俊道:“他與我至親,又相處得極好,只央他點一遍名兒,有甚虧他處!料他決然無辭。”說罷,作別回家。

  其夜,就到書房中陪錢萬選夜飯,酒肴比常分外整齊。錢萬選愕然道:“日日相擾,今日何勞盛設。”顏俊道:“且吃三杯,有小事相煩賢弟則個。只是莫要推故。”錢萬選道:“小弟但可效勞之處,無不從命。只不知甚么樣事。”顏俊道:“不瞞賢弟說,對門開果子店的尤少梅與我作伐,說的女家是洞庭西山高家。一時間夸了大口,說我十分才貌。不想說得忒高興了,那高老定要先請我去面會一會,然后行聘。昨日商議,若我自去,恐怕不應了前言,一來少梅沒趣,二來這親事就難成了。故此要勞賢弟認了我的名色,同少梅一行,瞞過那高老,玉成這頭親事,感恩不淺,愚兄自當重報。”錢萬選想了一想道:“別事猶可,這事只怕行不得。一時便哄過了,后來知道,你我都不好看相。”顏俊道:“原只要哄過這一時。若行聘過了,就曉得也何怕他。他又不認得你是什么人,就怪也只怪得媒人,與你什么相干。況且他家在洞庭西山,百里之隔,一時也未必知道,你但放心前去,到不要畏縮。”錢萬選聽了,沉吟不語。欲待從他,不是君子所為。欲待不從,必然取怪,這館就處不成了,事在兩難,顏俊見他沉吟不決,便道:“賢弟,常言道:天塌下來,自有長的撐住。凡事有愚兄在前,賢弟休得過慮。”錢萬選道:“雖然如此,只是愚弟衣衫襤褸,不稱仁兄之相。”顏俊道:“此事愚兄早已辦下了。”是夜無話。

  次日,顏俊早起,便到書房中喚家童取出一皮箱衣服,都是綾羅綢絹時新花樣的翠顏色,時常用龍涎慶真餅熏得撲鼻之香,交付錢青行時更換,下面凈襪絲鞋,只有頭巾不對,即時與他折了一頂新的,又封著二兩銀子送與錢青道:“薄意權充紙筆之用,后來還有相酬。這一套衣服就送與賢弟穿了。日后只求賢弟休向人說,泄漏其事。今日約定了尤少梅,明日早行。”錢青道:“一依尊命。這衣服小弟暫時借穿,回時依舊納還。這銀子一發不敢領了。”顏俊道:“古人車馬輕裘與朋09友共,就沒有此事相勞,那幾件粗衣奉與賢弟穿了,不為大事。這些須薄意,不過表情,辭時反教愚兄慚愧。”錢青道:“既承仁兄盛情,衣服便勉強領下。那銀子斷然不敢。”顏俊道:“若是賢弟固辭,便是推托了。”錢青方才受了。

  顏俊是日約會尤少梅,尤辰本不肯擔這干紀,只為不敢得罪于顏俊,勉強應承,顏俊預先備下船只,及船中供應食物和鋪陳之類,又撥兩個安童伏侍,連前番跟去的小乙共是三人,絹衫氈包,極其華整,隔夜俱已停當。又吩咐小乙和安童到彼,只當自家大官人稱呼,不許露出個錢字。過了一夜,清早就起來催促錢青梳洗穿著。錢青貼里貼外都換了時新華麗衣服,行動香風拂拂,比前更覺風雅,正是:分明荀令留香去,疑是潘郎擲果回。

  顏俊請尤辰到家,同錢青吃了早飯,小乙和安童跟隨下船。

  又遇了順風,片帆直吹到洞庭西山。天色已晚,舟中過宿。

  次日早飯過后,約莫高贊起身,錢青全柬寫顏俊名字拜帖,謙遜些加個晚字。小乙捧帖到高家門首投下,說:“尤大舍引顏宅小官人特來拜見。”高家仆人認得小乙的,慌忙通報。高贊傳言快請。假顏俊在前,尤辰在后,步入中堂。高贊一眼看見那個小后生人物軒昂,衣冠濟楚,心中已自三分歡喜。敘禮已畢,高贊看椅上坐,錢青自謙幼輩,再三不肯,只得東西昭穆坐下。高贊肚里暗暗歡喜:“果然是個謙謙君子。”坐定,先是尤辰開口,稱謝前日相擾。高翁答言多慢,接口就問道:“此位就是令親顏大官人?前日不曾問得貴表。”錢青道:“年幼無表。”尤辰代言:“舍親表字伯雅,伯仲之伯,雅俗之雅。”高贊道:“尊名尊字,俱稱其實。”錢青道:“不敢!”

  高贊又問起家世。錢青一一對答,出詞吐氣,十分溫雅。

  高贊想道:“外才已是美了,不知他學問如何?且請先生和兒子出來相見,盤他一盤,便見有學無學。”獻茶二道,分付家人:“書館中請先生和小舍出來見客。”去不多時,只見五十多歲一個儒者引著一個垂髫學生出來。眾人一齊起身作揖,高贊一一通名:“這位是小兒的業師,姓陳,見在府庠。這就是小兒高標。”錢青看那學生,生得眉清目秀,十分俊雅,心中想道:“此子如此,其姊可知。顏兄好造化哩!”又獻了一道茶,高贊便對先生道:“此位尊客是吳江顏伯雅,年少高才。”

  那陳先生已會了主人之意,便道:“吳江是人才之地,見高識廣,定然不同。請問貴邑有三高祠,還是那三個。”錢青答道:“范蠡、張翰、陸龜蒙。”又問:“此三人何以見得他高處。”

  錢青一一分疏出來。兩個遂互相盤問了一回。錢青見那先生學問平常,故意談天說地,講古論今,驚得學生一字俱無,連稱道:“奇才,奇才!”把一個高贊就喜得手舞足蹈。忙喚家人,悄悄吩咐備飯,要整齊些。家人聞言,即時拽開桌子,排下五色果品。高贊取杯箸安席,錢青答敬謙讓了一回,照前昭穆坐下。三湯十菜,添案小吃,頃刻間,擺滿了桌子,真個咄嗟而辦。你道為何如此便當?原來高贊的媽媽金氏最愛其女。聞得媒人引顏小官人到來,也伏在遮堂背后張看。看見一表人才,語言響亮,自家先中意,料高老必然同心,故此預先準備筵席,一等分付,流水的就搬出來。賓主共是五位,酒后飯,飯后酒,直吃到紅日銜山。錢青和尤辰起身告辭,高贊心中甚不忍別,意欲攀留數日,錢青那里肯住。高贊留了幾次,只得放他起身。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  

互聯網出版許可證 新出網證(滬)字59號  滬ICP備14002215號

滬公網安備 31010602000012號

亚洲伊人久久综合影院| 亚洲国产精品无码久久一线| 久久久中文字幕| 久久久久久毛片免费看| 久久久亚洲裙底偷窥综合| 亚洲AⅤ优女AV综合久久久| 99久久超碰中文字幕伊人| 久久精品这里只有精99品| 色偷偷88888欧美精品久久久| 欧美亚洲国产精品久久蜜芽| 九九精品久久久久久噜噜| 亚洲伊人久久大香线蕉苏妲己| 日韩va亚洲va欧美va久久| 久久国产乱子伦精品免费强| 国产精品亚洲综合久久| 国产精品成人精品久久久| 国产成人精品久久| 色悠久久久久久久综合网| 久久精品国产91久久综合麻豆自制| 性欧美大战久久久久久久 | 亚洲中文字幕无码久久2017| 久久综合狠狠综合久久激情 | 精品无码久久久久国产| 无码精品久久一区二区三区 | 手机看片久久高清国产日韩| 99久久国产综合精品五月天喷水| 久久精品无码专区免费东京热| 日批日出水久久亚洲精品tv| 久久综合欧美成人| 久久久久久a亚洲欧洲aⅴ| 2021久久国自产拍精品| 精品久久久久香蕉网|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影院| 99久久国产综合精品麻豆|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影院色| 久久97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不卡| 久久久精品人妻一区二区三区蜜桃 | 久久成人精品| 色婷婷久久综合中文久久一本| 久久伊人精品青青草原日本| 老司机午夜网站国内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