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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觀   文/姑蘇抱甕老人

第二十五章     沈小霞相會出師表(3)

  老店主聽得,忙來解勸。聞氏道:“公公有所不知:我丈夫三十無子,娶奴為妾。奴家跟了他二年了,幸有三個多月身孕。我丈夫割舍不下,因此奴家千里相從,一路上寸步不離。昨日為盤纏缺少,要去見那年伯,是李牌頭同去的。昨晚一夜不回,奴家已自疑心,今早他兩個自回,一定將丈夫謀害了。你老人家替我做主,還我丈夫便罷休!”老店主道:“小娘子休得急性。那排長與你丈夫前日無怨,往日無仇,著甚來由要壞他性命?”聞氏哭聲轉哀道:“公公,你不知道。我丈夫是嚴閣老的仇人,他兩個必定受了嚴府的囑托來的,或是他要去嚴府請功。公公,你詳情,他千鄉萬里,帶著奴家到此,豈有沒半句說話,突然去了?就是他要走時,那同去的李牌頭,怎肯放他?你要奉承嚴府,害了我丈夫不打緊,教奴家孤身婦女,看著何人?公公,這兩個殺人的賊徒,煩公公帶著奴家同他去官府處叫冤。”張千、李萬被這婦人一哭一訴,就要分析幾句,沒處插嘴。老店主聽見聞氏說得有理,也不免有些疑心,到可憐那婦人起來,只得勸道:“小娘子說便是這般說,你丈夫未曾死也不見得,好歹再等候他一日。”聞氏道:“依公公等候一日不打緊,那兩個殺人的兇身,乘機走脫了,這干系卻是誰當?”

  張千道:“若果然謀害了你丈夫,要走脫時,我弟兄兩個又到這里則甚?”聞氏道:“你欺負我婦人家沒張智,又要指望奸騙我。好好的說,我丈夫的尸首在那里?少不得當官也要還我個明白。”老店官見婦人口嘴利害,再不敢言語。店中閑看的,一時間聚了四五十人。聞說婦人如此苦切,人人惱恨那兩個差人,都道:“小娘子要去叫冤,我們引你到兵備道去。”

  聞氏向著眾人深深拜福,哭道:“多承列位路見不平,可憐我落難孤身,指引則個。這兩個兇徒,相煩列位替奴家拿他同去,莫放他走了。”眾人道:“不妨事,在我們身上。”張千、李萬欲向眾人分剖時,未說得一言半字,眾人便道:“兩個排長不消辯得,虛則虛,實則實。若是沒有此情,隨著小娘子到官,怕他則甚!”婦人一頭哭,一頭走。眾人擁著張千、李萬,攪做一陣的,都到兵備道前。道里尚未開門。

  那一日,正是放告日期。聞氏束了一條白布裙,徑搶進柵門,看見大門上架著那大鼓,鼓架上懸著個槌兒,聞氏搶槌在手,向鼓上亂撾,撾得那鼓振天的響。唬得中軍官失了三魂,把門吏喪了七魄,一齊跑來,將繩縛住,喝道:“這婦人好大膽!”聞氏哭倒在地,口稱:“潑天冤枉!”只見門內么喝之聲,開了大門,王兵備坐堂,問:“擊鼓者何人?”中軍官將婦人帶進。聞氏且哭且訴,將家門不幸遭變,一家父子三口死于非命,只剩得丈夫沈襄,昨日又被公差中途謀害,有枝有葉的細說了一遍。王兵備喚張千、李萬上來,問其緣故。張千、李萬說一句,婦人就剪一句;婦人說得句句有理,張千、李萬抵搪不過。王兵備思想到:“那嚴府勢大,私謀殺人之事,往往有之,此情難保其無。”便差中軍官押了三人,發去本州勘審。

  那知州姓賀,奉了這項公事,不敢怠慢。即時扣了店主人到來,聽四人的口詞。婦人一口咬定:二人謀害他丈夫。李萬招稱:“為出恭慢了一步,因而相失。”張千、店主人都據實說了一遍。知州委決不下,那婦人又十分哀切,像個真情。張千、李萬又不肯招認。想了一回,將四人閉于空房,打轎去拜馮主事,看他口氣若何。

  馮主事見知州來拜,急忙迎接歸廳。茶罷,賀知州提起沈襄之事,才說得”沈襄”二字,馮主事便掩著雙耳道:“此乃嚴相公仇家,學生雖有年誼,平素實無交情。老公祖休得下問,恐嚴府知道,有累學生。”說罷,站起身來道:“老公祖既有公事,不敢留坐了。”賀知州一場沒趣,只得作別。在轎上想道:“據馮公如此懼怕嚴府,沈襄必然不在他家。或者被公人所害也不見得。或者去投馮公,見拒不納,別走個相識人家去了,亦未可知。”

  回到州中,又取四人來。問聞氏道:“你丈夫除了馮主事,州中還認得有何人?”聞氏道:“此地并無相識。”知州道“你丈夫是甚么時候去的,那張千、李萬幾時來回復你的說話?”

  聞氏道:“丈夫是昨日未吃午飯前就去的,卻是李萬同出店門。

  到申牌時分,張千假說催趲上路,也到城中去了,天晚方回來。

  張千兀自向小婦人說道:‘我李家兄弟跟著你丈夫,馮主事家歇了,明日我早去催他出城。’今早張千去了一個早晨,兩人雙雙而回,單不見了丈夫,不是他謀害了是誰?若是我丈夫不在馮家,昨日李萬就該追尋了,張千也該著忙,如何將如言語穩住小婦人?其情可知,一定張千、李萬兩個在路上預先約定,卻教李萬乘夜下手。今早張千進城,兩個乘早將尸首埋藏停當,卻來回復我小婦人。望青天爺爺明鑒!”賀知州道:“說得是。”

  張千、李萬正要分辯,知州相公喝道:“你做公差,所干何事?若非用計謀死,必然得財買放,有何理說?”喝教手下,將張、李重責三十,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張千、李萬只是不招。

  婦人在旁,只顧哀哀的痛哭。知州相公不忍,便討夾棍將兩個公差夾起。那公差其實不曾謀死,雖然負痛,怎生招得?一連上了兩夾,只是不招。知州相公再要夾時,張千、李萬受苦不過,再三哀求道:“沈襄實未曾死,乞爺爺立個限期,差人押小的捱尋沈襄,還那聞氏便了。”知州也沒有定見,只得勉從其言。聞氏且發尼姑庵住下。差四名民壯,鎖押張千、李萬二人,追尋沈襄,五日一比。店主釋放寧家。將情具由申詳兵備道,道里依繳了。

  張千、李萬一條鐵鏈鎖著,四名民壯,輪番監押。帶得見兩盤纏,都被民壯搜去為酒食之費。一把倭刀,也當酒吃了。

  那臨清去處又大,茫茫蕩蕩,來千去萬,那里去尋沈公子?也不過一時脫身之法。聞氏在尼姑庵住下,剛到五日,準準的又到州里去啼哭,要生要死。州守相公沒奈何,只苦得批較差人張千、李萬。一連比了十數限,不知打了多少竹批,打得爬走不動。張千得病身死,單單剩得李萬,只得到尼姑庵來拜求聞氏,道:“小的情極,不得不說了。其實奉差來時,有經歷金紹,口傳楊總督鈞旨,教我中途害你丈夫,就所在地方,討個結狀回報。我等口雖應承,怎肯行此不仁之事?不知你丈夫何故,忽然逃走,與我們實實無涉。青天在上,若半字虛情,全家禍滅!如今官府五日一比,兄弟張千已自打死,小的又累死,也是冤枉!你丈夫的確未死,小娘子他日夫妻相逢有日。只求小娘子休去州里啼啼哭哭,寬小的比限,完全狗命,便是陰德。”

  聞氏道:“據你說不曾謀害我丈夫,也難準信。既然如此說,奴家且不去稟官,容你從容查訪。只是你們自家要上緊用心,休得怠慢。”李萬喏喏連聲而去。有詩為證:白金廿兩釀兇謀,誰料中途已失囚。

  鎖打禁持熬不得,尼庵苦向婦人求。

  官府立限緝獲沈襄,一來為他是總督衙門的緊犯;二來為婦人日日哀求。所以上緊嚴比。今日也是那李萬不該命絕,恰好有個機會。卻說總督楊順,御史路楷,兩個日夜商量,奉承嚴府,指望旦夕封侯拜爵。誰知朝中有個兵科給事中吳時來,風聞楊順橫殺平民冒功之事,把他盡情劾奏一本,并劾路揩朋奸助惡。嘉靖爺正當設醮祝,見說殺害平民,大傷和氣,龍顏大怒,著錦衣衛扭解來京問罪。嚴嵩見圣怒不測,一是不及救護,到底虧他于中調停,止于削爵為民。可笑楊順、路楷殺人媚人,至此徒為人笑,有何益哉?再說賀知州聽得楊總督去任,已自把這公事看得冷了。又聞氏連次不來哭稟,兩個差人又死了一個,只剩得李萬,又苦苦哀求不已。賀知州分付打開鐵鏈,與他個廣捕文書,只教他用心緝訪,明是放松之意。李萬得了廣捕文書,猶如捧了一道赦書,連連磕了幾個頭,出得府門,一道煙走了。身邊又無盤纏,只得求乞而歸。不在話下。

  卻說沈小霞在馮主事家復壁之中,住了數月,外邊消息無有不知,都是馮蘭事打聽將來,說與小霞知道。曉得聞氏在尼姑庵寄居,暗暗歡喜。過了年余,已知張千、李萬都逃了,這公事漸漸懶散。馮主事特地收拾內書房三間,安放沈襄在內讀書,只不許出外,外人亦無有知者。馮主事三年孝滿,為有沈公子在家,也不去起復做官。

  光陰似箭,一住八年。值嚴嵩一品夫人歐陽氏卒,嚴世蕃不肯扶柩還鄉,唆父親上本留已待養,卻于喪事簇擁姬妾,日夜飲酒作樂。嘉靖爺天性至孝,訪知其事,心中甚是不悅。時有方士藍道行,善扶鸞之術。天于召見,教他請仙,問以輔臣賢否。藍道行奏道:“臣所召乃是上界真仙,正直無阿。萬一箕下判斷有件圣心,乞恕微臣之罪。”嘉靖爺道:“朕正愿聞。

  天心正論,與卿何涉?豈有罪卿之理?”藍道行書符念咒,神箕自動,寫出十六個字來。道是:高山番草,父子閣老;日月無光,天地顛倒。

  嘉靖爺爺看了,問藍道行道:“卿可解之?”藍道行奏道:“微臣愚昧未解。”嘉靖爺道:“朕知其說。‘高山’者,‘山’字連‘高’,乃是‘嵩’字;‘番草’者,‘番’字‘草’頭,乃是’蕃’字。此指嚴嵩、嚴世蕃父子二人也。朕久聞其專權誤國,今仙機示朕,朕當即為處分,卿不可泄于外人。”

  藍道行叩頭,口稱”不敢!”受賜而出。從此,嘉靖爺漸漸疏了嚴嵩。有御史鄒應龍,看見機會可乘,遂劾奏:“嚴世蕃憑借父勢,賣官鬻爵,許多惡跡,宜加顯戮。其父嚴嵩溺愛惡子,植黨蔽賢,宜亟賜休退,以清政本。”嘉靖爺見疏大喜,即升應龍為通政右參議。嚴世蕃下法司,擬成充軍之罪;嚴嵩回籍。

  未幾,又有江西巡按御史林潤,復奏嚴世蕃不赴軍伍,居家愈加暴橫,強占民間田產,畜養奸人,私通倭虜,謀為不軌。得旨,三法司提問,問官勘實覆奏。嚴世蕃即時處斬,抄沒家財;嚴嵩發養濟院終老。被害諸臣,盡行昭雪。

  馮主事得此喜信,慌忙報與沈襄知道,放他出來。到居姑庵訪問那聞淑女。夫婦相見,抱頭而哭。聞氏離家時,懷孕三月,今在庵中生下一孩子,已十歲了。聞氏親自教他念書,五經皆已成誦,沈襄歡喜無限!馮主事方上京補官,教沈襄同去訟理父冤,聞氏暫迎歸本家園上居住。

  沈襄從其言,到了北京。馮主事先去拜了通政司鄒參議,將沈煉父子冤情說了,然后將沈襄訟冤本稿送與他看。鄒應龍一力擔當。次日,沈襄將奏本往通政司掛號投遞。圣旨下:“沈煉忠而獲罪,準復原官,仍進一級,以旌其直;妻子召還原籍;所沒入財產,府縣官照數給還;沈襄食廩年久,準貢,敕授知縣之職。沈襄復上疏謝恩,疏中奏道:“臣父煉向在保安,因目擊宣大總督楊順殺戮平民冒功,吟詩感嘆。適值御史路楷陰受嚴世蕃之囑,巡按宣大,與楊順合謀,陷臣父子極刑,并殺臣弟二人,臣亦幾于不免。冤尸未葬,危宗幾絕,受禍之慘,莫如臣家!今來世蕃正法,而楊順、路楷安然保首領于鄉,使邊廷萬家之怨骨,銜恨無伸;臣家三命之冤魂,含悲莫控。

  恐非所以肅刑典而慰人心也。”圣旨準奏,復提楊順、路楷到京,問成死罪,監刑部牢中待決。

  沈襄來別馮主事,要親到云州,迎接母親和兄弟沈痔到京,依傍馮主事寓所相近居住,然后往保安州訪求父親骸骨,負歸埋葬。馮主事道:“老年嫂處,適才已打聽個消息,在云州康健無恙。令弟沈痔,已在彼游癢了。下官當遣人迎之。尊公遺體要緊,賢侄速往訪問,到此相會令堂可也。”沈襄領命,徑往保安。一連尋訪兩日,并無蹤跡。第三日,因倦,借坐人家門首。有老者從內而出,延進草堂吃茶。見堂中掛一軸子,乃楷書諸葛孔明兩次《出師表》也。表后但寫年月,不著姓名。沈小霞看了又看,目不轉睛,老者道:“客官為何看之?”沈襄道:“動問老丈,此字是何人所書?”老者道:“此乃吾亡友沈青霞之筆也。”沈小霞道:“為何留在老丈處?”老者道:“老夫姓賈,名石,當初沈青霞編管此地,就在舍下作寓。老夫與他八拜之交,最相契厚!不料后遭奇禍,老夫懼怕連累,也往河南逃避。帶得這二幅《出師表》,裱成一幅,時常展視,如見吾兄之面。楊總督去任后,老夫方敢還鄉。嫂嫂徐夫人和幼子沈痔,徙居云州,老夫時常去看他。

  今日聞得嚴家勢敗,吾兄必當昭雪,已曾遣人去云州報信。恐沈小官人要來移取父親靈柩,老夫將此軸懸掛在中堂,好教他認認父親遺筆。”沈小霞聽罷連忙拜倒在地,口稱:“恩叔。”

  賈石慌忙扶起,道:“足下果是何人?”沈小霞道:“小侄沈襄,此軸乃亡父之筆也。”賈石道:“聞得楊順這廝,差人到貴府來提賢侄,要行一網打盡之計。老夫只道也遭其毒手,不知賢侄何以得全?”沈小霞將臨清事情,備細說了一遍。賈石口稱”難得”,便分付家童治飯款待。沈小霞問道:“父親靈柩,恩叔必知,乞煩指引一拜。”賈石道:“你父親屈死獄中,是老夫偷尸埋葬,一向不敢對人說知。今日賢侄來此,搬回故土,也不枉老夫一片用心。”說罷,剛欲出門,只見外面一位小官人騎馬而來。賈石指道:“遇巧!遇巧!恰好令弟來也。”那小官便是沈痔。下馬相見,賈石指沈小霞道:“此位乃大令兄,諱襄的便是。”此日弟兄方才識面,恍如夢中相會,抱頭而哭。賈石領路,三人同到沈青霞墓所。但見亂草迷離,土堆隱起。賈石引二沈拜了,二沈俱哭倒在地。賈石勸了一回道:

  “正要商議大事,休得過傷。”二沈方才收淚。賈石道:“二哥、三哥,當時死于非命,也虧了獄卒毛公存仁義之心,可憐他無辜被害,將他尸藁葬于城西三里之外。毛公雖然已故,老夫亦知其處。若扶令先尊靈柩回去,一起帶回,使他父子魂魄相依,二位意下如何?”二沈道:“恩叔所言,正合愚弟兄之意。”

  當日,又同賈石到城西看了,不勝悲感。次日另備棺木,擇吉破土,重新殯殮。三人面色如生,毫不朽敗,此乃忠義之氣所致也。二沈悲哭,自不必說。當時備下車仗,抬了三個靈柩,別了賈石起身。臨別,沈襄對賈石道:“這一軸《出師表》,小侄欲問恩叔取去,供養祠堂,幸勿見拒。”賈石慨然許了,取下掛軸相贈。二沈就草堂拜謝,垂淚而別。沈襄先奉靈柩到張家灣,覓船裝載。

  沈襄復身又到北京,見了母親徐夫人,回復了說話。拜謝了馮主事,起身。此時,京中官員無不追念沈青霞忠義,憐小霞母子扶柩遠歸,也有送勘合的,也有贈賻金的,也有饣鬼贐儀的。沈小霞只受勘合一張,余俱不受。到了張家灣,另換了官座船:“暫泊河下。”單身入城,到馮主事家,投了主事平安書信,園上領了聞氏淑女并十歲兒子下船,先參了靈柩,后見了徐夫人。那徐氏見了孫兒如此長大,喜不可言。當初只道滅門絕戶,如今依舊有子有孫;昔日冤家,皆惡死見報。天理昭然,可見做惡人的到底吃虧,做好人的到底便宜。

  閑話休題。到了浙江紹興府,孟春元領了女兒孟氏,在二十里外迎接。一家骨肉重逢,悲喜交集,將喪船停泊馬頭,府縣官員都在吊孝。舊時家產,已自清查結還。二沈扶柩葬于祖塋,重守三年之制,無人不稱大孝。撫按又替沈煉建造表忠祠堂,春秋祭祀。親筆《出師表》一軸,至今供奉在祠堂之中。

  服滿之日,沈襄到京受職,做了知縣。為官清正,直升到黃堂知府。聞氏所生之子,少年登科,與叔叔沈朁刂同年進士。

  子孫世世書香不絕。

  馮主事為救沈襄一事,京中重其義氣,累官至吏部尚書。

  忽一日,夢見沈青霞來拜說道:“上帝憐某忠直,已授北京城隍之職。屈年兄為南京城隍,明日午時上任。”馮主事覺來,甚以為疑。至日午,忽見轎馬來迎,無疾而逝。二公俱已為神矣!

  有詩為證,詩曰:生前忠義骨猶香,魂魄為神萬古揚。

  料得奸魂沉地獄,皇天果報自昭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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