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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神父探案集  文/切斯特頓

第六十四章    鑼神(1)

  弗蘭博一把抓起神父,將他橫跨在自己肩上,邁動長腿飛步逃去……他們身后,一個森然可怖的神秘社團,武裝著現代文明與嗜殺本能,正挾持著黑暗與海濱的腥鳳,一齊向他們壓迫過來……

  初冬,一個寒冷空曠的下午。太陽喪失了金燦燦的光澤,呈現出白蠟般的銀灰色,一家家辦事處蕭條無生氣,一戶戶人家的起居室令人呵欠不斷,驚厴欲睡。假如這一切還僅僅是沉悶的話,那么,埃塞克斯的平坦海岸線就簡直是死氣沉沉了。海濱的乏咪更透出了幾分殘忍。稀稀落落的路燈桿比樹木更缺少文明色彩,而樹木又比路燈桿更多幾分丑陋。剛下的一場小雪已經在地面融化得只剩下一些細細的條帶,讓霜給封凍起來,顯得依然是那么沉悶呆滯,似鉛不似銀。老天爺末曾降過絲毫的新雪,但昔日的殘雪卻像飾帶一般沿著海岸線伸展,與海水的蒼涼白沫所形成的飾帶比肩并行。

  海洋的線條仿佛給凍結得成了鮮亮鮮亮的紫藍色,好像凍僵的手指頭中的血管。漫漫長途上,無論朝前還是朝后,若干英里內見不到一個呼吸空氣的生靈,只有兩個行人邁著活潑潑的步子并肩疾行,雖然一個人的腿比另一個人的腿更長,步子也比他跨得更大。

  到這樣的地方來度假看來很不合時宜,但由于布朗神父差不多沒有什么假日,所以一旦有了假日,就非得利用起來休養一下不可。此外,如果可能的話,神父就總愿意與他的老朋友弗蘭博結伴同行,這位朋友從前是一名罪犯,繼后又當了偵探。神父老早就心癢癢地想要去科布霍爾看看他的老教區了,此刻他正沿著海岸朝東北而去。

  再往前行走一二英里之后,他倆發現海岸漸漸得到了人們的著意整治,出現了筑壩防波的景象,防波堤恍若一條游行隊伍似的從跟前延伸出去;丑陋的路燈桿變得更加零落稀疏起來,雖然還是那么難看,但彼此間距離的增大,使得這些路燈桿幾乎喪失其自身作用,反倒富有了一點點裝飾性。再走出半英里,布朗神父首先就為路邊擺放得頗有點錯練復雜的花盆而困惑起來,盆中沒有花卉,長滿了低矮肥碩,色調樸素的植物,這些植物使得這地方不怎么像花園,倒更像鑲嵌的人行道,夾在不夠標準的彎曲道路與成排的配有曲形靠背的座椅之間。對于并不怎么感興趣的海濱城市的某種氣氛,神父含含糊糊地表示嗤之以鼻,而在他順著蜿蜒不絕的防波堤向前展望時,他清楚地看見灰蒙蒙的遠處,海濱療養院的大型演奏臺就像是一只六條腿的大蘑菇,高高聳立著。

  布朗神父翻起大衣領,將羊毛領帶在頸子上緊了緊,說道:“我想咱們正走近一處令人賞心悅目的風景名勝吧。”

  “恐怕現在沒有幾個人會到這兒來游玩吧,”弗蘭博回答道。“人們利用冬天竭力修繕好這些地方,但除了不列顛南部海岸的休養地,以及其它一些古老名勝外,這樣的努力絕不可能獲得什么成功。我敢肯定,這地方應該是普利勛爵在這里的試驗基地西爾伍德了;勛爵在圣誕時節就把那些西西里歌星請來,還大肆張揚地談到要在這里舉行一場空前盛大的拳擊賽。但他們將不得不把這個破地方扔給大海;這種事就同錯過火車一樣令人難堪。”

  他倆來到巨大的演奏臺下面,神父特別好奇地仰望著建筑物的上部,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古怪的東西似的。他的頭偏著,像只鳥兒的腦袋一樣。演奏臺建造得頗為正規,并非那種為滿足一時所需而建造的廉價、俗麗之物。平整的圓頂天篷,處處鍍金鏤花,六根上漆的木質細柱將演奏臺撐起,整個圓形木臺高出堤壩五英尺,像一只巨型大鼓。這里留傳著一些關于雪的荒誕不經的故事,結合著一些有關金子的人工編造的東西,不光困擾著布朗神父,還紫繞在他的朋友弗蘭博的腦子里,使其產生某種難于捕捉的聯想,但弗蘭博即刻就明白,這種聯想不過是藝術性的,超常的。

  “我懂了,”弗蘭博終于說道,“這是日本式的建筑,看起來真像那些奇異的日本油漆畫,那山上的雪就像是白糖,塔上的鍍金就像是姜餅上的表面裝飾。嗨,這玩意兒真像是一座異教徒的小廟。”

  “不錯,”布朗神父說道,“咱們去瞧瞧小廟里供奉的是哪—;尊神。”只見他用一種在他身上很難見到的靈活敏捷,縱身躍上臺子。

  “噢,真不錯啊,”弗蘭博邊說邊笑道;只一瞬間,他自己那雄峙偉岸的身軀就出現在這古雅的臺子上了。

  高度差盡管很微小,但是演奏臺搭建在平整的荒地上,還是產生了一種超越感,可從這里越過陸地海洋,看得愈來愈遠。朝內陸方向看去,只見冬季里荒疏的園林與灰蒙蒙的雜樹林混在一起,一派蕭索的景氣。視線前移,到了遠方,便見到一所孤獨農舍及其低矮的牲口棚,農場后面便什么也沒有了,只是茫茫一片,那是悠長的東安格利安平原。朝海面看去,沒有帆影,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只有幾只海鷗在飛著,而且就連這幾只海鷗,看起來也好像只是幾片殘佘的落雪,似乎只在降落而不是在飛翔。

  弗蘭博突然因為身后出現的什么東西而驚呼起來。那東西似乎來自下面某個不可思議的地方,不是一下子降臨到弗蘭博的后腦勺,而是發生在他的腳后跟。他立即本能地出手,但即刻便為自己所見到的情況而哈哈大笑起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臺子竟然在布朗神父的腳下塌了下去,弄得這位不幸的小個子男人掉在堤壩的地面上了,他的個頭正好高得適中,也可說矮得適中,使他的頭還留在破碎的木孔之上。看起來仿佛是施洗者圣約翰的頭,伸在被指控的臺子上。神父的面孔帶著一種倉皇失措的表情,或許正像當初施洗者圣約翰的表情。

  片刻之后,弗蘭博的笑聲消失了。“這木板一定是他媽的朽木頭。”他咒罵道。“不過看來還有點古里巴怪,竟然還能承受住我,你或許踩到了碎弱之處了吧,來,我拉你上來。”

  但小個子神父此刻已經變得十分好奇,正瞪眼看著所謂的朽木材的邊角,他的額頭上顯出遇上了某種麻煩的神色。

  “來吧,”弗蘭博不耐煩地叫道,黑黝黝的大手還向前伸著。“你不想從這鬼窟窿里出來嗎?”

  神父用指頭捻著一小塊碎木片,并沒有立即回答。終于,他帶著沉思的腔調說道:“想要出來?哦,不。我倒是想要進去。”說著他就沒人到木地板下面的黑暗之中去了,去得那樣急促,致使他的曲邊大教士帽也從頭上脫落下來,蓋在了地板的孔洞眼上,帽子里已經沒有了神父的頭。

  弗蘭博再次向內陸方向眺望,繼而向海面望去,但他看到的還是那蕭索的、寒雪一般的誨面,以及和海面一樣平靜的雪原,除此之外就什么也見不到了。

  弗蘭博的身后發出了急急轉動的聲音,接著就見小個子神父從孔洞中爬了上來,上得之快,超過了他先前掉落下去的速度。留在他臉上的不再是倉皇失措的表情,而是十分的堅定,只是因為雪的映襯,才使他的臉色顯得比平常稍稍地蒼白一點。

  “呃?找到廟神了嗎?”高個子的朋友問道。

  “沒有,”布朗神父回答。“我倒是發現了有時看來會更顯得重要的東西:祭品。”

  “你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弗蘭博警覺地叫道。

  神父沒有回答。他的額頭緊鎖,瞪視著周圍的景觀;突然他指著前方問道:“那房子是干什么用的?”

  弗蘭博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這才首次看見一座房屋的屋角,比農舍離得近一些,大部分都給一片樹林給遮住了。那不是大家邸宅,它坐落的地方離海岸也比較遠;但其閃耀的裝飾卻表明它與這座演奏臺、那些小花園、以及曲靠背鐵凳的裝飾如出一轍,都是同一項海濱游覽處規劃中的一部分。

  布朗神父從演奏臺上跳下,他的朋友緊隨其后。當他們朝著那方向走去時,那些小樹林時左時右地沿路生-氏,最后他們見到了一座小而浮華的旅館,那是風景名勝地常有的那種小旅館_名副其實的酒吧旅館而不是宴客旅館。幾乎整個房子的正面都裝飾著鍍金花紋與雕花玻璃,但由于房子是處在灰蒙蒙的海域與影影綽綽如鬼似魅的叢林之間,它這華而不實就反而在陰郁之中平添一份恐怖來。兩位來者都依稀感覺到,假如由這樣一家旅館主動提供什么食物或飲料的話,那也只會是些紙板做成的火腿以及表演啞劇式的空杯子而已。

  然而,他們這時還并不十分心中有數。隨著他們走得離

  那地方越來越近,他們看見了分明緊閉著的小賣部,在小賣部的前面,同樣放著一張有著彎曲靠背的花園鐵凳,但這一張卻要長得多,幾乎與整個的旅館正面的長度相當。把它安置在這里很可能是為了客人們能夠坐在這里觀賞海面。但在這樣的季節中,幾乎不可能指望有任何人會坐在這兒觀賞海景的。

  可是就在鐵凳的最前端,擺放著一張餐用小圓桌,桌上放著一小瓶白葡萄酒和一盤子杏仁和葡萄干。桌子后面的鐵凳上坐著一個深色頭發的年輕人,沒戴帽子,兩眼直瞪瞪地看著大海,一動不動的定在那里,模樣令人驚異。

  盡管年輕人靜得像一尊蠟像,但是當兩位客人走到離他約四碼開外時,他卻像魔術箱似的突然彈跳起來。片刻之間,三人便湊在了一起,以彼此恭恭敬敬,但又毫不拘泥的態度交談起來。“恭請光臨,恭請光臨,先生們,請進來吧。我眼下沒有幫手,不過單靠我自己就能使你們舒心如意了。”

  “真夠盡責的,”弗蘭博說道。“那么您就是旅館主人嘍?”

  “不錯,”深色頭發的人以他特有的靜謐方式向后微微退了一點說道。“我的侍者都是意大利人,我想,你們是明白人,知道如果有可能的話,讓他們去親眼看看他們的同胞如何打敗尼格爾,這應該是合情合理的。你們知道,馬爾沃尼和尼格爾。內德的拳擊大戰已經到了收尾階段嗎?”

  “恐伯我們不能停留那么久,認真說不敢有勞盛情接待,”布朗神父說。“但可以肯定,我的朋友會很高興來上一杯雪利酒暖暖身子,并且還很樂意為馬爾沃尼奪取冠軍而干杯。”

  弗蘭博并不喜歡雪利酒,但是喝一杯他至少也不會反對。他和顏悅色地說道:“哦,非常感謝。”

  “雪利嗎,先生—;當然,”旅店主說道,轉身走向旅店。“請原諒我耽擱幾分鐘。正如我剛才告訴你們的,我現在沒有店員—;”說完他就走向他那用百葉窗遮閉著的、不透光亮的黑色櫥窗。

  “喔,實在沒必要費那份心,”弗蘭博開口說道。但店主轉過身來安定他的心。

  “我有鑰匙,”他說道,“我在黑暗中走熟了路。”

  “我無意—;”布朗神父開口說道。

  他的話給一個人的吼叫聲給打斷了,聲音來自無人居住的旅館內部。轟雷般的叫聲中響亮地出現了某個外來名字,響亮卻又辨別不清,但叫聲卻使得旅店主更加急促地跑過去,比片刻之前應付弗蘭博的雪利酒還要殷勤快捷。事實證明,店主當時和隨后都是不折不扣地在說真話。但弗蘭博和布朗神父總是這樣坦白地承認:當時那一聲食人魔鬼似的喊聲,從那國靜而空虛的小客棧中發出,實在是他們所有的冒險(包括常常遇上的暴力冒險)當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是我的廚師!”店主人慌張地叫道。“我把我的廚師給忘掉了。他即刻就會動手。只要雪利酒嗎,二位先生?”

  果然,門廳中實實在在地出現了一個肥碩的身軀,帶著白帽子,圍著白圍裙,一身廚師的打扮,與那黝黑突出的面孔實在有點不相稱。弗蘭博常常聽說黑人善于烹飪。但不知怎的,某種種族與世系的鮮明對照增加了弗蘭博的詫異。干嘛是店主應諾廚師的呼叫,而不是廚師應諾店主的呼叫呢?他即刻又反應過來,有些大廚師或廚師長往往都表現得十分倨傲;再有,當時主人出來了,在處理雪利酒的服務,而里面又是遇上了要緊事情。

  “我有點奇怪,”布朗神父說,“當這次拳擊大戰終于來臨之際,到這海灣來游玩的人還會這樣的少。不是嗎,我們走了好幾英里才碰上一個。”

  旅店主聳聳肩。“他們是從小鎮的另一邊來的,你們知道一車站那邊,離這兒三英里遠。他們這些人只對體育運動感興趣,在旅館停留只是為了過夜。畢竟,現在也差不多過了來海濱曬太陽的季節。”

  “也不是閑坐在茶亭酒謝的季節,”弗蘭博指指小圓桌說道。

  “所以我總得留神,”旅店主人說話時臉上毫無動靜。他是一個安靜而體態優雅的人,氣色有點不好;他的深色衣服不能使他具有任何特色,只有他脖子上的那條黑色的領結,系得高高的,顯得有點特別,好像一個托盤,領結還用一枚金別針牢牢地穩定住,別針頭上鏡刻著一些怪異圖案。他的臉上也沒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除了某種似乎神經質的跡象—;某種一只眼比另一只眼睜得開一點什么的,這就給人一種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的感覺,或讓人以為他的一只眼是假眼。接著到來的沉寂給旅店主人的話打破了。他說道:“你們在路上大概什么地方碰見一個人的?”

  “真有點怪,”神父回答道,“離這兒很近一就在那座演奏臺旁邊。”

  弗蘭博一直坐在長鐵椅上,喝著他的雪利酒,這時放下酒杯,站起身來,十分驚訝地瞪著自己的朋友。他剛要張嘴說什么,卻又忍住了。心想:“怪了!我們在什么地方碰上人了?”

  “奇怪,”黑頭發店主沉思著說道。“他的外表怎么樣?”

  “我們看見他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布朗神父開口說道,“但是他—;”

  正如前面說到的那樣,旅店主人說的話都是不折不扣的實話。他說廚師立即就下廚烹飪,事情果然就在一絲不茍地這樣進行,因為當廚師出來的時候,已經戴上丁做廚的宇套,盡管只是剛剛才說到這件事。但在白人和黑人的混合人群中,他這人卻顯得非常不一般。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他簡直就像是用紐扣和紐帶從腳到頭全身密封起來,一直到那對熠熠閃光的眼珠,而且用的是最耀眼最時髦的外包裝。一頂高高的黑色禮帽斜戴在他那黑發闊頂的頭上,那是一頂法蘭西智者們所謂的八面鏡那樣的禮帽。但不知怎的,這位黑人竟與這頂黑黑的禮帽似模似樣。不錯,他是很黑的,他的平滑而富有光渾的皮膚朝八個角落或更多的方向投出光亮。不用說他在背心里面抹上了白色的蠔油和滑粉。他插在紐扣孔里的那朵紅花顯得十分刺眼,仿佛是突然從那孔里生長出來的。而他一手拿手杖一手拿雪茄,站在那里的模樣好像是天經地義的樣子,是我們談及種族偏見時就總會記得起來的樣子,抑或是某種既有無辜又摻和了侮慢的樣子—;蛋糕步(昂首闊步地前進(后演化成了一種舞蹈),美國黑人在為蛋糕而登上競賽場時所走的步子)態。

  “有時,”弗蘭博從后面盯著他說道,“我對他們遭受私刑的說法也不會感覺奇怪。”

  “我也絕不會感覺奇怪,”布朗神父說道,“無論用的是地獄中的任何什么酷刑。但是正如我剛才說的那樣,”就在他繼續講下去時,黑人戴上了黃色手套,精神抖擻地向那灰蒙蒙露津津的海濱走去,那里不過因為有一座怪模怪樣的音樂演奏臺,便成了所謂的勝地—;“不錯,如我剛才說的那樣,我不能詳細地描述遇見的那個人。但他蓄著密密匝匝的老式胡須,顏色很深或是染過的,使他顯出一副照片中的金融家模樣;他的脖子上繞著一根長長的紫色領結,領結簡直給系到了喉頭,好像是保姆用安全別針給孩子系上的羊毛圍巾,隨著他的走動在風中不斷地擺動。只是這東西—;”神父靜靜地看著遼闊的海面,頓了一下補充道,“才是安全別針。”

  坐在長鐵椅上的男子也是十分安靜地瞪著遼闊的海面。現在弗蘭博又處于十分平和的心態了,所以很有把握地感覺到這人的眼睛是天生的一只大一只小。現在兩只眼都完全睜開了,使弗蘭博幾乎可以想象到他的左眼在瞪視時會變得更大一些。

  “那是一支很長的金別針,頭部雕刻成了猴子或別的諸如此類的動物的頭,”神父繼續道,“別上去的方式很古怪-他還戴了一副夾鼻眼鏡,穿一件寬大的黑色喪服—;”

  椅子上一動不動的男子還繼續瞪著海面,長在他頭上的兩只眼睛似乎很可以歸屬于兩個迎然不同的人。一只眼望著一處,隨后他快速地閉了閉眼。

  布朗神父背過去向著他,這一瞬間,一把匕首的閃光像死亡的影子閃現在他的臉上。弗蘭博沒有武器,但他那雙紫銅色的大手已經擱在了長長的鐵椅子的一端。他的雙肩迅速地改變了姿勢,只一拱鐵椅就豎了起來,向店主倒去,仿佛頭人的利斧正高舉著要劈下一樣。這張椅子直立起來,單單就其高度而言,就顯得完全像是一架長長的鐵梯,他正站在旁邊,遨請人們爬上去摘取天上的星星。但在晚間,從平面方向射來的燈光使得它的長長的陰影恍若一個巨人在舞動著埃菲爾鐵塔。就是這搖曳的光影使得店主人畏怯,躲避,然后急急躲進他的小旅店,把锃亮的匕首啷當一下扔在了地下。

  “我們得趕快離開這里,”弗蘭博嚷道,縱身彈開長椅子,怒氣沖沖使他對海濱的情況毫不理會。他抓住小個子神父的手肘,拽著他跑過荒涼灰暗的后花園,后花園盡頭有一道緊緊關閉著的后院小門。弗蘭博憤怒而又沉靜地彎腰搗弄了一會兒,說道,“這門給他媽的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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