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很像,”將軍說道,一邊走一邊笑著,“那只是某條獨木舟路過而已。”
船長說話的當兒,一個主管膳食的男仆出現在門口,那人穿著黑色衣服,蓄著黑色頭發,一張長而蠟黃的臉。他告訴船長說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飯廳看起來像是船艙的樣子,不過不是像伊麗莎白時代的而是像現代的船長的船艙。飯廳的壁爐上掛著三把作為戰利品紀念的老式短劍;一張棕色的十六世紀的地圖上畫著半人半魚的海神以及碧波蕩漾的海里點綴著的小船。不過鑲板上的這些東西比起那幾個箱子來就顯得微不足道了;箱子里裝著一些顏色奇異、填充得活靈活現的鳥類標本,來自太平洋的奇形怪狀的貝殼以及一些形狀粗糙怪異的器械—;讓你懷疑野蠻人是否真用它們來刺殺或者烹煮過敵人的。然而說到顏色的怪異,莫過于船長的那兩個僅有的黑人奴仆了—;當然除了那個掌管伙食的仆人而外。他們一律穿著緊身黃色制服。神父善于分析的習慣告訴他,他們衣服那顏色以及他們上衣的小后擺讓他想到金絲雀的模樣。而且進而聯想到它們的南部遷移。晚餐快要結束時,這兩個仆人走出屋去了,連同他們那黃色的衣服和黑色的臉。只剩下那個負責伙食的仆人以及他那黑色的衣服和蠟黃色的臉。
“很遺憾你并不怎么看重那傳說,”范肖說道,“實際上,我帶了這些朋友來是想要幫助你的,他們對你們家那些事情都知之頗多。難道你們不相信那些關于你們家的傳說?”
“我什么也不信。”佩龍輕快地說道,一只閃亮的眼睛對著一只紅色的熱帶鳥的標本眨了眨,“我是一個相信科學的人。”
令弗蘭博吃驚的是,他的這位教士朋友似乎已完全恢復了精力似的;他接過船長的話頭,便和他饒有興致地談起了博物學,言語中充滿了連珠的妙語以及很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信息,這樣一直談到甜點心和茶水都已吃光,連那最后一個仆人也已出去了。然后神父不動聲色地說道:“請不要以為我離題萬里,佩龍船長。我剛才之所以談那些并非是由于好奇,而是出于想要控制我們的談話以求你的方便。因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不想讓你那位掌管伙食的仆人聽見我們談論你們家族的那些事情。”
船長抬起了光禿禿的眉頭,大聲說道:“是啊,我不知道你是從什么地方了解到這一點的。但事實是我不能容忍這家伙,盡管我還找不出合適的理由要辭退他。范肖對這些很了解,他會告訴你,對那些長著西班牙人的黑頭發的人是有多厭惡。”
弗蘭博突然重重地往桌子上捶了一拳。“天啊!”他叫起來,“那姑娘不也是長著那種頭發嗎?”
“我希望今晚當我侄子安然返航歸來時,”船長繼續說道,“這一切都會結束的。你們看來很驚訝。我想如果我不告訴你這是怎么回事,你們是不會理解的。我父親有兩個兒子,這你們是知道的。我現在仍然是條光棍,但是我那哥哥結了婚,并生了個兒子,就像我們家其他人一樣做了水手,并且將繼承他應有的財產。說到我父親,他是個怪人,不管怎么說,他綜合了范肖那種迷信以及我的這種懷疑,這對矛盾一直在他身上斗爭著。在我最初的幾次航海之后,我父親產生了一種想法,他想這種想法不管怎么說將會證明那西班牙人的詛咒是否會實現。按照他的想法,如果所有佩龍家的人都出去航海的話,遇到自然災難的可能性就會太大了以致不能證明什么東西;但如果我們按照財產繼承的先后順序一次去一個的話,那就會表明是否真會有什么神秘的災難跟隨著這個家族了。那是個愚蠢的想法,所以我和父親還因為這個吵了架,吵得很兇;因為我是一個雄心勃勃的人,一心想去航海,而現在卻被留了下來,按順序排在了我侄子之后。”
“你父親和哥哥,”神父很有禮貌地說道,“就死于海中了,我想。”
“是的。”船長喃喃道,“至于那些不幸的意外事故,人們有著各種不同的說法,而實際上他們是遇到了海難。我父親在沿著大西洋的這道海岸線航行時,不幸撞到了康沃爾郡的這些巖石上。我哥哥的那艘船在從塔斯馬尼亞島返航時沉了船,但沒有人知道那是發生在何處。他的尸體一直沒有找到。我告訴你這完全是由于自然災難所致,不但佩龍家的人,其他許多人也同樣淹死了。航海者在談到這兩起事故時也覺得那很正常,沒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但是,這片神奇的森林不知怎么卻燃了起來,到處都有人看到塔樓也燃了起來。所以我的沃爾特回來時,一切就都明了了。和他定了婚的那位姑娘本來今天說是要來的,但是我擔心有什么可能的耽誤讓她受驚,所以我打了電報告訴她聽到我的消息再來。但是沃爾特今晚某個時候肯定會到的,然后升起煙—;我是說煙草的煙—;迎接他的。當我們打開這瓶酒慶賀他的凱旋歸來時,那古老的謊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確實是好酒,”神父一本正經地舉起酒杯說道,“但是,正如你所看見的,我是個十足的酒鬼。我真誠地乞求你的原諒。”因為他剛才濺了一點酒在桌布上了。他舉杯而飲,然后泰然自若地放下杯子,但是他即刻驚跳了一下,因為他留意到船長身后的窗外,在那花園里,一張臉正朝里面望著—;那是一張女人的臉,她的皮膚黝黑,具有南方人的那種頭發和眼睛,年紀很輕,然而看起來像是有點悲傷的樣子。
神父停了一下,便又以他那柔和的語氣說話了。“船長,”他說道,“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請讓我,以及我的朋友今晚在你的塔樓里過夜吧,如果他們也愿意的話。你知道嗎,只要有你在,我們什么也不用怕的。”
佩龍突然站了起來,來回地在窗前不安地走著。窗外的那張臉已即刻消失了。“我告訴你那里面沒有什么的,”他大聲地說道,“關于這事我倒知道一點。你或許可以稱我為無神論者。我是個無神論者的。”說著,他轉過身,可怕地盯著布朗神父,“這件事是完全正常的。根本沒有什么咒語顯靈之類的東西。”
布朗神父笑了笑。“既然如此,”他說道,“你該不會再反對我在你那‘涼亭’里睡覺吧?”
“你的想法真是荒謬之極。”船長回答道,一只手不停地輕敲著椅背。
“請原諒我的一切,”布朗神父以其最惹人喜愛的腔調說道,“包括我弄濺了這酒。但是在我看來,你好像一聽說那‘燃燒的塔樓’就很不自在似的。”
佩龍船長突然又坐了下來,就像他當初站起來一樣。但是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即使當他說話時,那聲音也是很低沉。“你想怎么樣隨你便吧,不過后果自負。”他說道,“但是,難道你不能不搞那些惡作劇,而像一個無神論者那樣保持理智嗎?”
大約三小時以后,范肖、弗蘭博以及神父就已在黑暗中的花園里游蕩了。其余兩位開始明白:布朗神父既無心到塔樓里睡覺,也無心到屋里睡覺。
“我想這草坪需要除草了,”他恍惚地說道,“要是我能找到一把小鋤或者其它什么東西,我自己來給它鋤鋤草就好了。”
他們跟在神父后面,一邊笑著一邊勸著他;然而他的回應極為嚴肅,并且以一種讓人惱火的喋喋不休的訓誡口吻解釋說,一個人總能找到某種對別人有幫助的事情來做的。但是他沒有找到小鋤,不過卻找到了一把用嫩樹枝作成的破舊的掃帚,他于是拿起那把掃帚,煞有介事地把草地上的那些落葉拂了出去。
“總有什么小事可以做的,”他傻愣愣地歡快地說道。然后他扔掉掃帚,補充道,“咱們去澆澆那些花吧。”
他們帶著困惑的神情看他取下那根卷起的澆水管子。神父拖著那截大管子,帶著若有所思的口吻說道,“那些黃色郁金香前面的紅色郁金香,我想,看起來有一點干癟癟的,你們覺得呢?”
他擰開水管上的開關,水便噴射出來。那水噴得如此之直,之猛,仿佛就是射出的一長截鋼棒似的。
“小心點,大力士。”弗蘭博叫了起來,“啊,你把那朵郁金香的腦袋都沖掉了。”
布朗神父站在那兒,滿心懊悔地注視著那棵已被沖斷頭顱的郁金香。
“確實我這種澆花法毋寧說是殺戮或者摧殘。”他搔了搔腦袋說道,“我想,真遺憾我沒有找到那把小鋤,你們本該看見我用小鋤的!說到工具,你有把內藏刀劍的手杖的,弗蘭博,你隨時都把它帶在身上?那就對了;塞西爾爵士可以去拿船長扔在柵欄邊的那把劍。怎么一切都顯得這么灰濛#28635;的?”
“是河上起霧了。”弗蘭博瞪著眼說道。
幾乎就在他說話的同時,一個毛發長長的園工的高大身影出現在四周都挖了塹溝的突起的草坪埂上,揮舞著草耙,以恐怖的聲音沖他吼道:“快把那水管子放下!”他叫嚷道,“放下那根水管子然后回到你們的—;”
“我太笨拙了,”神父語氣微弱地回答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吃晚飯時還弄潑了一些酒的?”他搖晃著微微轉過身來,歉意地對著園工。他的手里,水管仍在噴著水。那冰冷的水柱不巧正噴射到園工的臉上,立時水花四濺,就像爆開了一個炸彈似的。園工搖晃著后退了兩步便兩腳朝天跌倒在地了。
“噫,太霸道了!”布朗神父說道,滿臉困惑地四處張望了一下,“啊,我沖倒人了!”
他站在那兒,腦袋向前傾著,像是在看什么或者聽什么似的。然后就快步朝塔樓走去,身后仍然拖著那根水管。塔樓已經很近了,然而它的輪廓顯得奇怪而黯淡。
“你說的那河霧,”他說道,“有一種奇怪的氣味。”
“確實如此,”范肖說道,臉色即刻變得蒼白起來,“難道你是說那是—;”
“我的意思是,”布朗神父神秘地說道,“船長的科學預言今晚將變成現實了。這個故事將在煙幕中結束。”
正當他說話間,一點極為漂亮的玫瑰色光芒似乎突然變成了一朵巨大的玫瑰花似的,但是伴隨著噼叭聲、咯咯聲,猶如眾魔大笑一般。
“天啊!那是什么?”塞西爾·范肖叫了起來。
“是塔樓在燃燒。”布朗神父說著,把那水管對著火堆的中央噴了去。
“幸好我們沒去睡覺!”范肖急促地說道,“我想它不會蔓延到房屋那兒去吧?”
“你或許還記得,”神父鎮靜地說道,“那可能使它蔓延過去的木柵欄已經被砍開了一個大口子的。”
弗蘭博炯然有神地看著神父,但是范肖仍然滿不在乎地說道,“反正沒有人會遭不測的。”
“這真是一座奇怪的塔樓,”布朗神父說道,“當它要殺人的時候,它總是把別處的人給殺死了。”
這時,那園工的可怕的身影又站在那綠色的草埂上了,胡子上還滴著水,正揮手示意其他人沖過來。然而他現在揮動的已不是草耙,而是短劍了。在他的身后跟著兩個黑仆,手里也拿著那曾掛在墻上作紀念的短劍。他們瞪著血紅的眼睛,連著那黑色的臉和黃色的身影看起來,活像是幾個手拿刑具的魔鬼。在他們身后的花園里,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正在喊著一些指揮的口令。神父聽到那聲音,臉上突然掠過可怕的神情。
但是他保持著鎮靜,絲毫沒有把注意力從那逐漸蔓延的火堆上移開。在水管噴出的嘶嘶聲中,火堆喘息著變得越來越小。他把手指放在緊靠水管的噴嘴處,以確保水柱正好噴射到目標上。他此刻別無旁顧,只有通過不斷傳來的閑嚷聲以及眼角的余光知道,一場激動人心的事件正在這小島上的花園里慢慢展開了。他給他的朋友下了兩道指示。一個是:“設法打倒這些家伙,并把他們捆起來,無論他們是誰。那下面的柴堆邊有繩子。他們想要把我這漂亮的水管奪去。”另一個指示是:“一有機會就盡快呼叫那位劃獨木舟的姑娘,她現在正在那面的河岸上和吉普賽人在一起。問問他們是否能在那邊找些桶打點水上來。”然后他閉上嘴,繼續“澆”著那重又燃起來的火焰,就如同他澆兩朵郁金香般殘酷無情。
神父一刻也沒轉過頭來看他身后正在進行的戰斗—;那是一場縱火者與阻止縱火者之間的戰斗。當弗蘭博和那高大的園工沖撞到一起時,幾乎感覺到小島的震動了,但是他只能想象著他們較勁時是如何你來我往的。他即刻聽到沉悶的倒地的聲音;以及弗蘭博沖向其中一個黑仆時那充滿勝利感的喘息聲;以及弗蘭博和范肖把兩個黑仆捆起來時后者發出的痛苦的叫喊聲。弗蘭博的強勁身手彌補了人數差異的不平等;尤其是當第四個人在房屋旁徘徊著,只能讓人感覺到他那膽怯的黑影和聲音時。弗蘭博的力量優勢似乎更加突現出來。神父也聽見了獨木舟的船槳擊水的聲音,姑娘的指令聲,吉卜賽人的回答聲以及他們漸漸走近的聲音,空桶扎進水里汲水的聲音,以及最后圍到火堆邊來的雜沓的腳步聲。但是這一切沒有那火堆更吸引著神父的注意了;此前火勢已經再次蔓延開來,而現在又再次減弱了。
這時傳來一陣叫喊聲,這使得神父幾乎轉過頭來。弗蘭博和范內也已得到迅速趕來的吉卜賽人的援助,此刻已在追趕那房子附近的可怕的人影了。然后他聽見花園另一端傳來的恐怖而驚悸的叫聲。這叫聲回蕩著,仿佛不似人聲;這是那個法國人掙脫他們的圍攻,沿著花園逃竄時的叫聲。那叫聲起碼在小島上巡回了三圈,那被追逐者的嚎叫聲,那追逐者手中揮舞的繩索,那場面就好像是追趕某個失去控制的瘋子一般可怕。然而還要恐怖些,因為這不知怎么讓人聯想到花園里小孩子的追逐游戲。最后,發現自己已被四面包圍起來時,那人跳上了較高處的河岸上,猛地扎進了湍急的河水,在四濺的浪花里消失了。
“恐怕你們只能做到這樣了。”布朗神父以一種冷冷的痛苦的語氣說道。“他現在已被激流沖到那些巖石底下去了,而那兒也正是他把如此多無辜的生命葬送掉的地方。他知道怎樣利用那個家族的傳說的。”
“哦,不要這樣說寓言故事了,”弗蘭博不耐煩地說道,“你能不能說得簡單、直接一點?”
“是啊,”布朗神父答道,眼睛看著那水管。“還記得那句諺語嗎?‘兩只眼睛明亮,她便無恙;一只眼睛眨巴,她就沉下。’”
火堆發出嘶嘶的尖叫聲,就像被捆住的什么東西。在水管和水桶的齊攻下,它變得越來越窄了。布朗神父仍然看著那火,說道:
“我真想叫這位姑娘去望一望那架望遠鏡,看一看河口及那條河。如果現在是早上就好了。她或許會看到讓她感興趣的東西:那條船的影子,或者是正返航歸來的沃爾特·佩龍先生,甚至可能看到那人的上半身,因為他現在肯定已經安全,或許已涉水上岸了吧。沃爾特先生差一點就難逃劫難了,如果不是那位姑娘對老佩龍船長的電報感到疑慮并跑來監視他的話。咱們別再談那老船長了吧,咱們什么也別談了。只消談談那涂著瀝青、溢著樹脂的塔樓吧。要是它真的起火的話,那火光從遠處看來不正像是海岸上燈塔里的一盞燈一樣嗎?”
“而那個也正是那位父親和哥哥遇難的原因了。這位邪惡的叔叔差點就把這些財產搞到手了。”
布朗神父沒有搭話;實際上除了必要的客套之外,他沒有再說話。這樣一直到他們安然回到游艇里,坐在了雪茄煙盒的周圍。他看到那火苗已經熄滅。他沒有繼續在那兒逗留。盡管事實上他已聽到年輕的沃爾特船長的聲音;他正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沿著河岸走過來了。如果神父稍微有感于他們那浪漫的好奇心的話,他或許現在就已接到那輪船上下來的船長以及獨木舟上的那位姑娘的真摯謝意了。但是神父的疲勞再次向他襲來,只有一次他驚醒了過來,那是弗蘭博突然提醒他把雪茄煙灰弄到褲子上了。
“那不是雪茄煙灰,”神父疲憊地說道,“那是剛才那火堆上飄落下來的灰。但是你們沒有這么想,因為你們都在怞著雪茄,所以就把它當做是雪茄灰了。我當初也是模模糊糊地對那張地圖感到疑慮的。”
“你是說佩龍船長的那張關于太平洋島嶼的地圖嗎?”范肖問道。
“你們認為它是一張太平洋島嶼的地圖。”布朗說道,“把一片羽毛和一塊化石、一點珊瑚放在一起,大家就會把那看作是一個標本。把同樣的一片羽毛和一塊彩帶、一小束人造花朵放在一起,大家就會認為那是姑娘帽子上的頭飾。再把同樣的一片羽毛和一個墨水瓶,一本書及一疊紙放在一起,大部分人會說他們看到了一支鵝毛筆。于是,當你們看到那張地圖放在熱帶鳥類和貝殼間時,就想當然地認為那是一張太平洋島嶼的地圖了。事實上,那是一張關于這條河流的地圖。”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范肖問道。
“我看到了地圖上的那塊巖石,就是你們認為像條龍的那塊;我還看到了那塊像灰背隼的那塊巖石,還有—;”
“你看來在我們來的路上注意到了很多東西呀。”范肖說道,“我們還以為你一點都沒在意呢。”
“我有點暈船。”布朗神父說道,“我只是感到難受。但是感覺難受和看不看得見東西則是兩碼事了。”說著他閉上了眼睛。
“你覺得大多數人都會注意到那點嗎?”弗蘭博問道。他沒有聽見回答的聲音。布朗神父已經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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