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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神父探案集  文/切斯特頓

第四十五章    撒拉丁王子的罪孽(2)

  “安托尼里,”王子懶懶地重復了一遍,“我似乎聽過這個名字。”

  “幸會。”年輕的意大利人說著,左手禮貌地摘下他那頂過時的帽子,右手卻猛地擊在王子臉上。這一下很猛烈,很突然,使王子的白帽子給帶落,滾下石階,旁邊的藍色花瓶也被碰掉在基座上。

  但是,王子無論如何也不是懦夫。他沖過去一把扭住對手的喉部,幾乎將他扳倒在草地上。他的對手一面擺脫,一面又匆匆忙忙地擺出一種形式古怪而又不合適宜的禮貌。

  “好吧。”他喘著氣,用英語斷斷續續地說,“我剛才辱沒了您,現在我要求決斗。麥考,打開箱子。”

  站在年輕人身邊戴著耳環的人打開了箱子,取出兩把鋼柄鋼刃、寒光四射的意大利劍,并將劍插在地上。陌生的年輕人面朝著入口站著,微黃的臉上充滿敵意,兩把利劍就像墳墓上的十字架一樣立在草坪上;一排士兵列在后面。這情景古怪得讓人想起蠻荒時代的審判庭。這一幕插入得這么快,以至于周圍其他的一切還都未來得及改變—;金色的夕陽余暉仍在草坪上閃耀,麻雀仍在歡躍,鳥叫聲好像在宣布著微不足道但又可怕的命運。

  “撒拉丁王子,”那個叫安托尼里的人說,“當我正在襁褓之中時,您就殺死了我的父親,偷走了我的母親;相比之下,我的父親還要幸運一些。你殺他的手段并不磊落,但是我要堂堂正正地打死你。你和我那個罪惡的母親駕車把父親帶到西西里的一個偏僻關口,把他從懸崖上推了下去,然后就上了你們自己的路了。如果我愿意的話,我本可以學你,但那太卑鄙了。我踏遍世界地追蹤你,但一次次都讓你逃走了。但是,這里是世界的盡頭—;也是你的絕路。你現在已經在我的手里了,我給你一個決斗的機會,雖然你沒有將同樣的機會給我父親。選一支劍吧!”

  撒拉丁王子緊鎖眉頭,似乎猶豫了一會兒,然而那一打擊使他的耳朵還在嗡嗡作響,他蹦了過去,抓起一支劍。布朗神父也往前蹦過去,想調解這場糾紛。但他很快就發現,他的加入會使事情變得更糟。撒拉丁是法國共濟會的成員,一個激進的無神論者。布朗神父可以用矛盾的觀點勸說他。但王子的對手卻是無論神父還是其他俗人都說服不了的,這個年輕人長著一張波拿巴犬的面孔和棕色的眼睛,他的性情比清教徒還要果敢得多,他沒有宗教信仰。他是一個從原始社會走出來的頭腦簡單的殺手,一個石器時代的人—;一個石頭人。

  還剩下最后一個希望:把仆人們叫來。布朗神父轉身跑進屋子里,然而他發現所有的下等傭人都放了一天假,上岸去了,只有憂郁的安東尼夫人獨自在狹長的房間里,焦急不安地走來走去,但就在她轉過蒼白的臉,面對著他的那一刻,神父解開了這所鏡子屋的一個謎。剛才那雙深棕色的眼睛,跟安東尼夫人的深棕色眼睛一模一樣!一瞬間,神父好像把整個故事看懂了一半。

  “你兒子在外面,”他說,沒有其它多余的話,“要么他死,要么王子死。保羅先生現在在哪兒?”

  “他在躉船上,”那個女人有氣無力地說,“他在—;他在—;發信求援。”

  “安東尼夫人,”布朗神父神情嚴肅地說,“現在沒有時間講廢話,我的朋友駕船下河去釣魚去了,你兒子的船被你兒子的人看著,現在只剩下這一只小筏子,保羅先生究竟用它在做什么?”

  “圣母啊!我不知道。”說完這話,她就直挺挺地昏倒在鋪著席子的地板上了。

  布朗神父把她抬到沙發上,拎起一罐水潑到她身上,喊了幾聲救命。然后就沖到小島碼頭的躉船邊。但小筏子已經到了水流的中央,老保羅正在又拉又拽地往上游駛去,他的力氣之大,在他這個年紀還真讓人不敢相信。

  “我一定要救我的主人,”他喊道,眼睛瘋狂地燃燒著,“我會救他的!”

  布朗神父只能注視著小船往上游掙扎,在心中祈禱,愿主保佑這個老人能及時叫醒小城的人們,除此之外,什么辦法都沒有。

  “決斗已經打得很厲害了,”神父撓了撓蓬亂的灰褐色頭發,喃喃自語,“但這個決斗里有問題,這個決斗本身就是個問題,我能肯定。但那能是什么問題呢?”

  他站在水邊,凝視著夕陽的綽綽倒影。這時他聽到島上花園的另一端傳來冰冷的短兵相接的聲音,雖小,卻不容置疑,他轉過頭去。

  在這長形的小島伸向水面最遠的海角,或者叫海岬上,決斗者已經在最外圍的玫瑰花叢前面的長條形草坪上交鋒了。他們頭頂的暮色仿佛純金做成的穹頂,熠熠生輝,盡管神父這時離他們很遠,他們的一舉一動也同樣被襯托得一清二楚。他們都已脫掉外套,但撒拉丁的黃馬夾、白頭發,和小安托尼里的紅馬夾白褲子等,都在均勻的霞光中閃閃發亮,像上了發條的兩個彩色玩偶。劍光從劍尖閃爍到劍柄,就像鉆石別針一樣耀眼。兩個人影顯得很小,很活躍,而在他們的動作里隱藏著某種可怕的東西,他們看起來就像兩只蝴蝶,都試圖將對方釘在木柵上。

  布朗神父拼命地飛奔過去,兩條腿行如旋轉的車輪。但當他到達決斗場時,他發現自己來得既太遲了,又太早了—;來得太遲以至不可能阻止這場決斗,更何況決斗是在那幾個扶槳而立、表情嚴峻的西西里人的保護之下;但要想預見什么災難性的后果,那又還太早。兩個格斗士真是棋逢對手。王子輕蔑而自信地舞著劍,西西里人的出招則無不隱含著殺機。如此精彩的劍術在熙熙攘攘的競技場中也屬罕見,而在這條蘆葦河中的一座被人遺忘的小島上,卻是寒光閃爍,劍氣逼人。雙方勢均力敵,久久相持不下。一直在旁邊竭力勸解的神父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照理講,保羅馬上就會帶警察來,并且如果弗蘭博此時釣魚歸來,情形也會有所轉機,因為弗蘭博的體格氣力抵得上四個男人。但是,見不到弗蘭博的蹤影,更奇怪的是,也見不到保羅或警察要來的跡象。這里沒有木筏可乘或樹枝可依。他們就這樣被困在了一片寬廣而不知名的湖泊中央的孤島上,仿佛在太平洋的一塊巖石上一樣與世隔絕。

  他正這樣想著,擊劍聲突然變得急速而短促,只見王子雙臂揚起,對手的劍尖穿過他的肩胛骨刺過來。他磕磕絆絆,像翻跟斗一樣轉了一個大圈,劍飛脫出手,像流星一般俯沖到遠處的河水里;而他自己則以天崩地陷之式往后倒,壓斷了一棵大玫瑰樹,濺起一團紅土—;像異教徒獻祭時燃起的香。西西里人用對手的血祭祖了亡父的在天之靈。

  神父當即跪在尸體旁邊,但太遲了,那已經是一具死尸。他仍然試圖作一些無望的補救。這時,他第一次聽到河那邊遠遠地傳來聲音,然后看到一艘警船,滿載著警察和其他重要人物,快速地駛近躉船,神情激動的保羅也在其中。神父滿腹狐疑地站起身來,表情沮喪。

  “為什么,”他喃喃自語,“為什么他們不早些來?”

  約摸七分鐘以后,島上擠滿了鎮上來的人和警察。警察逮捕了勝利的決斗者,例行公事地提醒他,他所說的任何話都將被用作審堂口供。

  “我再也不會說什么了,”那偏執狂的臉平靜得讓人驚詫,“我永遠也不會再說什么了。我現在很高興,除了被絞死之外別無所求。”

  警察將他帶走時,他閉上了嘴,事實上(盡管這難以置信),他除了在審判庭上承認自己“有罪”以外,的確再沒有開口說過話。

  布朗神父看著花園里突然出現的人群,看著兇手被逮捕,看著尸體在醫生檢驗過后被抬走,這一切好像只是一場骯臟噩夢的終結。對于這一切,他無動于衷,恍如仍在夢里。他作為證人報了自己的姓名住址,但謝絕了他們提供的返岸小船,而獨自留在了小島上的花園里,凝視著折斷的玫瑰叢和剛上演了那出無法解釋的簡短悲劇的綠色劇場。河上,天色漸漸黑暗,沼澤岸邊升起一層薄霧,幾只晚歸的鳥兒偶爾掠過水面。

  神父潛意識(這潛意識異乎尋常地活躍)中始終覺得(盡管這毫無根據)事情并沒有弄清楚。這感覺一整天都在他的腦海里,縈繞不休,揮之不去,而且用他設想的“鏡面地帶”效應,也不能完全解釋通。他隱約覺得,自己看到的并非事情的真相,而只是一場游戲或假面戲劇。但是人們并不會因為玩游戲而被絞死或刺死。

  他坐在更船邊的石階上,沉思著,卻看到一艘又大又黑的帆船,順著波光閃閃的河面悄無聲息地漂過來,他一躍而起,心中感慨萬千,幾乎要哭出來。

  “弗蘭博,”神父驚叫著,只見這位運動愛好者提著漁具上岸來,神父把他的手握了又握,很讓他感到驚訝。

  “弗蘭博,”他說,“你沒有死?”

  “死?”釣魚歸來的弗蘭博詫異地重復道,“我為什么要死?”

  “噢,因為幾乎所有的人都死了,”布朗神父異常激動地說道,“撒拉丁被謀殺了,安托尼里將要被絞死,他媽媽不堪這沉重打擊,整個人幾乎都垮掉了。而我呢?有時真不知道自己是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是在另一個世界里,不過,感謝上帝,你還活著。”說著就去拉弗蘭博的胳膊。弗蘭博這時給弄得滿腦子都是問號。

  他們從躉船回到矮竹屋的屋檐下,透過一扇窗戶向里看去,就像剛來時一樣。屋子里燈火通明,好像故意要吸引他們的注意,在撒拉丁的毀滅者像電閃雷鳴一般降臨小島上之前,長廳里的桌子就已經為晚餐擺設停當。現在,晚餐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安東尼夫人坐在桌子的下首,頗顯悲傷,而上首坐著的保羅先生儼然就是東道主。保羅正愜意地飲酒吃菜,他那雙模糊不清的藍眼睛顯得很古怪,但他神秘而枯槁的臉卻掩飾不住滿懷的喜悅。

  弗蘭博不耐煩地敲著窗子,猛地一下把它推開,探頭進去,一臉義憤。

  “好哇!”他叫道,“也許你是需要吃點東西,這個我能理解,可你竟然趁著主人在花園被謀殺的時候偷吃他的晚餐!”

  “在我漫長而又愉快的一生中,我偷過不少東西,”這個古怪的老人平靜地回答道,“但這頓晚餐的確不是偷來的。這晚餐、這房子、還有這花園,碰巧都是屬于我的。”

  弗蘭博臉上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的意思是,撒拉丁王子留下遺囑……”

  “我就是撒拉丁王子,”老管家慢慢地咀嚼著一塊咸杏仁,說道。

  布朗神父正看著外面的鳥,一聽這話,就像被擊中一樣突然跳了起來,把頭伸進窗戶,臉色蒼白得像蘿卜。

  “你是誰?”他幾乎尖叫著問。

  “保羅·撒拉丁王子,先生。”這個高齡老人彬彬有禮,邊說邊端起一杯雪利酒,“我是個顧家的人,在這兒過安靜的生活。謙虛地說,我叫保羅,而我那個不幸的弟弟叫史蒂芬。我剛聽說他死了—;死在花園里。當然,他的仇人追他到這里并不是我的過錯。這只能怪他生活不合常理,畢竟他不是個本分人。”

  他陷入了沉默,兩眼直勾勾地盯在對面女管家頭頂上方的墻壁上,那女人低垂著腦袋,面色優郁。他們在她臉上明顯地看到了與死去的史蒂芬相似的家族相貌的特征,然后保羅聳聳肩,微微一陣抖動,好像被什么東西哽住了一樣,但表情并沒有改變。

  “我的上帝!”弗蘭博頓了一下喊道,“他在笑!”

  “離開這兒,”布朗神父臉色慘白,“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們回船上去吧,這里簡直沒有誠實可言。”

  當船離開小島時,夜幕已經降臨。船摸黑駛入下游。為了能夠暖和一點,他倆各怞一支大雪茄,煙頭在黑暗中閃爍,好似船上兩盞紅燈籠,布朗神父拿開嘴里的煙說道:

  “我想你現在應該猜出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了吧!畢竟,這是一個很原始的故事。一個人同時有兩個敵人,他很聰明,他發現兩個敵人比一個好對付。”

  “我不明白。”弗蘭博回答。

  “噢,這真的很簡單,”他的朋友回答說,“很簡單,雖然并不清白,兩個撒拉丁都是惡棍,只不過年長的王子很高明,而年輕的上校則很愚蠢罷了。這個窮軍官從乞討淪落到敲詐勒索,不知哪一天開始,他卑鄙地抓住了兄長的把柄。很明顯,那不是一件小事,因為王子保羅·撒拉丁原本就很放蕩,沒有名譽可言,一點小過錯是不會讓他覺得怎樣的。事實上那是個要殺頭的罪過,毫不夸張地說,史蒂芬把絞索套在了他兄長的脖子上,他通過某種方式發現了西西里事件的真相,而且能夠證明保羅在山谷里謀殺了安托尼里。以至王子的萬貫家財看起來倒成了累贅。”

  “除了這個吸血鬼弟弟,撒拉丁王子還有另一個憂慮:那就是安托尼里的兒子,在西西里事件發生時他還是個孩子。但撒拉丁知道,他在近乎野蠻的西西里受教育長大,他生存的唯一目的便是替父報仇—;不是運用法律手段(他沒有史蒂芬所能提供的法律證據),而是運用復仇這個古老的武器。這孩子對武器樣樣精通,身手不凡。等他長大成人可以施展技藝的時候,撒拉丁王子便開始“旅游”—;報紙上是這么說的。事實上他是開始了逃亡生涯,從一個地方逃到另一個地方,就像一個被通緝的罪犯,身后總有個人在窮追不舍。這就是撒拉丁王子所處的境地—;形勢相當不妙。為躲開安托尼里,花的錢越多,讓史蒂芬閉嘴的錢就會越少,反之,給史蒂芬的錢越多,他最終甩掉安托尼里的機會就越小。然后他就讓自己成為了偉人—;一個拿破侖一樣的天才。”

  “他并沒有與這兩個對手繼續抗衡,相反的,他出其不意地向他們同時‘投降’。就像一個日本摔跤手一樣先退一步,結果卻使他的敵人摔倒在他的腳下。他不再做‘環球旅行’,并讓安托尼里知道了他的地址;同時他將一切都給了他弟弟,他送給史蒂芬足夠的錢,滿足這個弟弟對時髦衣服和舒適旅行的欲望,并且還有一封信,大意是:‘這就是我們所擁有的一切了,你已經榨干了我。我在諾福克還有一座小房子,房子里有仆人和一間地下室。如果你還不滿足,這便是你唯一可拿去的東西了,如果想要就來吧!我可以作為你的朋友、代理人或其它什么角色呆在這里過平靜的生活。’撒拉丁王子知道,除了畫像外,小安東尼里沒有親眼見過他們兄弟倆,他只知道他倆長得很像,都長著又硬又刺的灰白胡子。于是王子便刮去他的胡子,靜靜等候。這一招果然靈驗,這個不幸的上校穿著新衣服,像真正的王子一樣趾高氣揚地邁進這個竹房子時,也就意味著他將面對安托尼里的劍尖了。

  “但是問題還有一個遺漏之處,那就是人性中愛惜榮譽的一面。對于像撒拉丁王子那樣的惡魔來說,他的如意算盤經常會被一些意想不到的美德破壞—;他想當然地認為安托尼里會采取一種隱蔽、殘忍、很不磊落的手段來復仇。受害者要么在晚上被一刀捅死,要么被欄柵背后飛來的一顆子彈射中,一句話沒留便去了另一個世界。而且不論怎樣,這種可能性都不能排除。但如果安托屆里像騎士一樣提出決斗,那保羅王子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所以當我發現他要駕船離開小島時,他驚懼萬分。他想趕在安托尼里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之前光著腦袋乘敞口船逃掉。

  “當然,盡管十分焦慮,撒拉丁王子卻并不絕望,因為他了解他那愛冒險的弟弟,也了解那個瘋狂追殺他的仇人。冒險家史蒂芬會對身份守口如瓶,因為他很樂于扮演王子這一角色,也渴望擁有一個新的安樂窩;因為他認為自己有那份運氣,還有精湛的劍術。至于那個瘋子安托尼里,肯定是到死都不會說出他的家五。保羅一直在河上徘徊,直到他知道決斗已經結束,然后坐下來,心滿意足地品嘗他的晚餐。”

  “天哪,上帝!”弗蘭博禁不住打了個冷顫,“這一招是從魔鬼撒旦那兒學來的嗎?”

  “他是從你那兒學來的!”神父回答。

  “絕不可能。”弗蘭博斷然說道,“從我這兒?你這是什么意思?”

  神父從口袋里怞出一張名片,湊近雪茄煙頭的微弱火光。只見上面用綠墨水寫滿了字。

  “你還記得他最初的邀請嗎?”神父問道,“還有他對你輝煌的罪犯生涯的贊美嗎?他還提到‘你讓一個偵探去逮捕另一個偵探的本事’?他只不過是效仿你罷了。他前后都有敵人,于是他就很狡猾,很迅速地溜到了旁邊,讓他的兩個敵人闖到了一塊并自相殘殺。”

  弗蘭博一把從神父手里奪過撒拉丁王子的請帖,瘋狂地將它撕得粉碎。

  “這是我最后的余孽,”他邊說邊將撕碎的紙片撒向時起時伏的深色水波,“它會毒死水里的魚。”

  白色紙片的最后一絲影跡在綠波中沉下去,消失在黑暗中。微弱的,生機勃勃的晨曦改變了天空的顏色,雜草后面的月亮顯得更加蒼白。他們坐在船上,漂流著,靜寂無聲。

  “神父,”弗蘭博突然問,“你認為這只是一場夢嗎?”

  神父不置可否地微微搖頭,仍沉默著。黑暗中,一絲干草和果樹的清香飄來—;起風了。一會兒,這種清香充溢了小船,漲起了船帆,將他們帶到和風拂面的下游,帶到一個幸福之地,一個善良人的安居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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