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到那個廠子去,"她向阿爾奇吩咐道:"我知道路上要走很長時間,飯也吃不上了。不過我花錢雇你又是為了什么呢?我要讓威爾克斯先生把手上的活兒停下來,先把我這批木材趕出來。說不定他那里也沒開工呢。這可就好了!我從來沒見過休?埃爾辛這樣蠢貨!等約翰尼?加勒格爾一把商店蓋好,我就把他趕走。加勒格爾在北方佬軍隊里干過事,這有什么關系?他能干活兒。我從沒看見愛爾蘭人有發懶的。
我再也不雇自由的黑鬼了。那些人靠不祝我要把加勒格爾找來。再雇上幾個犯人,他會讓他們干活兒的,他————"阿爾奇一聽這話,轉過頭來看著她,眼睛里充滿了惡意,接著他用沙啞的聲音帶著冷酷的怒氣說:"你什么時候雇來犯人,我什么時候走。"思嘉大吃一驚,說:"哎呀!這是為什么""我知道雇犯人是怎么回事,我管它叫謀殺犯人,買人就像買騾子一樣,他們受到的待遇連騾子都不如,他們挨打,挨餓,還要遭殺害。有誰過問呢?政府不管。政府已經把錢拿到手了。雇犯人的,他們也不管。他們只想花最少的錢給他們一口飯吃,讓他們干最多的活兒。見鬼去吧,太太,我從來看不起女人,現在就更看不起女人了。""這和你有什么關系嘛?""有的,"他的答話十分簡單。他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我當犯人當了將近四十年。"思嘉倒抽了一口冷氣,霎那間,倚在靠墊上直往后縮。原來阿爾奇這個謎和謎底在這里,他之所以不愿說出自己的姓和出生地,不愿談自己的經歷,原因就在這里,他說話不流利,對社會采取冷酷、仇恨的態度,原因也在這里。四十年啊!他入獄的時候肯定還年輕。四十年啊!他一定是判的無期徒刑,而判無期徒刑的人————"是不是因為————殺人?""是的,"他坦率地答道,同時抖了抖韁繩,"殺了老婆。"思嘉嚇得直眨眼睛。
胡子遮蓋著的嘴唇好像動了動,仿佛他在譏笑思嘉這樣害怕。"你要是怕我殺你,感到緊張,那你可以放心,太太,我是不會殺你的。我不會無故殺死任何一個女人。""你殺了你的老婆!""她和我兄弟亂搞,他跑了,我就把她殺了。放蕩的女人就該殺,法律不應該為了這個就把一個人關起來,可卻把我關起來了。""可是————你是怎么出來的呢?跑出來的嗎?還是赦免了?""可是說是赦免,"他緊緊地皺了皺那兩道灰色的濃眉,好像連續講話有困難。
"早在1864年,謝曼打到這里,當時我在米萊吉維爾監獄,四十年來我一直關在那里,獄長把我們這些犯人都召集起來,對我們說,北方佬來了,他們殺人,放火,現在除了黑鬼和女人以外,我要是還有什么更恨的東西,那就是北方佬。""那是為什么?你曾經————你是不是認識幾個北方佬。""不是,太太,但是我聽別人談起他們,聽說他們最愛多管閑事。我就恨那些愛管閑事的人。他們在佐治亞干了些什么呢?放走我們的黑奴,燒了我們的房子,殺了我們的牲畜,這是為什么?獄長說,軍隊急著招兵,我們這些人誰要是參加,打完仗就可以釋放————如果還能活著的話。可是我們這些判了無期的,我們這些殺人犯,獄長說軍隊不要。說是要把我們送到另一所監獄去。我對獄長說,我和另外那些無期的不同,我進來,是因為殺了老婆,而她是該殺的,我要打北方佬,獄長覺得我言之有理,就把我夾在其他犯人里邊,一塊兒放出來了。"他停下來,呼哧呼哧地喘了喘氣。
"說起來,真有意思。他們把我關起來,是因為我殺了人,他們把我放了,還給我一桿槍,去讓我去殺更多的人。重新得到自由,手里還拿著槍,可真好呀!我們從米萊吉維爾出來的人打得不錯,殺了不少敵人,我們自己也死了一些,沒聽說有一個人開小差。戰爭結束以后,就把我們都放了,我丟了一條腿,丟了一只眼,但是我不后悔。""噢,"思嘉有氣無力地說。
她使勁回憶,當時急于擋住謝曼的軍隊猖狂進攻,把米萊吉維爾監獄的犯人放了來,關于這件事,她聽到過一些什么情況。1864年圣誕節的時候,弗蘭克提起過這件事。他是怎么說的?當時的情況她記不起來了。她仿佛又感到了那些日子里出現的瘋狂恐怖氣氛,又聽到圍城的隆隆炮聲,又看到一串大車,鮮血滴滴答答,落在紅土路上,又看到鄉團列隊出發,其中有年輕的士官生,有兒童,比如費爾?米德,有老人,比如享利叔叔和梅里韋瑟爺爺。犯人們也列隊出發,有的在聯盟末日戰死,有的在田納最后一戰,在冰天雪地里凍僵。
一時間思嘉覺得這個老頭兒真是太傻,政府剝奪了他一生中40年光陰,他卻還為它而戰。為了一樁算不上犯罪的罪行,佐治亞州剝奪了他的青春和中年,而他卻把一條腿和一只眼睛奉獻給了佐治亞州。這使她回想起瑞德在戰爭初期說過的話,她想起他說他在這個社會里受排擠,決不會為它而戰。但是到了緊急關頭,他還是為它而戰了,這和阿爾奇的情況是一樣的,在思嘉看來,所有南方人,無論地位高下,都是注重道義的傻瓜,他們重視毫無意義的言論,卻不關心自己的皮肉。
思嘉看了一眼阿爾奇特那雙骨節腫大的老手,那兩支手槍和短刀,馬上又產生了一陣恐懼之感,在社會上四處流竄的還有沒有其他像阿爾奇這樣的犯人,為了聯邦的利益而赦免了殺人犯"無賴、小偷?真的,街上的每一個陌生人都可能是殺人犯。弗蘭克要是知道了阿爾奇的真實情況,可就麻煩了。要是皮蒂姑媽————她準會嚇死的。至于媚蘭————思嘉恨不得把阿爾奇的真實情況告訴她,也算是對她的一種懲罰,誰讓她收容不三不四的人,還硬塞給親戚朋友呢?
"我————我很高興,你能把這些情況告訴我,阿爾奇,我————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威爾克斯太太和其他的一些婦女要是知道了,會感到十會震驚的。""其實,威爾克斯太太是知道的,頭一天晚上,她讓我在地窖里住下的時候,我就告訴她了,難道你以為像她這樣和善的女人,我能不告訴她,就讓她收容我嗎?""神明保佑我們!"思嘉非常驚訝地說。
媚蘭明明知道這是個殺人犯,而且殺過女人,卻沒有把他攆出去。她還把自己的兒子托付給他,把自己的姑媽,嫂子和朋友也托付給他。她是一個最膽小的女人,獨自和這樣一個人待在家里,居然不覺得害怕。
"威爾克斯太太是一個很有頭腦的女人,她認為我沒有問題。她認為騙子總要騙人,小偷總要偷東西,但是誰要是殺了人,他一輩子也不會再殺人了。她還以為不管誰為聯盟打過仗,就把他過去干的壞事抵消了。我自己也認為殺了老AE臷par不能算是干了什么壞事。……威爾克斯太太的確是一個有頭腦的女人。……我對你明說了吧,你哪一天去雇犯人,我就哪一天離開你。"思嘉沒有馬上回答,但她心想:"對我來說,你越早離開越好,你這個殺人犯!"媚蘭怎么會這么————這么。她不該收留這個老無賴,還不告訴朋友們他是個殺人犯。這么說,在軍隊里服役就能抵消過去的罪孽了!媚蘭把服役和接受洗禮混為一談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媚蘭是很糊涂的,什么聯盟,什么老兵以及與此有關的事,她都弄不清楚。思嘉暗地里咒罵這些北方佬,又多了一條憎恨他們的理由。要不是他們,怎么會出現這種事,使得一個女人不得不讓一個殺人犯來當她的保鏢。
阿爾奇趕著馬車在寒冷的暮色中送思嘉回家去,思嘉突然發現在時代少女酒館門前聚著一群人,有馬,有馬車,有貨車。艾希禮騎在馬上,臉上的神情嚴肅而是緊張。西蒙斯家幾個兄弟從馬車上往外探著身子拼命作手勢。休?埃爾有一縷棕色的頭發遮住了眼睛,他也在那里使勁招手。梅里韋瑟爺爺賣餡餅的貨車停在這群人的中間,思嘉來到近處,看到托米?韋爾伯恩和享利?漢密爾頓叔叔也擠在梅里韋瑟爺爺的坐位上。
思嘉有些不快,她想,"我真希望享利叔叔不要這樣回家,讓人家看見,多么難為情。他又不是沒有自己的馬,他就是想每天晚上跟爺爺一起到酒館去。"思嘉來到這群人跟前,馬上感覺到一點他們的緊張氣氛,雖然她不算敏感,心里也覺得一陣害怕。
"哎呀!"她知道,"不是又有什么人被強奸了吧!三K黨要是再絞死一個黑人。北方佬就得把我們消滅光!"她立刻就對阿爾奇說:"停車。出事了。""你不會是想在酒館門口停車吧,"阿爾奇說。
"你沒聽見嗎?停車。各位晚上好,艾希禮————享利叔叔————出什么事了?你們都那么————"大家都轉過頭來看著她,微笑著摘了摘帽子向她致意,但是他們的眼睛里都閃爍著十分激動的目光。
"是好事,也是壞事,"享利叔叔大聲說。"全在你怎么看了。照我看,州議會不可能不這樣做。"一聽是州議會,思嘉松了一口氣,她對州議會沒有多少興趣,覺得那里的事情幾乎與她無關。她原來以為北方佬的軍隊又再來騷亂,才感到害怕的。
"州議會現在怎么了?"
"他們堅決拒絕批準修正案,"梅里韋瑟爺爺說,他的聲音里流露出自豪的心情。"那些北方佬,這一下子夠他們瞧的。""咱們吃不了他媽的兜著————思嘉。請原諒我說這樣的粗話,"艾希禮說。
"啊!修正案?"思嘉問,心得顯得挺明白的樣子。
要說政治,思嘉是一竅不通,她也很少花時間考慮政治問題。前些時候,批準過一個第十三條修正案。也許是第十六條,但"批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根本不明白了,男人總要為這樣的事感到興奮。艾希禮看到思嘉臉上茫然無知的神情,微微一笑。
"就是讓黑人參加選舉的修正案呀,"艾希禮解釋道。"修正案提交州議會,他們拒絕批準。""他們真糊涂!北方佬肯定會逼著我們就范的!""我剛才說吃不了他媽的兜著,就這個意思,"艾希禮說。
"我為州議會感到自豪,為他們的膽量感到自豪!"享利叔叔喊道。"只要我們頂住,北方佬是沒人辦法逼我們就范的。""他們能這樣做,也一定會這樣做的。"艾希禮雖然語氣鎮定,眼睛里卻流露出擔憂的精神,"這樣一來,我們今后的日子就要艱難得多了。""不,艾希禮,肯定不會!日子再難也難過現在這個樣子了!""會的,情況會更糟,會比現在糟得多,假如我們有一個黑人州議會怎么辦?假如我們有一個黑人州長怎么辦?假如軍事條例比現在更壞怎么辦?"思嘉漸漸開了竅,害怕得要命,眼睛越睜越大。
"我一直在想,如何做才對佐治亞最有利,對我們大家最有利,"艾希禮神情嚴厲一本正經地說。"最明智的做法究竟是像州議會這樣對著干,刺激北方佬,迫使他們把全部軍隊開過來,不管我們接受不接受,就把黑人選舉權強加到我們頭上。還是盡量忍氣吞聲,乖乖地順從他們,輕易地把這件事對付過去,到頭來,都是一樣的。我們毫無辦法,我們只能任憑人家擺布。說不定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地接受為好。"他的話,思嘉沒聽進去多少,其中的含義更是沒有領會。
她知道艾希禮總是考慮問題的兩面,而她卻只考慮問題的一面,那就是:這樣刺激北方佬,會對她自己產生什么影響。
"想當激進派,投共和黨的票了吧,艾希禮?"梅里韋瑟爺爺毫不客平地嘲諷說。
接著是一陣沉默,氣氛緊張。思嘉看見阿爾奇很快把手伸向手槍,可是又停了下來,阿爾奇不但認為而且老爺爺是個愛說廢話的老頭子。哪怕媚蘭小姐的丈夫說的是蠢話,阿爾奇也不想讓梅里韋瑟爺爺這樣侮辱他。
艾希禮眼中憂慮的神情突然消失了。他的怒火中燒。但是還沒等他開口,享利叔叔就朝爺爺開了火。
"你————你胡說————對不起,思嘉————爺爺,你發昏了,怎么這樣對艾希禮說話?""艾希禮會自己說話,用不著你來替他辯護,"爺爺冷峻地說。"他說話像個投靠了北方佬的南方人。屈服嗎?見鬼去吧!對不起,思嘉。"
"我不相信退出聯邦能解決問題,"艾希禮說,因為生氣,他的聲音有些發抖。"但是佐治亞退出的時候,我是支持它的。
我也不相信戰爭能解決問題,可是打起來以后,我也參加了戰斗。現在我不相信刺激北方佬更加瘋狂會有什么用處。但是,既然州議會決定這么干,我愿意支持州議會,我————""阿爾奇,"享利叔叔突然說,"送思嘉小姐回家去吧,這不是她待地方。政治本來就不是女人的事,何況一會兒大家還可能對罵。走吧,阿爾奇。晚安,思嘉。"他們沿著桃樹街走去,思嘉的心嚇得怦怦直跳。州議會干了這樣的的蠢事,會不會影響她的安全呢?會不會惹火了北方佬,拿走她那兩個木材廠呢?
"唉,先生,"阿爾奇獨自在哪里嘀咕。"我以前聽人說起,兔子朝獵狗臉上啐唾沫,現在才見著。州議會里那些人要是認為對他們有好處,對我們也有好處,未嘗不可以高呼'杰夫?戴維斯萬歲!南部聯盟萬歲!'那些喜歡黑人的北方佬已經下定決心讓黑人來管我們了。不過你還是該佩服州議會里那些人,他們勇氣可嘉!""讓我佩服他們?見鬼去吧!佩服他們!他們都該槍斃!
這樣一來,北方佬就會猛撲過來,像鴨子吃無花果蟲一樣把我們吃掉。他們為什么不批————批————怎么說來著?就是要求他們干的那個事情,他們怎么不想法讓北方佬靜下心來,而又刺激他們呢?他們會讓我們屈服的,我們不如現在就屈服,何必等到將來呢?"阿爾奇冷漠地瞪了她一眼。
"不抵抗就屈服?女人跟山羊一樣,連一點自尊心也沒有。"思嘉雇來了十個犯人,兩個木材廠一邊五個,阿爾奇說到做到,馬上就不干了。媚蘭出面說情,弗蘭克答應給他漲工錢,全都無濟于事。他仍然護送媚蘭、皮蒂、英迪亞和她們的朋友到城里去,就是不護送思嘉。要是思嘉和太太小姐們一起坐牢,他也不趕,真是令人尷尬呀,這個老無賴竟然要評判她的所作所為,更加令人難堪的是聽說她的家里人,乃到她的朋友,也都同意那個老頭兒的看法。
弗蘭克勸她不要走這一步。艾希禮開始堅決不用犯人,后來違心地接受了,這是因為思嘉流著淚苦苦哀求,而且答應情況好轉以后就雇自由的黑人,鄰居都公開表示反對,弄得弗蘭克、皮蒂、媚蘭都抬不起頭來,就連彼得和嬤嬤都說,用犯人干活,會倒霉,不會有好結果的。大家都說乘人之危是不對的。
"用奴隸干活兒的時候,你們并沒有反對呀!"思嘉氣惱地說。
唔,那可不一樣,奴隸可沒有處于危難之中。黑人當奴隸時可比現在獲得自由還好得多。她要是不信,看一看周圍的情況就清楚了。但是有人反對只會使思嘉更堅定地走自己的路,從來就是這樣。她不讓休經營木材廠了,讓他趕車去運貨,她要雇用約翰尼?加勒格爾,各項細節也已最后敲定了。
據她了解,好象只有加勒格爾贊同雇用犯人。他把那子彈形狀的頭輕輕點了點,說這一著兒實在高明,思嘉看了看這個過去的小個子騎手,見他兩腿彎曲,身體健壯,一副土地神的面孔嚴肅而認真,心中暗想:"誰要是拿自己的馬給他騎,那就是不心疼馬,我可不讓他靠近我的馬,離馬一丈遠點。"但是她把一伙犯人交給他,卻一點也不心疼。
"這群人,我可以隨意使喚嗎?"他問,他的眼睛冷冰冰的,好像兩個灰色的玻璃球。
"可以隨意使喚。我只要求你把廠子管好,我什么時候要木材,什么時候就有,我要多少,就有多少。""我跟你干,"約翰尼干脆地說,"我去通知韋爾伯恩先生,我不跟他干了。"他穿過一群石匠、小泥瓦匠,漸漸遠去,思嘉方才舒了一口氣,精神振作起來,約翰尼的確是一個令人滿意的人選,此人干練精明,而且沒有閑話。弗蘭克看不起他,指責他說"愛爾蘭窮小子就知道賺錢。"然而正因為這個緣故,思嘉卻看重他,她知道,如果一個愛爾蘭人決心做出點成績來,他就是一個難得的人材,根本不必問他個人情況如何。她覺得她和約翰尼之間比和自己同一階層里的男人更親近一些,因為約翰尼懂得錢的重要性。
約翰尼接管了木才廠以后,第一個星期就使思嘉感到十分滿意,因為他用五個從犯人干的活比休用十個自由黑人干的還要多。這且不說,他還讓思嘉更清閑了,自從一年前她來到亞特蘭大從沒這么清閑過,這是因為約翰尼不愿意讓她到廠里去,而且是毫不客平地這樣對她說的。
"你在那頭管賣貨,我在這頭管生產,"他干脆地說。"犯人營不是女人待的地方,要是別人沒告訴你,現在我約翰尼?加勒格爾告訴你了。我的任務是發貨,對不對?那就行了!我不喜歡像威爾克斯那樣天天有人盯著,他需要有人盯著,我不需要。"因此思嘉雖不非常樂意,卻不常到約翰尼的廠子里去,怕去得多啦,他就不干了,那可就糟了。他說艾希禮需要有人盯著,思嘉聽了很不舒服,因為事實的確如此,只是她不肯承認罷了。艾希禮使用犯人和使用自由勞力相比,沒什么不同,到底為什么,他自己也說不明白。除此之外,他好像因為使用犯人而感到羞愧,近日來也沒有什么話對她說了。
思嘉對于艾希禮身上發生的變化惴惴不安,他那光亮的頭發里出現了灰發,由于疲勞,肩膀也不那么挺了,他也很少面帶笑容。他不再是許多年前她一見鐘情的英俊的艾希禮了,似乎有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在暗中折磨他,而他的嘴又總是閉得緊緊的,思嘉不但困惑不解,而且感到心疼,她恨不得一把把他拉過來,讓他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撫摸著他那花白的頭發對他說:"你有什么苦惱,告訴我,我來解決,我能幫你處理好的。"然而他嚴肅、冷淡,始終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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