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在出事前一天來過,當時遺囑簽了字。第二天,上校又把他請來,因為老頭子對一個證人有懷疑,要再落實一下。”
“證人都是誰?”布朗神父問。
“這正是問題的所在,”消息提供人急切地回答;“證人是那個秘書佛洛伊德和瓦輪丁醫生,外國外科醫生或者隨便說他是什么。他們兩個吵了一架。我現在不得不說,這個秘書可以說是一個好管閑事的人。他又熱情又莽撞,熱情容易轉變,但不幸轉到好斗和胡亂猜疑方面去了。轉向了不信任人。紅頭發人總是那么極端輕信一切,要么懷疑。有時二者并存。他不僅通曉每一件事,而且他警告每一個人都提防自己的同伴。在他對瓦輪丁醫生的懷疑中,所有這些因素都必須考慮進去。但就這個案件而言,他對瓦輪丁的懷疑,卻又不無道理。他說瓦輪丁并不真叫瓦輪丁。以前在別的什么地方曾經見過他,別人叫他德維隆。當然,這樣一來就會使遺囑無效。不過,他還善意地對律師解釋法律對這一點是如何規定的。”
布朗神父笑了:“人們在為遺囑作證時經常是這樣。就這件事來說,這意味著按照法律,他們將得不到任何遺贈。不過瓦輪丁醫生怎么說呢?可以相信,這位天下事知曉一半的秘書,對醫生的名字,知道的比醫生自己還多。但醫生對自己的名字總還是有些說法吧。”
“瓦輪丁醫生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接受了挑戰。瓦輪丁醫生是個怪人,他的外表非常出眾,但有濃郁的外國味。他年輕,總是蓄著一撮剪得方方正正的胡子。他的臉色蒼白,蒼白得怕人,也嚴肅得怕人。他的眼睛總好像在痛,仿佛該戴一副墨鏡,或者他眼痛是因為頭痛。不過,他很英俊。總是衣冠楚楚,高頂禮帽,黑色禮服,紅色的小玫瑰花結。他的舉止相當冷靜、傲慢。看人的時候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讓人感到窘迫。
“當他的秘書揭發他曾經改名換姓之后,他只是像個獅身人面像似地盯著秘書,淺笑一下說,他想美國人是沒有名字可改的。對此,上校也急躁不安起來。他對醫生發了脾氣,說了最氣憤的話這一切的緣故,都是由于醫生自以為未來將在上校的家庭里占有一定地位。
“不過我本不應該對這些事了解過多,但由于悲劇發生那天下午的早些時候,我碰巧聽到的幾句話。本來我不想多提這些話,因為這些話,按照一般情況,人們是不愿意聽到的。”
“我和我的兩個伙伴帶著那條狗向著前門走去的時候,聽到兩個人的聲音。從聲音判斷,瓦輪丁醫生和德魯斯小姐躲在花園陰影里有一會兒了。在一排開著花的植物后,兩人正悄悄地交談著,話語里充滿激情,有時甚至言詞激動,既可以說是情人間的爭吵,也可以說是情人膩語,所以沒有人會去思量那些話。但是由于后來發生的不幸,使我感到有責任說出來。在他們的談話中,不止一次地說道要殺什么人。不過,那個姑娘似乎是在懇求他不要殺某人,或者說是告知沒有任何理由殺人。一位小姐對一位順便來喝茶的人說這種話,真是太不尋常了吧。”
神父問:“你是否知道,瓦輪丁醫生在秘書和上校演出了那場鬧劇之后非常生氣。我是說為遺囑作證那回事。”
“根據所有人的說法,”對方回答:“醫生生的氣不如秘書的一半。在為遺囑作證后,暴跳如雷走開的是秘書而不是醫生。”
“說說遺囑本身。”布朗神父說。
“上校很有錢,因此他的遺囑至關重要。這段時間里,特里爾不會把改動的內容告訴我。但是從案發之后,說準確點是今天早上,我聽說上校把大部分財產從他兒子名下轉給了他女兒,只留給兒子很小一部分。其他所有人一概沒份。我告訴你,我的朋友唐納德和那個德魯斯一樣,花天酒地,放蕩不羈。上校很不喜歡他這個兒子。”
“作案方法比作案動機復雜得多,”布朗神父評論道,“目前,德魯斯小姐顯然是上校死亡的即時受益人。”
“天吶,你的說話方式多么冷酷無情啊,”法因斯瞪著神又叫了起來,“你的意思是在暗示她—#8212;”
“她是不是要嫁給這個瓦輪丁醫生?”神父打斷了他的問話。
“是的吧,有些人反對。”他的朋友回答,“瓦輪丁醫生是個醫術高明、熱心的外科醫生,在當地德高望重,受人敬愛。”
“熱心過分的外科醫生。他在用茶時間去訪問那位年輕小姐時。還隨身帶著外科手術器械,想必會有小手術刀什么的。他醫術高明,下刀一定不會錯過任何要害部位。”
法因斯跳了起來,沉著臉以詢問的眼光望著他,“你是在暗示他可能使用了手術刀—#8212;”
布朗神父搖搖頭,“所有這些現在還只能是設想。問題不是誰干的或者用什么工具干的,而是怎么干的。我們可以想到很多可能作案的人和工具,別針啦,剪刀啦,柳葉刀啦。但是這個人怎么進的涼亭,甚至一根別針又是怎么進去的?”
他講話的時候,沉思地凝望著天花板。但是在講最后幾句話的時候,眼睛忽然一閃,仿佛在天花板上突然見到一只奇怪的蒼蠅。
“嗯,你對這個案子打算怎么辦?”年輕人問,“你經驗豐富,現在你要提出什么建議?”
“我恐怕起不了多大作用。”布朗神父嘆口氣說:“我從來沒到過那地方,沒接近過那些人,我提不出太多的建議。不過,你能畫一張上校遇害的涼亭位置和周圍環境的草圖嗎?”
法因斯畫好之后,神父仔細地看著,然后指著一點說:“那狗在海灘慘叫之前,我想你是在這里。”
“是的。”法因斯坦然回答。
神父頓了一下說道:“眼下,你只能進行就地調查。我想,你的那位從印度警察局來的朋友,或多或少地在那里負責你們的調查工作。我應該下去看看他在怎么進行,看看他以業余偵探的方式一直在干什么。我想也許已經有了結果。不過,現在我很忙,不能下去。”
兩個來客,兩只腳和四只腳的,辭別離開之后,神父拿起鋼筆,回到被打斷了的講道準備工作上。題目是《關于新事物》,題目很大,不得不多次改寫。
兩天之后,神父正忙著同樣工作的時候,那條大黑狗又蹦蹦跳跳地進了他的房間,非常熱情,非常激動地張開前爪,整個兒地趴在他身上。它的主人跑著進來,不像狗那么熱情但卻一樣地激動。不過他的激動可并不是愉快的激動,因為他的藍眼睛快從臉上鼓出來了,而他神色急切的面容也有點蒼白。
“你告訴過我,”他不來任何客套,單刀直人地說,“要我查出哈里·德魯斯在干什么。你知道他于了什么?”
神父沒有回答。年輕人用斷斷續續的聲調接著說道:
“我告訴你他干了什么,他干掉了他自己。”
布朗神父的嘴微微啟合,事實上他什么也沒說一一月E只是與這個故事,與這個塵世無關的話,他在為死者的靈魂祈禱。
“你有時候神秘得讓我毛骨悚然,”法因斯說,“你早已經—#8212;已經預料到了這件事。”
“我早就認為可能發生這種事,”布朗神父說,“所以我要你去看看他在干什么,當時我只但愿你不會去得太遲。”
“是我發現了他的尸體,”法因斯說話的聲音有點粗啞,“這是我曾經見到過的最丑惡最神秘最可怕的事。我回去,又走進老花園,感到這里除了發生過的謀殺案之外,還發生了一些新的不自然的事。在通向古老的灰色花園涼亭的陰暗小路兩旁,成片的藍色花朵從樹上漫天飄落下來,但是對我來說,這些藍色花朵看起來就像是在地獄的洞袕前跳舞的藍色幽靈,我四下張望,似乎樣樣東西都原封未動。但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天空的形狀有些不對頭。跟著我就看出來是怎么回事了。那塊命運之石總是對著海灘聳立在樹籬之外,從花園可以望得到。現在命運之石不在了。”
布朗神父抬起頭來專心傾聽。
“這就像一座山從地面上走開,或者月亮從天上落下來一樣不可思議。不過,我當然知道,只要一碰,就會使它落下去。守著這事的困惑,我一陣風似地沖下花園小路,僻僻啪啪穿過樹籬,仿佛它是一張蜘蛛網。這樹籬很薄,大概只有一根樹枝厚,不過整整齊齊,從來沒人碰過,就當花園的墻。在海灘上,我發現那塊巖石從它的支撐點上滑落下來。可憐的哈里·得魯斯壓在它的底下,像失事船骸一樣地躺著,一只胳膊像擁抱一樣的圍著石塊,好像是他把它拉下來倒在自己身上的。旁邊廣袤的棕色沙灘上,他用狂亂的字體寫出這句話:命運之石倒在傻瓜身上。”
“是上校的遺囑造成的。”布朗神父評論說,“年輕人把一切希望都押在唐納德失寵由他替補這樣的賭注上,因為除去唐納德之外,就只有他兄弟倆是近親。尤其因為他伯父這天請了律師又請他們去,對他們非常熱情的接待,更使他認定他會在遺囑中代替唐納德,因為他哥哥太老實了。這一寶押不準的話,他就完蛋了。他丟掉了印度警察局的工作,在蒙特卡里輸得精光。只有老德魯斯死了,他才會從他認定有他一份的遺產中得救。在他殺了他的伯父之后,卻發現自己一無所得,自然只有自殺了。”
“喂,等一下,”法因斯瞪大了眼,喊道,“你講得太快,我跟不上。”
“談到遺囑,順便說點小事。”布朗神父繼續平靜地說,“在我們談論大問題之前,為了怕我忘記,我想對有關醫生名字的事,作一點簡單說明。根據我的歷史知識,醫生實際是法國貴族,頭銜是德維隆侯爵。但他又是熱忱的共和主義者。他放棄爵號,恢復已被忘卻的原來家族姓氏,就是瓦輪丁。正如(法國大革命)這本書上寫的—#8212;‘你的里凱蒂公民身份,使歐洲困惑了十天。’所指的是米拉博伯爵。”
兩天之后,神父正忙著同樣工作的時候,那條大黑狗又蹦蹦跳跳地進了他的房間,非常熱情,非常激動地張開前爪,整個兒地趴在他身上。它的主人跑著進來,不像狗那么熱情但卻一樣地激動。不過他的激動可并不是愉快的激動,因為他的藍眼睛快從臉上鼓出來了,而他神色急切的面容也有點蒼白。
“你告訴過我,”他不來任何客套,單刀直人地說,“要我查出哈里·德魯斯在干什么。你知道他于了什么?”
神父沒有回答。年輕人用斷斷續續的聲調接著說道:
“我告訴你他干了什么,他干掉了他自己。”
布朗神父的嘴微微啟合,事實上他什么也沒說一一月E只是與這個故事,與這個塵世無關的話,他在為死者的靈魂祈禱。
“你有時候神秘得讓我毛骨悚然,”法因斯說,“你早已經—#8212;已經預料到了這件事。”
“我早就認為可能發生這種事,”布朗神父說,“所以我要你去看看他在干什么,當時我只但愿你不會去得太遲。”
“是我發現了他的尸體,”法因斯說話的聲音有點粗啞,“這是我曾經見到過的最丑惡最神秘最可怕的事。我回去,又走進老花園,感到這里除了發生過的謀殺案之外,還發生了一些新的不自然的事。在通向古老的灰色花園涼亭的陰暗小路兩旁,成片的藍色花朵從樹上漫天飄落下來,但是對我來說,這些藍色花朵看起來就像是在地獄的洞袕前跳舞的藍色幽靈,我四下張望,似乎樣樣東西都原封未動。但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天空的形狀有些不對頭。跟著我就看出來是怎么回事了。那塊命運之石總是對著海灘聳立在樹籬之外,從花園可以望得到。現在命運之石不在了。”
布朗神父抬起頭來專心傾聽。
“這就像一座山從地面上走開,或者月亮從天上落下來一樣不可思議。不過,我當然知道,只要一碰,就會使它落下去。守著這事的困惑,我一陣風似地沖下花園小路,僻僻啪啪穿過樹籬,仿佛它是一張蜘蛛網。這樹籬很薄,大概只有一根樹枝厚,不過整整齊齊,從來沒人碰過,就當花園的墻。在海灘上,我發現那塊巖石從它的支撐點上滑落下來。可憐的哈里·得魯斯壓在它的底下,像失事船骸一樣地躺著,一只胳膊像擁抱一樣的圍著石塊,好像是他把它拉下來倒在自己身上的。旁邊廣袤的棕色沙灘上,他用狂亂的字體寫出這句話:命運之石倒在傻瓜身上。”
“是上校的遺囑造成的。”布朗神父評論說,“年輕人把一切希望都押在唐納德失寵由他替補這樣的賭注上,因為除去唐納德之外,就只有他兄弟倆是近親。尤其因為他伯父這天請了律師又請他們去,對他們非常熱情的接待,更使他認定他會在遺囑中代替唐納德,因為他哥哥太老實了。這一寶押不準的話,他就完蛋了。他丟掉了印度警察局的工作,在蒙特卡里輸得精光。只有老德魯斯死了,他才會從他認定有他一份的遺產中得救。在他殺了他的伯父之后,卻發現自己一無所得,自然只有自殺了。”
“喂,等一下,”法因斯瞪大了眼,喊道,“你講得太快,我跟不上。”
“談到遺囑,順便說點小事。”布朗神父繼續平靜地說,“在我們談論大問題之前,為了怕我忘記,我想對有關醫生名字的事,作一點簡單說明。根據我的歷史知識,醫生實際是法國貴族,頭銜是德維隆侯爵。但他又是熱忱的共和主義者。他放棄爵號,恢復已被忘卻的原來家族姓氏,就是瓦輪丁。正如(法國大革命)這本書上寫的—#8212;‘你的里凱蒂公民身份,使歐洲困惑了十天。’所指的是米拉博伯爵。”
“你講了些什么?”年輕人茫茫然地問。
“不講那么多了。”神父說,“總之,改名換姓十次有九次是不誠實的行為。不過這次卻是狂熱的高尚行為。這也就是他諷刺美國人沒名字改的理由—#8212;美國人沒頭銜好改。在英國哈延頓,侯爵永遠不能成為哈延頓先生。但是在法國德維隆侯爵就可以成為德維隆先生,或是瓦輪丁先生。所以這看起來就像改名換姓。”
“那么他要殺什么人呢?”法因斯追問。
“殺什么人,也來自法國貴族的習俗。醫生是說,他要向佛洛伊德挑戰決斗。姑娘是盡力說服他別這么做。”
“啊,我明白了。”法因斯若有所悟,近乎于喊叫地說道,“現在我理解她所說的話的意思了。”
“這又是從何說起的?”他的朋友微笑著問道。
“哦,”年輕人說:“這是剛好在我發現那個可憐人的尸體之前碰上的事,先前只顧談哈里的悲劇,讓我把這事忘記了。我想如果你親眼看到這個悲慘結局,也許你也會把這段小小的浪漫插曲給忘記的。”
當我走上通往涼亭的小路時,我遇到德魯斯小姐和瓦輪丁醫生在散步。她當然是身穿喪服,醫生則是一身黑色禮服在參加葬禮。但是他們的面容可不像是參加葬禮或服喪的。我還從來沒看到過任何男女比他倆更喜氣洋洋,更歡天喜地的了。他們停下來向我致敬,她告訴我他們已經結婚,現在住在近郊一所小房子里,醫生在那里繼續開業。這使我有點驚訝,因為我知道,根據她老父親的最后遺囑,已把所有財產,包括房子和花園,都留給了她,只有少量的錢留給她弟弟。當我暗示這一點時,她只是笑了笑,說:‘哦,我們已經全部放棄,我丈夫不喜歡女繼承人。’當我聽到他們真的堅持把全部財產還給可憐的唐納德的時候,我真的有點吃驚。我希望唐納德受到這次對他有益的打擊后,能夠明智地處理好這筆財產。從此別再和狂飲豪賭的哈里攪在一起,因為當時我還不知道哈里已經自殺。她隨后說的話我當時不太理解,但我現在明白了。”
“她說:‘我希望這個紅頭發傻瓜別再為遺囑大驚小怪。我的丈夫為了他的原則,情愿放棄與十字軍同樣古老的家族紋徽和貴族頭銜。而這傻瓜卻以為這樣的人會為了一筆遺贈在花園涼亭里殺害一個老人?’她笑了笑說道,‘我的丈夫除了決斗這種方式之外,不會殺害任何人。而且他一直沒有委托他的朋友去找對方的秘書。’現在我總算明白她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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