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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公爵小姐梅麗----六月十六日(1)

  六月十六日

  今天早晨,大家在井邊全都議論著同一個話題:切爾克斯人的夜襲。我將醫生規定的那幾杯納爾桑礦泉飲下之后,就沿著那長滿菩提樹的幽長的林蔭道溜達著,來回溜了個十來趟,我遇見了薇娜的丈夫,他剛剛從皮亞季戈爾斯克歸來。他挽住我的胳膊,我們便一同去餐館用早餐;他為他的妻子而極為心神不寧。“這一夜她受了多大的驚嚇喲!”——他說,——一“這可是真有點蹊蹺,仿佛一定要讓這種事恰恰在我不在場的時候發生。”我們要了一張挨著那側門的桌子坐下來用早餐,那側門通向角落里一個內間,那內間里有十來個年輕人,格魯什尼茨基也在其中。命運又一次給我一個機會去竊聽一場交談,這場交談當與他格魯什尼茨基生死攸關。他沒有看見我,因為我就不能懷疑這是他故意設下的圈套;但這一來,只是在我的心目中平添了他的罪孽的分量。

  “難道這當真就是什么切爾克斯人嗎?”——有人說,——“有誰親眼看見他們了呢?”

  “我現在給你們講講整個經過吧,”——格魯什尼茨基回答說,——“只是有一條,請別出賣我;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有一個人,——此人的名字我就不告訴你們了,——來到我身邊就向我披露:他在晚上九點多鐘時看見一個什么人溜進里戈甫斯基那家人的寓所里。應當向你們提醒一點,那公爵夫人當時是在這兒,而公爵小姐卻在寓所里。這樣我就與他一起出發了,來到那窗戶下面,埋伏起來,在暗中伺守那位幸運兒。”

  我得坦白,我這時還真的發慌了,盡管我對面的這位交談者正在非常津津有味地用他的早餐:他著實可能聽見一些讓他相當不愉快的事情,要是那格魯什尼茨基萬一道破真相的話;然而,那格魯什尼茨基被妒火燒昏了兩眼,他壓根兒就沒疑想到那層真相。

  “你們看出來了嗎,”——格魯什尼茨基繼續講,——“我們倆隨身帶上槍,就一塊兒出發了,槍膛里上的是空子彈,只是想這樣去嚇唬嚇唬他。我們倆在花園里伺守到深夜兩點鐘;終于——上帝才知道他那是從什么地方出來的,不過絕不會是從窗子里,因為窗子并沒有打開,他該是從柱子后面的玻璃門里出來的,——終于,我在說呢,我們看見有一個人從陽臺上溜了下來—……這還稱得上什么公爵小姐呀?啊?得啦,我說句實話吧,莫斯科的小姐們就是這樣的!連這種事都發生了,還有什么可以讓人相信的呢?我們想抓住那家伙,可是他卻脫身而逃了,就像兔子那樣一撤退就鉆進灌木叢里而不見了;這時,我就向他開了一槍。”

  格魯什尼茨基的周圍響起了一陣不信任的噓聲。

  “你們不信?”——他繼續說,——“那我就以一個誠實的人的名譽,以一個正派的人的人格,來向你們擔保:這一切全都是純真的事實,作為給你們的一個證據,得了,我這就把那位幸運的先生的大名說出來。”

  “說出來,說出來,他究竟是誰?”——這叫喊從四面八方響起來。

  “畢巧林,”——格魯什尼茨基回答道。

  就在這關口,他抬起了眼睛——我站在門口,站在他對面;他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我走到他面前,徐緩而清楚地說道:

  “我感到非常可惜的是,在您已經以一個誠實的人的名譽為擔保,而對這最令人惡心的誹謗加以確認之后,我這才進來。我剛才要是在場,就會使您免去這一多余的卑鄙舉動的。”

  格魯什尼茨基從座位上跳將起來,想發脾氣。

  “請您,”——我用剛才那樣的腔調繼續說,——“請您現在就收回您的話;您非常清楚,這是胡編亂造。我不認為,一個女人對您那光彩照人的人品有所冷漠,就該承受這樣可怕的報復。請您好好地尋思尋思:您要是堅持您的這一派胡言,您就會失去那被稱為正派人的資格,而且還得冒生命危險。”

  格魯什尼茨基垂下眼簾,站在我面前,陷入強烈的激動之中。可是良心同自尊心之間的搏斗是短暫的。坐在他身旁的龍騎兵大尉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他哆嗦了一下,就很快地來回答我,并沒有抬起眼睛:

  “尊貴的先生,我口中說出來的,便是我心里所認定的,且時刻準備重申……我并不害怕您的恐嚇,時刻準備領教一切。”

  “后一點您可早已證實過了,”——我冷冷地回敬了他,然后挽住那龍騎兵大尉的胳膊,就走出了那個內間。

  “您這是要干什么呀?”——大尉問。

  “您是格魯什尼茨基的朋友——想必也愿意做他的副手羅?”

  大尉非常鄭重地鞠了一躬。

  “您猜中了,”——他回答道,——“我甚至還有義務去做他的副手呢,因為他蒙受的侮辱與我也相關:昨天夜里我是同他在一起的,”——他挺了挺他那有點駝背的身子,補充道。

  “哦!這么說,我那樣冒失地對其腦袋上猛砸了一拳的那人就是您啦?……”

  只見他臉上一陣蠟黃,一陣鐵青;壓在心底的兇狠流露在他的臉上。

  “今兒我就會很榮幸地派我的副手去見閣下的,”——我彬彬有禮地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擺出一副好像對他的狂怒并不介意的樣子,追加了這么一句。

  在餐館的臺階上,我遇見了薇娜的丈夫。看上去,他像是一直在等我呢。

  他帶著一種頗似亢奮的情緒抓住了我的手。

  “高尚的年輕人!”——他噙著眼淚說,“我全都聽見了。這個混蛋!下流胚!……往后,誰還愿意讓這種人闖進體面人家的客廳呢!謝天謝地,我幸好沒有女兒!但是,您將受到您為之冒著性命危險的那個她的犒賞。你且相信我這人有時也還是能善解人意的,”——他繼續說,——“我自個兒也年輕過,也在軍隊里服役過:我清楚,在這類事情上是不應當插足的。再見。”

  可憐蟲!他還慶幸他沒有女兒呢……

  我直接去找魏爾涅勒,他正好在寓所里,我當即向他道說了這一切——我與薇娜,與公爵小姐這兩女子的關系,我竊聽到的那場談話,從那場談話中,我獲悉那幫先生欲迫使我們用空槍決斗,欲捉弄我一番的預謀。但是,如今事情已超越了一場玩笑的界線:他們想必也不曾預料到會滑向這樣的結局。

  醫生同意做我的副手;我就決斗條件的談判中應堅持的幾點,給了他若干條告誡;他應當堅持把這事安排得盡可能秘密些,因為我盡管隨時準備承受死神的降臨,但卻絲毫也無心活生生地就把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未來前程,由此而永遠地給毀掉。

  做了這番安排之后,我就折回寓所。過了一小時,醫生便從其探險式的征詢中回來了。

  “的確有一個針對著您的預謀,”——他說,——“我在格魯什尼茨基的住處找到龍騎兵大尉,那兒還有一位先生,他的姓氏我沒記住。我先在門廳里呆了一會兒,要在那兒脫下套鞋。只聽見他們那兒正鬧著一場可怕的喧囂與爭吵……”“無論如何我也是不會同意的!”—一格魯什尼茨基說,——“他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侮辱了我;而先前所合計的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這于你又有何妨呢?”——大尉回答道,——“我來承攬這一切。我給人家當過五次副手,經歷了五場決斗,我當然清楚,怎樣安排這種事。我把所有細節都考慮到了。行啦,只是請你別妨礙我。去嚇唬嚇唬,也并非壞事呀。既然可以避免,何必還要讓自己去蒙受危險?……”就在這時候,我走了進去。他們突然都閉口不言了。我們的談判延續了相當長的時間,最后,我們雙方終于商定這事這樣進行:距這里大約五俄里,有一個人跡罕至的峽谷;他們明天清晨四點鐘從這里出發,騎馬去那兒,我們呢,比他們晚半個小時動身;射擊的距離定為六步之遙——這一點是格魯什尼茨基自己要求的。被擊斃者——就算是切爾克斯人殺害的。現在,我有這樣一些懷疑:他們,也就是對方的兩個副手,想必已對他們原先的那個計劃有所改變,而打算僅僅往格魯什尼茨基用的那支手槍里裝上子彈。這就有點兒像謀殺,不過,在戰時,尤其是在亞細亞人的戰場上,狡詐詭計都是允許的;看上去,只有格魯什尼茨基這人似乎比其伙伴們要正派一些。您是怎么看的呢?我們是否應當給他們顯示一下:我們已識破這一詭計?

  “千萬別這樣,醫生!您且放心吧;我是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那您究竟想要怎么辦呢?”

  “這是我的秘密。”

  “小心別落入圈套……要知道只有六步之遙啊!”

  “醫生,我明天四點鐘等您;屆時馬會備好的……再見。”

  我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一直到黃昏都沒有出門。有一個仆人來請我上公爵夫人那兒去,——我吩咐他去說我病了。

  ……

  深夜兩點鐘了……無法成眠……可是還得入睡才是呀,這樣明天手才不至于發抖。話說回來,在六步之遙的距離內射擊是不大可能失手的。啊,格魯什尼茨基先生!您不會成功地實現您那個鬼花招的……我們倆將交換角色:屆時我也有機會在您那張蒼白的臉上尋找那發自心底的恐懼的印跡。為什么您自個兒偏要指定這致命的六步呢?您以為,我這人會乖乖地把自個兒的腦門送給您……我們倆可是要抽簽的!……到那時……到那時……要是他是福星高照呢?要是我的星宿在最后的關口背叛了我呢?……那也沒什么可奇怪的:它如此忠貞不二地服役于我的這些乖張的嗜好都已經這么久了;天國里也不會有比人世間更多的矢志不渝。

  有什么了不得的呢?死就死吧!對于世界這損失還并不算大;況且我本人也已經深感這日子無聊透了。我這人——就像那個在舞會上直打呵欠的跳舞者,這種人還不回去睡覺,也只是因為那來接他的馬車還沒有到。如今這馬車已套好……再見羅!……

  我在記憶中把我過去的經歷全都回溯了一遍,我不禁問起自己:我這人活著是為了什么?我生下來是要達到怎樣的目標?——啊,想必,這目標是存在過,想必,我這人肯定肩負著一個崇高的使命,因為我覺得我的心靈里充滿無窮無盡的力量……但我就是沒有猜透這一使命是什么,我醉心于那些空幻而輕浮的情欲的誘惑,經過情欲的熔爐的鍛煉,我便變得像鐵一樣又硬又冷,但卻由此而永遠失去了那些高尚的追求的熱情——這熱情乃是一個生命最美麗的花朵。而且從那時起,我已經有多少次扮演了命運之神手中那個斧頭的角色!就像一種刑具那樣,我落到那些命中注定的犧牲品的頭上,往往并沒有那份兇狠勁兒,一向則沒有那份憐憫……我的愛情不曾給任何人帶來幸福,因為我這人從來沒有為我所愛的人犧牲過什么:我是為了自己,為了自身的享受才去愛的;我貪婪地吞噬著她們的感情,她們的溫柔,她們的快樂與痛苦,一味地去滿足心靈奇怪的欲求——這欲壑從來也沒有被填滿過。這狀態,就像一個受饑餓折磨的人.在精疲力竭的時候昏昏欲睡,在朦朧之中看見面前有一桌非常奢侈的菜肴與正冒著泡沫的葡萄酒;于是,他便帶著一份狂喜去吞噬這份由想象所生的空幻的饋贈,于是他似乎覺得好受了一些;可是,一旦他醒來——幻象便消逝……剩下來的是加倍的饑餓與絕望!

  也許,我明天就會死去!……那時這人世間也就不會再有一個能完全理解我的生靈。一些人會把我看得比實際上的我要壞些,另一些人則會把我看得比原本上的我要好些……一些人會說:他這人是一個好男子,另一些人則會說:他可是個惡棍。這兩種看法都將是錯誤的。往后,還值得去為生命之旅而操心嗎?而你之所以依然還活在生命的旅途中——這只是出于好奇:你這是在期待著某種新的遭遇……真是可笑又可惱!

  我在這N要塞已經住了一個半月;馬克西姆?馬克西梅奇出門打獵去了……我孤零零一人守在這里;我坐在窗口;一團團的灰云在翻滾,把眼前的山巒從山巔到山麓整個兒都給裹住了;透過云霧的太陽,看上去像是一個黃色的斑點。冷得很呢;風呼嘯著,搖撼著護窗板……真寂寞喲!我便繼續寫起我的筆記,由于出了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件,這筆記中斷了。

  我重讀這最后的一頁:真可笑!我曾想過去死呢;這是不可能的:我還沒有飲干那苦難之杯呢,我現在覺得,我這人在這生命的旅途上還得跋涉好久喲。

  過去發生的一切,是這么清晰這么深切地銘刻在我的記憶里!時間不曾磨掉那輪廓上的一根線條,不曾消蝕那畫面上一抹色差!

  我現在還記得,在那次決斗的前夕,我硬是坐了個通宵,一分鐘也沒有闔眼。我當時已不能長時間地坐下來寫筆記了:我的整個身心已經被那種神秘的不安統攝著。我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前后差不多徘徊了一個小時;之后,我坐下來,打開那就放在我面前桌子上的華爾特?司各特的長篇小說:那是《蘇格蘭的清教徒》;起初,我看得很吃力,后來,就被那神魔般的虛構給迷住了而忘情于其中……這位蘇格蘭彈唱詩人的作品,把一個個令人快樂的瞬間贈予人們,難道人們能不對這位現已長眠于彼岸的詩人有所酬謝嗎?……

  終于破曉了。我的神經安寧下來。我照了照鏡子;一層幽暗的蒼白覆蓋在我這張還殘留著痛苦的失眠痕跡的臉上;但是眼睛,雖然它們周圍已經出現一圈褐色的陰影,卻高傲而剛毅地閃耀著光芒。我對自己這模樣也還滿意。

  我先吩咐仆人去套馬,然后就穿上衣服,直奔浴場。整個身子浸入冒泡的納爾桑冷泉里的時候,我便感到我的體力與精力都在恢復。洗完這礦泉浴,我頓時就覺得神清氣爽,仿佛這就要赴舞會似的。這以后,你們還敢說精神并不依賴于肉體嗎!

  回到寓所時,我發現醫生已經在門口等我。他身穿灰色的馬褲和短上衣,頭戴切爾克斯帽。一瞥見他這樣的小個頭兒竟戴著這么偌大的毛茸茸的皮帽子,我便哈哈大笑起來:他那張臉原本就遠非是威武的,而這一回則比平日拉得更長了。

  “您何以如此憂傷呀,醫生?”——我對他說,——“難道您不曾是千百次以極大的冷漠而把人家送往那個世界了嗎?您就設想,我這是患上了膽囊炎;我可能痊愈,也可能死去;這兩者均是合乎情理的正常情形;您就竭力把我當作一個您還沒有見識過其病癥的病人吧,——那樣,您的好奇心就會被激發到最高程度;您如今盡可以在我身上來進行某些重要的生理觀察……去期待那強制性施行的死亡,這不已經就是一種很實在的病癥嗎?”

  這一思想讓醫生震驚了,他頓時快活起來。

  我們一翻身就躍上了馬;維爾涅勒用雙手緊緊抓住韁繩,我們就出發了,——一轉眼我們便穿越村鎮,馳過要塞,駛進峽谷,峽谷里蜿蜒著一條道路,道路的一半已掩沒在深深的野草之中,還不時地被喧囂著的溪流給截斷了,每每遇到這種地方就得涉水而過,這使醫生極為苦惱,因為他那匹馬每一回涉水時還都要停一停。

  我真記不起來還有比那天更蔚藍更清新的黎明了!太陽剛剛從蒼翠的山巔后面探出頭來,它的光芒帶來的第一絲暖意,與那行將消逝的黑夜的涼爽漸漸地交融起來,這冷暖相加給一切感覺均蒙上了甜蜜的困情;年輕的白晝那快樂的曙光還沒有透入峽谷;這曙光還僅僅只把懸在我們頭頂上的那兩側峭壁的頂端染成金燦燦的一片;生長在峭壁深罅里的那又濃又密的灌木叢,只要有一陣微風輕輕地拂過,就向我們身上撒來一陣銀雨般的露珠;我記得,——正是在這一回,我比先前的任何時候都更愛大自然了。我是多么好奇地觀賞著那每一滴露珠啊,它們一個個在寬闊的葡萄葉子上戰栗著,卻映現著陽光的千萬道虹彩!我的目光是多么貪婪地想穿透那霧氣迷蒙的遠方!那邊,路越來越窄,峭壁愈發蒼翠而險峻。終于,這兩側的峭壁聚攏到一起了,像是連成了一道難以穿透的墻壁。我們倆默默地策馬而行。

  “您寫下了遺囑沒有?”——維爾涅勒突然間問道。

  “沒有。”

  “要是您被擊中而喪命了呢?……”

  “繼承人自己會出頭的。”

  “難道您就沒有一個您有心與之做最后訣別的朋友?”

  我搖搖頭。

  “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一個女人是您有意欲留下什么給她做紀念的嗎?……”

  “您是不是想,醫生,”——我回答他說,——“讓我向您敞開心扉?……您看出來沒有,我這人已經活過了那種歲月,在那種歲月,人們臨死時總要呼喚自己心愛的女人的名字,總要給自己貼心的友人留下一份饋贈:一綹涂抹上香膏或是沒有涂抹上香膏的頭發。念及這近在眼前的、可能遭遇的死亡,我一心所想的僅僅是我自身:另一些人連這一舉動也沒有呢。我那些朋友,一個個明天就會把我給忘了,或是更壞些,還會把一些上帝才能明鑒的荒唐事兒都推到我頭上;我那些女人,她們將一邊摟抱著新歡,一邊嘲笑我,以便壓抑她那一位身上那份對故亡人的嫉妒,——所有這些人,且讓上帝保佑他們吧!從生活的風暴中,我這人所承受所接納的僅僅是某些思想——而并沒有任何情感。我這人早就不是靠心靈而是憑頭腦在活著了。我斟酌著、檢視著我自身的激情與行為,均出自于純粹的好奇,而不摻進絲毫的同情。在我身上存在著兩個人:一個是在生存這個詞的完全本真的意義上活著,另一個則思考著審視著他;這第一個,或許一小時之后就要與您與這人世訣別了,而那第二個……第二個呢?您瞧,醫生:您看出來沒有,那山崖上正有三個黑魆魆的人影往右移動呢?那像是我們的對手吧?……”

  我們放開韁繩讓馬小跑起來。

  在山崖腳下的灌木叢里拴著三匹馬;我們倆便把馬也拴在那兒,然后就沿著那羊腸小道往上攀登,來到格魯什尼茨基與他的龍騎兵大尉以及另一個副手這三位正在等我們的那塊空地上。格魯什尼茨基的第二位副手名字叫伊凡?伊格納基耶維奇;此人的姓氏我卻從未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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