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日,至蠻漠。緬人遣其頭目通話曰:“緬土小邦,乃大明貢臣。今皇帝親舉玉趾以臨,敢不伏而迎諸郊?唯是扈蹕諸王及勛鎮將軍攜有重兵,自宜次于外以圖恢復疆宇。若入于小邦,是示天下以不武也,不重損我天朝威望乎?”天波見其勢不可入,乃奏曰:“圣駕進緬,臣必居外矣。君臣南北,阻以大江之險,音問難通。請陛下以太子托臣,臣奉太子進茶山監國,一則可以在外調度,次亦可以遙為聲援。此顧前慮后之長策,愿陛下決計。”帝曰:“興廢由天,非人力所能挽。太子尚有父子之情,奚忍遽離?”后兄華亭侯王維恭請于后,亦弗許。于是君臣哭別。
二月壬辰朔,帝次大金沙江,緬酋以四舟來迎。從官自覓舟江上,得從者六百四十六人,馬九百四十余匹,俱由陸期會于緬甸。
十八日,帝次井亙。緬人止之。不聽,前進。
二十四日,緬請大臣問故。帝遣馬雄飛、鄔昌琦赍敕書往諭。緬發神宗敕書,對校不同,疑其為偽。及見沐國公印,信之。蓋緬國自萬歷二十三年請救不許,遂絕朝貢,故所知惟神宗故事也。
當是時,李定國已遣白文選率兵迎駕至哇城下,距駐蹕五六十里,而為緬人隔絕。文選遂拔營去。
三月十七日,自河口分路。陸行者至哇城,對河離城五六里駐營。緬人疑兵奪國,率兵出戰,殺傷多人。余乃散居村落。通政使束蘊金、中軍姜水德縊死。
四月初三日,傳諭守關者,駕已航海赴閩,兵勿復來。蓋緬人畏兵,故馬吉翔以此悅其心,而不知為其所愚也。沐天波、蒲纓、王啟隆等謀乘間走戶臘二撤。亦不許。
五月四日,緬王具龍舟鼓樂,遣人迎駕。五日,發井亙。七日,至哇城下,次于緬酋所居城對江。八日,進赭,始知前陸行者潘世榮等被緬人分給土人為奴,多自殺。緬人于赭置草殿數十間,編竹為城。從官各結茅散處。蠻男婦日來貿易。初至饋獻頗豐,后乃漸薄。
八月望日,為緬國朝會之期。逼令沐天波以臣禮見,令天波跣足為諸蠻先,以夸耀于諸蠻。馬吉翔、李國泰等猶以令節飲后弟王維恭家。維恭有女妓黎維新,已老矣,吉翔強之為梨園舞。維新泣下曰:“今何時,顧猶為歌舞歡耶?”吉翔等怒,撻之。蒲纓家復縱博喧呼,聲徹于內。時帝臥病不能禁,嘆息而已。
九月,緬人貢新谷。命分給從官之窘者。吉翔多私其親故,鄧凱以為言,吉翔擊凱傷足。
十月戊子朔,禮官請頒庚子歷。從之。
永歷十四年(清順治十七年)庚子正月丁巳朔,帝在赭,日欲出緬幸李定國營。定國恐以兵來,則緬人致難于帝。而在帝左右者,又皆偷安無智之徒,以此音塵不屬。
九月,定國迎駕,屯于近地。奏云:“前后三十余本,不知曾到?今與緬王約何地交割?”帝以答敕付緬人。定國候久無消息,復拔營去。是時士君子皆散,唯余茸一二輩。馬吉翔為大學士,與司禮監李國泰相為唇齒,惟恐定國之至,于是牢籠文武,凡欲某職某銜者,俱稱門生。吉翔、國泰合奏大臣三日不舉火,帝怒,以璽擲之。吉翔、國泰即椎碎分給。御史任國璽請東宮開講,進宋末賢奸利害書。帝方覽,國泰惡而去之。
永歷十五年(清順治十八年)辛丑正月辛亥朔,帝在赭。
二月二十八日,白文選密遣緬人赍本至,云:“不敢速進者,恐有害,必要緬王送出為上策?!睌等蘸螅嘈性诹呤锛芨?,將渡,已而不果。
三月,有欲殺馬吉翔、李國泰奉東宮而出者。事覺,被害。
五月,馬吉翔、李國泰進宮講書。御史任國璽曰:“上年請開講,則遷延不行。今日勢如累卵,禍急燃眉,不思出險而托之講書。夫日講經筵,必須科道侍班,議軍事,則有皇親沐國,豈翔、泰二人之私事哉?”奉旨著任國璽獻出險策。國璽言:“能主入緬,必能主出緬。今日事勢如此,卸肩于建言之人乎?”
太常寺博士鄧居詔、禮部主事王祖望各劾翔、泰。不省。
又諭禮部侍郎楊在講書。賜坐。在以東宮典璽李崇貴侍立,不敢就坐。帝并賜祟貴坐。崇貴曰:“雖在亂亡,不敢廢禮。今日蒙上賜,后日將謂臣欺幼主。”每講,崇貴出外,講畢而入。一日,東宮問哀公何名?在不能答。
二十三日,緬酋弟莽猛白弒兄自立,遣人索賀。
七月,復來言三載供億之勞,索報禮。俱無以應。
是月十八日,緬人請吃咒水(即盟誓也),設宴于海中對山望海樓。馬吉翔、李國泰挽百官同往,已而伏兵四起,悉被殲焉。惟沐天波覺其謀,出袖中錘,擊殺十余人,被獲,縛諸樹以弩箭攢射之,死。是時,死者馬吉翔、蒲纓、王維恭而下四十有二人,而其先以病卒與婦女驚竄自縊者不計。同行文武盡矣。
緬人又發兵圍行在。帝幾自縊。吉王同妃縊死。宮人命婦縊者不下百人。盡劫所有而去。
二十一日,緬人復修草殿,奉帝居之。曰:“此事非關吾國,因汝各營在外殺害地方,犯眾怒耳?!?/p>
緬殺諸人后,有馳呼而至者,云:“勿害皇帝及黔國公?!鄙w恐清朝索之,思留以獻也。而天波已先死。乃復治天波所居室,移帝眷屬二十五人入居之,并進衣食。
八月,李定國以十六舟攻緬,復為所敗,覆其五舟。乃與文選俱引還。
十一月十八日,帝召都督同知鄧凱入,謂曰:“太后病矣,未知骸骨得歸故里否?”又曰:“白文選未封親王,馬寶未封郡王,吾負之。滇、黔百姓,我師在彼,苦了多年,今又不知何如?”
十二月三日,緬人請帝移蹕?;侍?、皇后及太子同行。三更渡河,始知其為清師也。蓋三桂以重金購致之。
明年壬寅二月十三日,至滇城。四月二十五日,以紅帛縊死。
定國既敗還,而文選軍在后,引而北。定國使其子嗣興隨文選以觀去向。文選部下勒兵回向嗣興,嗣興怒,亦勒兵迎之。定國遽使召嗣興還,曰:“吾兄弟數十人,今惟存吾與若耳,何忍更相殘?吾前所以使爾隨之者,冀其悔而復回,仍與我并力也。既勒兵相向,念已絕矣,任彼所之,吾自盡吾事可耳?!彼炻仕肯蚓琵埥M。文選北行,屯錫泊。清師至,遂降。
定國在九龍江聞報,東走景線。壬寅五月,至猛獵,士馬死亡日眾。定國乃置醮自述生平所為,如天命已絕,愿速死,毋徒苦眾人。未幾,聞滇城四月二十五日之事,定國遂病,以六月二十七日卒于軍。
八月,嗣興降,與劉文秀子震、艾能奇子承業俱入京,受世職。
孫可望死,其子襲王封。一代后,亦降為公。
三桂進爵為王,乃踞五華故宮,增修舊制。紅亭碧沼,曲折依泉。杰閣無堂,參差因榭。冠以巍闕,繚以雕墻,廣袤數十里。卉木之奇,運自兩粵,器玩之麗,購自八閩,而管弦錦綺圖書之屬,則取之三吳。從圓圓之好也。三桂將進圓圓位正妃,辭曰:“妾以章臺賤質,謬污瓊寢。始于一顧之恩,繼以千金之聘。流離契闊,幸保殘軀。獲與奉匝之役,分已過矣。今吾王析圭胙土,威震南天,正宜續鸞戚里,諧鳳侯門。上則立體朝廷,下則垂型裨屬?;蟮?,斯曰德齊。若欲蒂弱絮于繡ブ,培輕塵于玉幾,既蹈非耦之嫌,必貽無儀之刺,是重妾之罪也?!比鸩坏靡眩藙e娶中閫,而悍妒絕倫,群姬之艷而幸者輒殺之。惟圓圓屏謝鉛華,幽居別苑,以順適其意,不甚相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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