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一月十二日，清師入宿遷?？煞ň戎S拔營去。十四日，高杰進(jìn)疏渡河，抵徐州。

　　先是，十月十二日，清朝發(fā)兵，一往山西，一往徐州，—往河南。豫王將從孟縣渡河。杰聞之，乃與劉澤清書曰：“清朝發(fā)一王子，領(lǐng)兵號二十萬，實(shí)七八千，齊駐濟(jì)寧。近日河南撫鎮(zhèn)接踵告警，一夕數(shù)至，開封上下北岸，俱是兵眾，問渡甚急。惟恐彼一越渡，則天塹失恃，長江以北，盡為戰(zhàn)場。時事到此，令人應(yīng)接不暇，惟有殫心竭力，直前無二，于萬難之中求其可濟(jì)，以報國恩而已?！睗汕逡越軙?，且言清朝總河楊方興屯兵宿遷，鑄造鐵條為縛筏用。士英稱：“清兵雖屯河北，然賊勢尚張，不無后慮，豈遂投鞭問渡乎？況強(qiáng)弱何常？赤壁三萬，淝水八千，一戰(zhàn)而江左以定。況國家全盛，兵力萬倍于前。廓清底定，愿諸臣刻勵之也。”

　　杰遺清肅王書云：“逆闖犯闕，危及君父，痛憤于心。大仇未復(fù)，山川俱蒙羞色，豈獨(dú)臣子義不共天？關(guān)東大兵能復(fù)我神州，葬我先帝，雪我深怨，救我黎民，前有朝使謹(jǐn)赍金帛，稍抒微忱，獨(dú)念區(qū)區(qū)一介未足答高厚萬一。茲逆闖跳梁西晉，凡系臣子及一時豪杰忠義之士，無不西望泣血，欲食其肉而寢其皮，晝夜臥薪嘗膽，惟以殺逆闖、報國仇為汲汲。貴國原有莫大之恩，銘佩不暇，豈敢茍萌異念、自干負(fù)義之愆？杰猥以菲劣，奉旨堵河，不揣綿力，急欲會合勁旅，分道入秦，殲闖賊之首，哭奠先帝。則杰之忠血已盡，能事已畢，便當(dāng)披發(fā)入山，不與世間事，一意額祝復(fù)我大仇者。茲咫尺光耀，可勝忻仰，一腔積懷，無由面質(zhì)。若杰本念，千言萬語總欲會師剿闖，始終成貴國恤鄰之名。且逆闖兇悖，貴國所甚惡也。本朝抵死欲報大仇，亦貴國念其忠義所必許也。本朝列圣相承，原無失德，正朔承統(tǒng)，天意有在。三百年豢養(yǎng)士民，淪肌浹髓，忠君報國，未盡泯滅，亦祈貴國之垂鑒也?！?/p>

　　肅王報書云：“肅王致書高大將軍，果能棄暗投明，擇主而事，決意躬來，過河面會，將軍功名不在尋常中矣。若第欲合兵剿闖，其事不與子言。或差官北來，于令人引奏?！?/p>

　　先是，清朝副將唐起龍，其父唐虞時致書于杰，勸以早斷速行。有“大者王，小者侯，不失如帶如礪，世世茅土”之語。杰皆不聽。身先士卒，沿河筑墻，專力備御。

　　徐州大盜程繼孔者，字肖予，蕭縣健步也。其仇誣告肖予與宿州干賊通，官兵不察、往擒激變。肖予不從干賊，自據(jù)所居梧桐山為亂。馬士英督鳳時，俘之以獻(xiàn)，未及誅，京師破。肖予乃南下聚眾，以恢復(fù)為名。至是，杰受士英旨，過徐州，而肖予斬木編筏，引兵渡河，偽投降。杰誘斬之，收其眾。事聞，加杰太子太傅，可法太傅，內(nèi)外文武晉爵有差。

　　清師至夏鎮(zhèn)，別由濟(jì)寧南下。又從洛陽渡河，攻海州，圍邳州。史可法、高杰、劉澤清等俱告急。不應(yīng)。

　　十二月十八日，都督陳洪范南還。先是，洪范與左懋第等至德州。清撫臣方大猷示以攝政王令旨，有來使不必敬語，止許百人赴京朝見。十月初一日至張家灣，懋第欲先謁陵，后進(jìn)見，攝政王不許。乃遙祭先帝。于十二日入京，館鴻臚寺。越一日，內(nèi)院剛林來，登堂上，責(zé)懋第等江南不應(yīng)更立天子。懋第不屈，洪范降。懋第請祭告諸陵，改葬先帝。皆不許。乃陳太牢于寺堂祭之。二十七日，放歸。十一月初四日，至滄州。復(fù)遣兵追執(zhí)懋第等北去，改禁太醫(yī)院。放洪范，至是歸，稱清師萬分緊急，旦夕南下。士英惡之，曰：“有四鎮(zhèn)在，何慮焉？”

　　士英方黷貨無厭，賄賂千名百品，日令門下僧利根次其高下?？倯椑钫催M(jìn)帶，慮士英不重也，囑利根譽(yù)為至寶。士英轉(zhuǎn)以獻(xiàn)帝，亦囑中官贊其非常，帝每束以視朝。始以議和遣使也，士英曰：“和則和耳”。既而和議不成，士英曰：“不和則不和耳?！?/p>

　　時賊窺突禹州、襄城等處。各鎮(zhèn)擁兵不進(jìn)，惟高杰提兵二萬，與張縉彥直抵開、雒之間?？N彥聯(lián)絡(luò)寨勇，鼓銳進(jìn)取。乃分寧陵以東屬王之綱，寧陵以西屬許定國，祥符以西屬劉洪起，河洛屬李際遇，各斬偽殺賊有差。

　　洪范請加恩北使勞臣，兵科戴英劾之，言：“洪范出使無功。正使身陷北都，下役群聚晉爵，天下聞之，恐哄然竊笑也。”乃止。

　　加左良玉太子太傅，予世蔭指麾使，開藩武昌。養(yǎng)子夢庚都督僉事，掛平賊將軍印。先是，楚宗朱盛濃疏誣監(jiān)軍御史黃澍毀制辱宗，貪贓激變，內(nèi)批刑部提問，澍不至。及是，士英薦授盛濃池州府推官。

　　二十日，刑部尚書解學(xué)龍上從逆諸臣六等罪，除在北京何瑞征等二十二人俟三年后定奪，一等應(yīng)磔，宋企郊等十一人；二等應(yīng)斬，擬長系秋決，光時亨等四人；三等應(yīng)絞，擬贖，陳名夏等七人；四等應(yīng)戍，擬贖，王孫蕙等十五人；五等應(yīng)徒，擬贖，沈元龍等十人；六等應(yīng)杖，擬贖，潘同春等八人。存疑另擬，翁元益等二十八人。朱國弼等合疏糾刑官六失。御史張孫振又言刑官賣法侮文。革學(xué)龍職，以高倬代之。是時，張捷秉銓，阮大鋮把持部務(wù)，而選郎以貪穢濟(jì)之，獨(dú)科道吳適抄駁侃佩。慶遠(yuǎn)知府郭儀鳳疏言掛冠勤王，且誣巡撫方震孺貪狀，科參：“郡守?zé)o勤王之例，掛冠非入援之名。儀風(fēng)不候憲檄，非奉明綸，擅離職守，飾詞妄瀆。察撫臣清執(zhí)有素，儀鳳穢跡著聞。必懼題參，先行反噬。自應(yīng)嚴(yán)究，以杜刁風(fēng)?！惫獾撌鹭埿鞘枨罂歼x，科參：“張星初以縣令躁進(jìn)降處，又掛察典。不惟望斷清華之夢，亦已身絕仕進(jìn)之階。乃無端幻想，僥幸上賞，欺君孰甚？若不一為點(diǎn)破，辟門大典不幾為燃灰之地、向躍之門耶？”保定侯勛衛(wèi)梁世烈請襲祖爵，科參：“國難以來，雖王侯貴戚咸喂虎狼，華貫重臣悉罹鋒刃，而其脫身圖存埋名溷俗者，固亦不乏。該勛何以逆料其家之必殲而忍以子嗣乎？萬一本宗匹馬來歸，將奪諸該勛以授乎？抑姑仍之且兩封之乎？恐無此法紀(jì)也。該勛世受國恩，誠恢復(fù)有志，何難倡諸勛舊、破產(chǎn)從軍？自當(dāng)直搗燕云，上為先帝復(fù)仇，次為諸勛雪恥。爾時訪問本支有無存否，然后請諸朝命，光復(fù)祖爵，不亦休乎？昔李晟收復(fù)長安，下令軍中曰：”五日內(nèi)無得輒通家信。‘今長安未復(fù)，殊非諸臣問家之日也?！八彀膊畡仔l(wèi)陳溶疏請襲爵，科參：”自都邑變遷，河山阻絕，世次無憑，單詞莫信，業(yè)奉明旨嚴(yán)核。該勛一請再請，若不能待，直視五等之封只同土塊之乞。亦與菜傭都督一醉告身，為可乘時拾芥而攘取乎？況遂安勛衛(wèi)今或遁跡閭閻，或從容歸國，安可懸坐鬼錄，使后來鞍馬遺裔執(zhí)途人而可稱，攀髯孤忠裂本支而他續(xù)也？“中書舍人張鐘齡請給部銜，科參：”職方何官？監(jiān)軍何事？妄行陳請。若果報國有心，何官不可自效？而藉口贊畫，輒請部銜，躁進(jìn)尤甚?！坝嗷蚴枸?，或抄參，不少假借。而銓部竟置高閣，旋駁旋用，使職掌掃地，而宵小盈廷矣。

　　除夕，福王在興寧宮，色忽不怡。韓贊周言新宮宜權(quán)。福王曰：“梨園殊少佳者?！辟澲芷唬骸俺家员菹铝罟?jié)，或思皇考，或念先帝，乃作此想耶?！?/p>

　　弘光兀年（清順治二年）乙酉正月朔，日有蝕之。吳適上言維新五事：信詔旨，核人才，儲邊才，伸國法，明言責(zé)。疏入，不省。

　　都督李際遇降清。

　　高杰冒雪防河，疏請重兵駐歸德，東西兼顧，聯(lián)絡(luò)睢州許定國，以奠中原。杰遺定國銀千兩，幣百疋。許定國者，太原人，以故總兵赦罪出獄，收兵縱掠。至是，以總兵駐睢州，毀家養(yǎng)士。負(fù)其功不得封，上書詆高為賦。高由是怨許，常曰：“吾見許，必手刃之?！笨煞ㄖ哺邎D中原也，爭之經(jīng)年，始見從。定國懼討，貽書閣部求自全計。閣部語其使曰：“許總兵何地不可居，而必睢州乎？”十一日，高兵至睢州，定國先數(shù)十里跪迎馬首。高扶起之曰：“若總兵，奈何行此禮？顧爾眾焉在？”許故隳其軍，以羸見。高嗤之曰：“爾有此軍，何不以此開藩乎？”居明日，召詢之，曰：“若豈不知我之將殺汝，而不去何也？”許頓首曰：“定國故知公之怒也，然不知其罪?！备咴唬骸叭衾凼杳覟橘\，安得無罪？”許曰：“此定國之所以不去也。定國目不知書，倉皇中假手記室而代者，誤入公名，定國不知疏中何等語也。若以此殺定國，不亦冤乎？”高索記室者姓名，許曰：“彼知公之怒也，先期遁，跡之不獲。彼先去而定國不去，以明向名公者非定國意也?！备邽槿藨?，見其屈服，且憐之。聞謾語，以為信。無何，有千戶者遮馬投牒，云：“定國謀公。”杰故以示勿貳，馬前笞之六十，送許誅之。遂刑牲約為兄弟。定國飾美姝進(jìn)，杰屏不御，笑謂之曰：“軍行無所事女子，第畜之，俟我功成后以娛老乎?！倍▏ㄎㄍ?。時杰大營去城二十里，懸王命旗于城曰：“非有令不得入。”從杰入者，止左右驍健三百人。十三日夜，定國開宴張燈，厚具樂以飲杰。令其少弟飲杰親將于別所。婦女賓客皆雜坐。酒半酣，許弟動靜失常度，坐者覺，起而耳語杰曰：“今日之宴，視其弟志意有非常，得無謀我？”杰推之以手曰：“去，夫何敢？”親將退，而意亦安之。三百人皆沾醉。杰所居為睢人甲第，垣高，且重廊復(fù)室繞四周。定國于壁后置人。將卒俱休息別所，杰臥榻畔止二三治文書者及傳事小兒。漏將殘，聞屋瓦歷然有聲，驚出視，則壯士逾垣屋者數(shù)十輩。杰有備身鐵杖，亟索之，已失，猶奪他人槍刀，斗而后就執(zhí)。從者三百人皆同斃。一人床下伏，值床簀陷而免。定國喋血向南坐，曰：“三日來，受汝屈辱已盡，今定何如？”杰大笑曰：“吾乃為豎子所算，呼酒來，當(dāng)痛飲死?！彼煊龊?。明日日中，城門不啟。李本深、王之綱、郭虎攻東門而入，定國已渡河北去。睢人知其事，皆已行。諸將致疾于睢人，環(huán)睢旁二百里，皆屠之?？煞ㄖ列?，聞而大哭曰：“中原不可復(fù)圖乎？”乃還師以救根本。揚(yáng)人聞杰之死也，酌酒相賀。

　　初，定國守河南，賊奄至，矢如雨。定國立敵樓以刀左右揮之，矢皆中斷，高與身等，笑向賊曰：“若乏乎？急歸，人障一版來，受灑家箭。”賊挾版至，定國射以鐵箭，枝皆貫人于版死焉。賊驚遁。定國嘗與眾少年飲，眾請曰：“欲觀公神勇。”許曰：“可”。忽躍起懸身，手攀檐前椽，左右換手，走長檐殆遍，而顏色自若。至是殺杰，乃奔降于清師。

　　杰妻邢夫人率子元爵請恤，帝命所部將士仍聽邢氏統(tǒng)轄。史可法請以杰部將李本深為提督，帝不允，曰：“興平有子，朕豈以兵馬汛地遽授他人？”乃贈杰太子太保，許其子襲爵，再蔭一子錦衣衛(wèi)百戶，從優(yōu)議與祭葬。

　　黃得功攘袂而起曰：“固當(dāng)以此州還我?！币龓熍R揚(yáng)。適可法自徐州還，令同知曲從真、中軍馬應(yīng)魁入得功營問故。得功曰：“吾為國大將，功最多，僻處瀕江一小邑。高杰有何功績而食數(shù)城？姑念其不終，割以三縣足矣，余地非高有也。”閣部曰：“吾豈不知將軍功？又非愛高而故右之也。彼士馬多而令不一，今日驟奪，而明日必亂。亂且曰首難自將軍始?！逼錉幹玻S揮其兵始少卻，會帝遣高、盧二監(jiān)諭之曰：“大臣當(dāng)先國事而后私恨。得功若向揚(yáng)州，致高營兵將棄汛東歸，設(shè)敵渡河，罪將誰任？”命可法鎮(zhèn)撫之，得功乃還。

　　得功，字滸山，京營名將也。初起，徒步為商人執(zhí)鞭。入都經(jīng)山東，值響馬兒，商人俱逃，得功獨(dú)手持兩驢蹄御賊，所向披靡。后立功河北，封靖南伯。嘗敗張獻(xiàn)忠于潛山之方嶺，殺萬人，獻(xiàn)忠?guī)撰@而逸。得功為人戇而忠，所部不過三萬，每戰(zhàn)身先沖突，勁疾若飛。江淮人詫為無敵，呼曰“闖子”。得功愛將林報國，每用兵，報國輒為前驅(qū)。左金王、老回回、革里眼等，畏之亞于得功。革賊設(shè)伏以待報國，賊有趙虎者，佯北。報國恃勇深入，墮其伏中，殺之，提報國首，登山罵誘得功。得功單騎突陣斬虎，將首級祭報國。賊有少年勇將號無敵將軍，呼于陣曰：“汝曹何怯也？吾為汝曹擒黃得功以來。”賊皆按轡觀之。無敵將軍大呼馳至得功前，得功立擒之，橫置馬上，左手按其肩，右手策馬馳去。群賊喪氣，相戒曰：“須避黃闖?！毙輰幫裟外衷莸霉﹂T下，當(dāng)高杰引兵爭揚(yáng)，汪時從得功飲。盤列生彘肩，割啖之。帳下驍將能飲者以次坐，人浮巨觴。有丘總兵弟辭不能飲，得功怒，欲杖之。總兵目汪，汪大笑，得功問故。汪曰：“生笑丘守備腿不及杖粗也。”得功笑而止。俄報高兵在十里外，將至矣，得功笑飲自若。又報距五里，又報僅三里，飲如故。又報抵城下，得功乃上馬，傍一卒授之弓，執(zhí)在手。又一卒授之槍，掛于肘。又一卒授之鞭，跨左腿下。一卒授之锏，跨右腿下。背后五騎，騎負(fù)一箭筒，筒箭百，隨之往。抽箭射，疾于雨。箭盡，擲弓，繼以槍，槍貫二騎，折旋，又擊死二騎。須臾擲槍，用鞭锏雙揮之，肉雨墜，眾軍已歌凱矣。歸而豪飲如平時。

　　廣昌伯劉良佐字明宇，故東撫朱大典之舊將。后督淮、揚(yáng)，再隸麾下，從護(hù)祖陵，御革左賊，再后收永城，號花馬劉者也。

　　東平侯劉澤清字鶴洲，家在曹縣。幼時曾習(xí)舉子業(yè)。試時適拳死一隸，遂跳應(yīng)兵部將材，舉天下第一。后渡河救汴，壁壘未成輒遁走。其人好聲色，將略本無所長。初，科臣韓如愈糾澤清，澤清持金帛賄之，如愈呼使誚讓，反其幣。澤清銜之。后上遣如愈督江浙餉，澤清遣兵狙擊之于東平戴家廟。韓挺挺不撓，惟以幼子不宜見殺。劫者曰：“無與小兒事?！鄙嶂?。澤清自云先帝已行封而詔不達(dá)，故與廣昌、興平拜獨(dú)進(jìn)侯，人莫得而辨也。及駐節(jié)淮，乃大治邸第，備四時之室，壯擬皇居，取美人、鐘鼓以充之。嘗構(gòu)一水榭，費(fèi)千金。諸生爭獻(xiàn)歌詩頌功德。澤清晏然休兵淮水，置討賊事于不問。嘗夸于其客曰：“我二十一投筆，三十一登壇，四十一列土，竟不知二十年中所作何事？”澤清向特以計厚興平，聞其死，乃與二鎮(zhèn)謀曰：“我維孺子不足立，固當(dāng)分其眾將之。”馬士英持不可，曰：“彼所部惡肯輕屬人？亟假諸將以軍號，待元爵長而還之。”當(dāng)澤清進(jìn)侯時，值其母賈初開八秩，稱觴極一時之盛。后澤清之降而戮也，賈乃流離道旁，無以朝哺云。

　　進(jìn)吏侍蔡奕琛東閣大學(xué)士。

　　通政使楊維垣請重定欽案，又請重頒《三朝要典》。左良五疏言：“要典，治亂所關(guān)，勿聽邪言，致興大獄?！痹^咸亦以為言。帝曰：“皇祖妣皇考無妄之誣，豈可不雪？事關(guān)青史，非存宿憾，群臣當(dāng)體朕意?！眳强准斡肿啵骸啊度洹讽殏淞挟?dāng)日奏議，以存其實(shí)?！痹手ＩS垣副都御史。

　　監(jiān)生陸源又借題三案，疏糾光祿少卿許譽(yù)卿。譽(yù)卿疏言：“當(dāng)日諸臣以翊戴光廟為正，今日諸臣以翊戴陛下為正，俱從倫序起見。光宗母子無間，先帝身殉社稷，何嫌何疑？而小人無端播弄，假手源。先帝久任體仁、養(yǎng)寇釀禍，使得生榮死寵，竊謚文忠。陛下追削，萬口稱快。源滿口頌其平章之功，甚矣！若輩之取于黨奸，欺上也?！?/p>

　　升阮大鋮兵部尚書，賜蟒服。

　　中書舍人林翹疏稱，正月十六日雷聲自北至西，占在趙、晉之野有兵。日在庚寅，主口角妖言。

　　翹，江浦人，善星術(shù)。馬士英在戍日，卜其大用。士英薦授中書。尋躐一品武銜，蟒玉趨事。

　　二月，妖僧大悲夜叩洪武門，自稱烈皇帝。關(guān)人擒之，以隸戎政張國維。國維以為此等妄男子，但當(dāng)速斃之。若一經(jīng)窮究，國體不無少損。而都人遂訛傳國維且杖死烈皇帝，于是國維遂以妖僧屬三法司。既而復(fù)言潞邸之第，嘗受封郡公。本朝從無郡公，其妄明矣。而大鋮等欲借此鍛煉擁戴潞藩一案，將盡殺諸君子，于是有十八羅漢、五十三參、七十二菩薩之說。馬士英奮然沮之，僅以大悲所供錢謙益、申紹芳二人上聞。二人疏辨，旋亦解。蓋大悲者，非真大悲，乃吳僧大悲之行童，從大悲往來錢謙益、申紹芳家者也，故折對但知有牧齋青門而已。乃于晦日斬于通衢。

　　遣太監(jiān)李國輔開采云霧山。給事中吳適疏言：“云霧山即名封禁山，縱橫數(shù)百里，北通徽、池，南連八閩，東抵衢、嚴(yán)，西界信州。唐宋以來每為盜藪。其間深谷窮淵，虎狼接跡，險阻極目，無徑可攀。且地接祖陵龍脈，為神京右臂。歷朝禁止樵牧，封禁所由名也。英宗初年，遣官采木。于是地方訛棍互相煽惑，而狐假之輩因之攘奪小民，招引匪類，大肆劫掠。兼多內(nèi)外官屬供億之費(fèi)，數(shù)邑坐困，民不聊生，近山良民遂鳥獸散。大盜鄧茂七等聚眾數(shù)萬，藉以為窟，攻城殺令，合四省兵力討之，十四年乃戡定。奉旨照舊封禁。往禍蓋可鑒矣。臣竊以為不便?！眹o亦疏請中撤。俱不聽。既而馳視如適言，報罷。國輔系韓贊周養(yǎng)子。贊周，閹寺中正人也，傷心時事，杜門休沐。國輔時在宮中，每有匡救。士英視為眼中釘，因?qū)偎揭蚤_采事誑國輔，具疏請往。其實(shí)士英意不在開采也。國輔提督勇衛(wèi)營，操練禁旅，及奉命往浙，士英竟奪營篆，授其子馬錫。以乳臭兒綰兵柄，時事可知矣。適疏出，士英遂切恨之。

　　起瞿式耜撫廣西。

　　劉良佐等薦朱大典為兵部侍郎。大典久任鳳督，毀家起兵，屢著戰(zhàn)功。御史鄭瑜劾其侵贓百萬。帝以大典創(chuàng)立軍府，所養(yǎng)士馬，豈容枵腹？詔勿問。

　　張國維予告歸。

　　御史張孫振劾在告禮部尚書顧錫疇險邪有玷秩宗，以其請削溫體仁謚而謚文震孟也。命錫疇致仕去。

　　禁宗室入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