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害過去,天螺灣人掩埋了死亡的親人,痛定思痛,對這一場巨大災害的起因,開始嚴肅的探尋。除了歸究于虛幻的宿命,也有不少人認定直接原由便是濫伐山林和破壞植被。可是又該讓誰來承擔罪責呢?是誰把一個聚寶盆似的天螺灣逐漸侵蝕以至毀于一旦的呢?說不清,道不明,人人只覺得對不起祖宗。
在最近一次堂宗議事會上,再次申請辭職的族長彭謹祥,含淚發(fā)表了一通感慨說:“古越土地向來多災多難,原以為只有天螺灣稱得上世外桃源。從春秋戰(zhàn)國吳越爭霸,到秦始皇平江南,到黃巢造反,方臘起義,張士誠兄弟三十萬大軍鬧江浙,還有倭寇入侵,清兵南下和反清起事,太平軍北上,軍閥割據(jù),直到不久前革命軍北伐,千百人的教派起事村族械斗這類小打小鬧還不算,沒有安寧過多少年;天災就更加了不得,遇上旱澇風暴和蝗蟲,所向披靡。幾年前一次春寒,春花作物全都凍死完,蠶絲絕收,葫蘆鎮(zhèn)上擠滿了難民和叫化子;還有苛政猛于虎,捐稅多如牛毛。凡此種種,確實鬧得民不聊生。就因為天螺灣風水獨好,靠山吃山,窮是窮,總還過得下去,就是在打人陣的日子里,也沒見餓死過人。這回修杭江鐵路,本以為天螺灣遇上時運了,要發(fā)了,哪曉得引出了一場毀林風潮,沒有發(fā)財,倒發(fā)了大洪水。往后這個爛攤子該怎么收拾?怎么收拾?我不能愚鈍誤事,只好及早讓賢了。”
沒有人能夠回答彭謹祥的憂思,堂宗代表們依舊信任現(xiàn)任族長,紛紛安慰他說人算不如天算,能人也難敵天命,禁不住毀林,擋不住洪水,非族長之責也,一致挽留他繼任族長職務,同鄉(xiāng)親們一道抗災渡難關(guān)。彭謹祥又建議從此堂宗只管祭祀事務,還權(quán)于行政。堂宗代表們又異口同聲地嚷嚷說:民國以來沿用至今的村閭制度,還是末代王朝滿清政府的政體遺產(chǎn),令不行禁不止,卵用沒有,鄉(xiāng)親們不賣賬的,堂宗的權(quán)力萬萬放不得!
哀鴻聲中,前任副縣長、現(xiàn)任省參議員、新興實業(yè)家趙中義先生,在秘書、保鏢、地方官員和新聞記者的簇擁下,坐了八抬大轎來到天螺灣視察災情。據(jù)報載消息,趙中義的事業(yè)如日中天,發(fā)達后不忘桑梓,這次家鄉(xiāng)遭災,又及時捐獻了巨額救濟金,光榮地被推舉為省政府賑災委員會執(zhí)行委員。消息傳開,天螺灣有許多山民感激涕零,在村口設了香案,望風遮道叩迎恩主來到。
當趙中義和他的隨員們途經(jīng)杏源畈與天螺灣交界處的歇馬涼亭時,他特意要下轎看看由他題寫的“永泰碑”。不看倒好,一看就大煞風景了。原來,在碑面題字人趙中義的大名上,不知被什么人涂上了一攤褐色的特殊物質(zhì),上面釘滿了紅頭蒼蠅,正散發(fā)著惡臭。趙中義黑著臉一言不發(fā),隨行的鄉(xiāng)鎮(zhèn)長卻極為震怒,命令彭謹祥必須徹查嚴辦肇事人。彭謹祥低頭無言,趙中義卻說不要查不要查了,不識好歹的刁民哪個朝代沒有啊!
隨著趙中義的匆匆離去,安居香樟大院半輩子的清客何朗慶也悄然失蹤了。這位曾被彭家兩代人寄予高度信任的“智多星”,沒有跟任何人道別,只給彭謹祥留下了一封“辭行書”,還有一本賬簿,記載了彭永騮生前私下支走的錢財數(shù)額。“辭行書”說起他所以要告別香樟大院,是因為這個家族“父子異心兄弟鬩墻妯娌不和窮途末路不可肝膽相照生死與共”云云。彭謹祥經(jīng)過清查賬目,愕然發(fā)現(xiàn)彭家的大量產(chǎn)業(yè),包括好幾件零星古董,在長年累月中不知去向,無疑是流進了何朗慶的口袋。由族長保管的祠堂文書中,又短少了二十畝田契,不用問,這肯定是何朗慶與阿騮串通一氣變賣成錢款私分了。何朗慶得了便宜還賣乖,冠冕堂皇地走了。樹倒猢猻散,彭謹祥只得徒呼奈何。
一封“辭行書”,好比一帖清涼劑,才讓彭謹祥驚悟到這位被他尊為親叔一般的老人,胸中該有著多深的城府!他想起往常的朗慶叔忠恕之態(tài)可掬,毫無奸佞之狀,歷來脾氣好,對誰都和顏悅色,從沒有見他跟誰動過氣。明明是象棋高手,常常輸給少年阿駿還夸阿駿是天才。他的房間里掛有諸葛亮的聯(lián)句:“寧靜以致遠,淡泊以明志。”還擺著一件根雕工藝品,是個倒騎驢子的張果老,驢子的一腳不著地,輕輕一碰就會倒下,他告訴彭謹祥說這叫“倚器”,用來時時提醒自己做人要謙虛謹慎,否則神仙也會跌跟斗。有一回碰上急事闖進他的臥室,見他正用水煙管中的煙頭烙自己的腿,烙出了一個個的水泡,彭謹祥極為驚奇,問他為啥要作踐自己?他說是治病,治心氣病。彭謹祥跟母親講起此事,彭汪氏嘆說是男人又做不成男人,真苦啊!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何朗慶竊走彭家和堂宗的財產(chǎn)不告而別,還要留下一封言辭刻薄的“辭行書”,倒打一耙,彭謹祥的心中真不是滋味。他和夫人陳銀鳳議論此事,感嘆不已。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原來往日的何朗慶對彭家的忠誠并非出于真心。他提出兩村和親,他為阿騮謀得民防隊長的差事,是禍是福已經(jīng)一目了然;《昭明文選》落進趙中義之手,不是他暗中通氣還有誰?小珠雇痞子二旺朝阿燕眼中撒生石灰,雖然未必出于朗慶的主意,可是他施巧計用一條人命為代價捂住了真相,肯定也從阿騮與小珠身上撈到了好處,等之類乎的行徑,讓人倒楣還說不出口。父親過世才一年多,他就翻臉不認人了,老墻靠不住,還要推一把,真叫世態(tài)炎涼啊!或許,他留下“辭行書”,把彭家說得一無是處,只是為了表明他對彭家知根知底知隱情,有意阻擋彭家找他追究私吞財產(chǎn)的賬吧!隱情確實有呵,母親和長工石柱的私通,二旺的自殺身亡,阿騮奸污嫂嫂,都是見不得人露不得丑的隱情啊!聯(lián)想起為父親守靈時何朗慶要上吊殉節(jié),除了阿驄阿駿阿芳幾個年輕人私下里有議論,長輩中間誰也沒有識破是演戲。彭謹祥陳銀鳳夫婦終于明白,留下何朗慶是養(yǎng)癰遺患,走了也就走了,慶幸是好事不是壞事,心情這才平和了一點。
彭永驄和彭永駿兄弟一同回到了天螺灣,他倆是來向親人告別的。
以往,彭永駿每次回到家鄉(xiāng),就覺得回到了童年,走進狹長的巷子中,只要踩到蹺腳石板,就會發(fā)出嘭咚嘭咚的聲音,像擂鼓,在巷壁間蕩出回響,他總覺得很親切,忍不住要停下腳步,連連跳幾下,讓聲音響得更脆更亮。有一回爺爺正好走在身后,連連念叨:長不大!長不大!
以往回到家鄉(xiāng),彭永駿并不希望自己長大,他就是要來品味童年。可是這一次回到家鄉(xiāng),他覺得自己真正長大了,因為他感受到心中有了劇痛,肩上有了重壓。
彭永驄決定在告別家鄉(xiāng)后直接南下,投身反“圍剿”戰(zhàn)火正熾的閩贛紅區(qū)。彭永駿赴法留學的手續(xù)已經(jīng)辦妥,返滬后就要成行。面對滿目瘡痍悲聲盈耳的故園,兄弟二人互相勉勵,要以山崩于前不改色、心焚于內(nèi)不動容的堅毅,面對現(xiàn)實,迎接未來。
當彭謹祥得知摯友季炎如為抗戰(zhàn)吶喊而被人碎尸棄江的噩耗后,在香樟樹下焚香跪拜,泣不成聲。
彭永駿見到了日夜思念的心上人劉青燕,差一點昏厥。劉青燕雙手緊握著從廢墟中扒出來的黃銅風鈴,卻不認得風鈴的原主人了。彭永駿輕輕地背誦了劉青燕寫的贊頌光明的短詩《窗》,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時不時地用她的纖纖手指撓撓鼻尖尖,因為鼻尖尖上有個被蠓子咬出的小紅點,在發(fā)癢。彭永芳抱住劉青燕放聲大哭,一旁的親人無不淚下如雨。
當天傍晚,趁家人們稍不留意,劉青燕就獨個兒溜出了香樟大院。彭永芳吆呼黃阿蓮和彭瓦土,由家犬來福尋蹤探路,直奔盤龍岙。彭永駿、彭永驄和彭謹祥、陳銀鳳、傅靈芝聞訊后也緊緊跟上。
盤龍?zhí)杜裕瑏砀S米ψ影侵鴰准艘路菏组L嘯。追尋而來的人們一個個都驚呆了。洪水過后剛剛恢復清澈的盤龍?zhí)吨校幸蛔鹇泱w的美女玉雕,靜靜地躺在彩色卵石上,像在甜夢中,手中依然握著閃亮的黃銅風鈴,長長的睫毛安然閉合,烏亮的頭發(fā)和柔軟的水草一起順著泉流飄蕩,輕捷的水黽在潭面舞蹈,銀色的柳葉魚在她身邊游弋,透過漣漪的微微波動,盡情展現(xiàn)著她的冷艷,默默訴說著她的不幸。
一片慟哭驟然響起,山鳴谷應。
彭永駿和彭永驄由彭永芳作陪,帶了一點茴香豆番薯干之類的零食,前來與啟蒙老師秦文光話別。三個年輕人嫌老師的房間太擠,一同走進教室,拼起課桌圍坐四周。兄弟二人感嘆說過去覺得課堂很大,如今怎么變得這樣仄小?秦文光說是你們長大了,頂天立地了,所以家鄉(xiāng)的課堂和山溝容不下你們了。彭永芳就介紹說三哥和四哥都已經(jīng)拿定主意,一個要去南方,一個要去西洋。
秦文光稱贊:“心存高遠,好啊!潛龍出山,海闊天空,會有作為的。”隨即又問:“兄弟倆為啥不湊在一起呢?不論出國或者去南方,相互也好有個照應。”
“我是勸過阿駿的,他不愿意跟我一道走。”彭永驄說。
“阿驄是找到了目標,我還沒有。”彭永駿說,“我對一切都還在比較和探索之中。上一回試辦新村,想得太簡單,不知道大廈將傾,不是換個一磚一瓦的事情;如今看來,中華民族非得有一番大變革大震蕩不可了。所以我必須突圍,到圈外去看看,學唐三藏的樣,盡管前程茫茫,倘若到不了西天取不回真經(jīng),無非是火焰山下的一堆白骨而已。即使這樣,我也心甘,成不了大器,至少做個明白人。”
秦文光凝望著理了平頭的彭永駿,說:“果然出言不凡!剪短了頭發(fā),更有點不認識了。”
“從頭開始嘛!”彭永駿苦笑道。
彭永驄說:“我相信,只要越人的精神不滅,臥薪嘗膽,發(fā)憤圖強,定有一天會找到新路,重新安排舊山河。”
“雖然我自己無能,我也相信會有這一天。”秦文光說,“人們談江南,總是小橋流水,風光旖旎,男人文雅,女人嫵媚,要不就是騷人墨客、商賈訟棍,殊不知江南有高山有叢林有大海,古越人是從血與火中走出來的,是從殘殺與復仇中走出來的,同樣有豪邁有悲壯。總有一天,越人會和北方的壯士們一道,把以前打人陣的勇武使到正道上,去向民族敵人復仇,去向愚昧和貧窮復仇。既然‘九一八’燒起了一把野火,中華民族就會有浴火重生的希望。”
彭永驄說:“南方有一支新興的愛國力量,正在幾十萬大軍的血腥‘圍剿’下奮勇崛起。不知道我這一去還能不能回來,今天就讓我告別啟蒙恩師秦先生您吧……”
彭永驄說著就離開座位,畢恭畢敬地向老師深深鞠躬。
“免禮,免禮。”秦文光起身頷首,扶著彭永驄坐下,“要想改變我們民族的窮命,就得靠你們這輩年輕人了。”
彭永芳說,“不光是三哥四哥要遠走高飛,我也下定決心要離開天螺灣了。”
秦文光一驚:“你去哪里?”
“走虹橋,去上海。”彭永芳說得斬釘截鐵,“天螺灣這塊傷心地,我是再也呆不下去了。阿芬阿璉和劉珍珍都能夠在上海灘活出個人樣來,難道我就不行?”
秦文光沉吟:“這話倒沒錯。阿驄阿駿要是不走虹橋,也不會有今天這個模樣。我們浙人相信走虹橋,大虹橋海納百川,華洋雜處,神鬼斗法,的確是長膽識練本領(lǐng)的好地方。”
彭永驄點頭說:“不是為了逃避,而是為了進取。阿芳的決定,我和阿駿都是贊成的。”
秦文光又問:“你們兄妹三個都要遠走高飛,父母親曉得不曉得?”
“能瞞得住嗎?”彭永芳含淚道,“大媽二媽都哭了,阿爹只顧嘆氣。當初爺爺總想著要讓三哥四哥回鄉(xiāng)守土務本,沒料到這下反而越離越遠;阿爹也知道我的脾氣,認定一條道走到黑,拖不住,念叨香樟大院從此沒指望了。昨天,阿爹帶著一家老少到爺爺墳頭去上香祭拜,眼睛都哭腫了。”
“離開故鄉(xiāng)正是為了拯救故鄉(xiāng)。”彭永駿說,“可惜這個道理有點玄,長輩們一時沒法理解。我爹一生兢兢業(yè)業(yè)規(guī)規(guī)矩矩,無論作為族長還是家長,命里注定挽救不了天螺灣和香樟大院的敗落。農(nóng)耕文明的時代結(jié)束了,我爹充其量也只能成為一個彭氏祖墳的守護人……”
彭永駿說得沉重而悲切,聽的人都低下頭,默默無語,像在哀悼亡靈。正在這個時候,彭小閂匆匆闖進了教室,他的眼睛紅紅的,剛哭過的樣子。
“出什么事了?小閂。”秦文光驚異地問。
“沒沒出什么事。”彭小閂盡量克制著口吃,“我要跟跟阿芳姐姐一道走走……走虹橋……”
秦文光奇怪了,“你奶奶和阿爹怎么能舍得你走啊?”
彭小閂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說話利落多了:“反正在家也沒沒有出路,不如到外面去闖闖一闖。我提起松松果妹妹的死,奶奶哭得好傷心,我和爹也哭了,奶奶便橫橫下心對我爹說,走虹橋要吃苦,總比討飯強,就就讓小閂走吧!反正奶奶和爹不不答應,我我也非非走不可。”
彭永芳同彭小閂顯然早就有過交流,欣喜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有志氣!像個天螺灣的好佬。”
彭永駿說:“小閂既聰明又踏實,還識得一些字,跟著阿芳闖碼頭,一定會有出息的!”
秦文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世外桃源不會再有了。樹挪死人挪活,趁年輕,都走吧!”
彭永駿在離家返回上海之前,約了彭永驄和彭永芳,再一次踏進盤龍岙。
在彭永駿的心目中,盤龍岙一直是他的童年樂園。春來野花爛漫,蜂蝶翻舞;夏天涼風習習,連蒼蠅蚊子都少見;深秋,成片的紅葉映紅臉膛,照得心頭熱呼呼的,像醉酒;冬天下雪一片銀白安謐,流泉依舊淙淙地彈著琴。盤龍?zhí)独锏聂~蝦見人不驚,戲水的時候胳肢窩都能夾住,無數(shù)的鳴禽叫聲千腔百調(diào),還可以見到松鼠在樹上蹦跳,野兔在草叢追逐,翠鳥掠過水潭。而眼下的盤龍岙已經(jīng)面貌全非,山洪涌過的地方,剝?nèi)ゾG色植被,露出紅土溝壑,像一條條被利刀剖開的大血口;崖壁上,掛著枯死的藤蔓和一棵棵連根掀起的幼樹,滿目瘡痍。面對這樣的破敗景象,就像面對一位遭到毀容的美人。潺潺的流水聲,正是美人在嗚咽啊!
彭永駿傷心地走進竹林中,找到了曾經(jīng)與劉青燕幽會過的地方。在一片東倒西歪的枯竹間,他看到有好幾棵粗壯的楠竹依舊傲然屹立,竹身上,發(fā)現(xiàn)用碗片刻下的駿馬圖案,因為有些日子了,圖像由嫩綠變成枯白,色差對比強烈,圖案愈顯清晰生動。三人的心中都明白,這是阿燕留下的手跡。
彭永駿不由得陷入了凄苦的沉思。相見時難別更難。相見是偶然,從零開始,是愉悅的;相別是無奈,是感情積累的不幸放棄,需要忍受戳心剜肉般的劇痛。彭永駿伸手撫摸著粗壯的楠竹,撫摸著粗壯楠竹上的駿馬圖案,心情極為悲愴。他把額頭抵在楠竹上,強忍住哭泣,小聲說:“天螺灣,盤龍岙,我的母親,我的搖籃,我的愛,再見了,我救不了你,可也忘不了你,永生永世!”
雨過天晴。彭永駿和彭永驄、彭永芳三兄妹登上杜鵑嶺,看望劉世璉和彭永芬的衣冠冢,向英靈辭行。秦文光拄著手杖,顛躓著一條瘸腿,由彭小閂陪護著,也一道登山。在天螺灣的大洪災中,唯一不受侵害的人工建筑,便是這座位于杜鵑嶺上的衣冠冢。五人用松枝打掃了墓地,采了許多斑斕野花,獻在墓碑前,一齊肅立默哀。高天流云疾行,滿山松濤呼嘯,一股浩然之氣蕩滌著掃墓人的胸懷。良久,五人一同回過身來,靜靜地俯瞰天螺灣的全景。
雨后的山野特別清靜,半是廢墟的天螺灣上空,悄然出現(xiàn)一弧絢麗的彩虹,帶著一種凄涼的美,仿佛是受災的故鄉(xiāng)為即將遠行的赤子,獻上了一份祝福和期盼。亂云間,傳來鳴禽的陣陣啼叫,抬頭眺望,是一行鴻雁在振翼奮飛,悲鳴聲聲而不墜高遠之志。
1995年-2007年草成,2010年改定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wǎng)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 版權(quán)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