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厄蘭島南部岬角

　　四月三日至六日在厄蘭島的最南端，有一座古老的王室莊園，名叫奧登比。這座莊園的規(guī)模非常宏大，從這邊海岸到那邊海岸，貫穿全島的地界之內(nèi)的土地全部歸屬它所有。這座莊園之所以引人矚目，還因?yàn)槟抢镆恢笔谴笕簞游锍鰶]的場所。在十七世紀(jì)時，歷代國王常常遠(yuǎn)途巡幸，來到厄蘭島上狩獵，那時候整個莊園還只是一大片鹿苑。到了十八世紀(jì)時，那里興建起一座種馬場，專門培育血統(tǒng)高貴的純種良馬，還有一個飼養(yǎng)場養(yǎng)了幾百只羊。

　　時到如今，在奧登比既沒有純種良馬也沒有羊群了，在莊園的馬廄里飼養(yǎng)著大批馬駒，那是將要給騎兵團(tuán)用作戰(zhàn)馬的。

　　可以肯定地說，全國各地再也沒有一處莊園比那里更適合動物的生息繁衍了。那個古老的飼養(yǎng)場是位于東海岸的一片縱向長達(dá)二公里半的大草地，它是整個厄蘭島上最大的牧場，所有的牲畜都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那里覓食、玩耍和就地打滾，就像在大草原上一樣。卓有名聲的奧登比森林也在此地，有幾百年歷史的古老槲樹高大參天，濃蔭撒地，既遮住了熾烈的陽光，也擋住了強(qiáng)勁的厄蘭島海風(fēng)。還有一件不能忘掉提到的，就是那道非常長的奧登比莊園的圍墻，它從島的這一端延伸到島的那一端，把奧登比同島上其他地方隔開，這樣劃地為界，也使得牲畜知道古老王室莊園的地界，而不至于亂跑亂闖到別的土地上去，因?yàn)榈搅送饷嫒ニ麄兙筒灰姷媚苣敲刺狡降剡^日子了。

　　但是，若說奧登比有許許多多牲畜，那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人們幾乎可以相信，那些野生動物也有一種感覺，就是在這樣一塊古老的王室領(lǐng)地上，無論家畜或者野生動物都可以找到安身立命之地，因此他們也放大膽子成群結(jié)隊(duì)地來到這里。那里至今還有古老品種的牡赤鹿。山兔、麻鴨和鷓鴣也都喜愛在那里生活。在春天和夏天末尾，這座莊園也是成千上萬的候鳥的歇息之地，尤其是飼養(yǎng)場下面的潮濕而松軟的東邊海岸，候鳥都要在那里歇息和覓食的。

　　當(dāng)大雁們和尼爾斯·豪格爾森終于找到厄蘭島的時候，他們也像所有的別的鳥兒一樣在飼養(yǎng)場下面的海岸上降落下來。彌天濃霧就像方才覆蓋在海面上一樣，緊緊地覆蓋在這個島上。可是，男孩子不禁感到大為驚愕，因?yàn)榫驮谒苛λ暗哪且恍《魏０渡暇箷奂敲炊嗟镍B兒。

　　那是一片很低的沙質(zhì)海岸，上面布滿了石頭，到處是坑坑洼洼的水坑泥潭，還有被海浪沖刷上來的海藻。要是讓男孩子來作選擇的話，他決計(jì)不會在這樣的地方歇息，可是鳥類卻都把這個地方看成是真正的樂園。野鴨和灰雁在牧場里走來走去尋找著食物。

　　靠近水邊的是鸛鳥和別的海濱鳥類。白嘴潛鳥在水里浮游和捕食魚類。不過鳥類聚集得最多，也是最熱鬧的地方要算是海岸外面的那塊海藻灘了。在那里，萬頭攢動，那么多鳥兒緊擠在一起，各自啄食著小蟲子，蟲子的數(shù)量大約是多不勝數(shù)的，因?yàn)橐恢辈辉牭竭^他們發(fā)出沒有東西吃的怨言。

　　大多數(shù)鳥兒都是要再往前趕路的，在這里停下來只是為了歇息一下。當(dāng)領(lǐng)隊(duì)的鳥兒認(rèn)為自己這個鳥群的伙伴們已經(jīng)恢復(fù)了疲勞的時候，他便會說道：“你們準(zhǔn)備好了嗎？

　　咱們出發(fā)吧！”“沒有，等會兒吧，等會兒吧！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吃飽肚皮哩，”伙伴們這么回答說。

　　“你們不要以為，我會聽任你們大吃，撐了肚皮連動也不想動一動的，”領(lǐng)隊(duì)鳥說道。他亮翅展翼飛走了。可是不止一次，他不得不重新飛了回來，因?yàn)樗麤]有法子勸說伙伴們跟他一起走。

　　在最靠外面的海藻灘外面游著一群天鵝。他們不樂意到岸上來，而寧可躺在水面上蕩來蕩去，舒展自己的筋骨。有時候，他們伸出頸脖探入水內(nèi)，海底撈月一般揀撈食物。

　　當(dāng)他們揀撈到真正可口的美食的時候，他們便會仰天發(fā)出一聲長嘯，就像使勁吹喇叭一樣地聲聞九霄云外。

　　男孩子聽見天鵝的鳴叫，便趕緊朝海藻灘那邊奔跑過去。他從來沒有在近處看到過野天鵝，這次他卻很幸運(yùn)地能夠一直走到他們面前。

　　聽到天鵝長嘯的不只是男孩子一個人，野鴨、灰雁和白頭潛鳥也紛紛從海藻灘上游了出去，在天鵝群四周圍成一圈，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住了他們。天鵝們鼓鼓羽翎，將翅膀像風(fēng)帆般展開，還把頸脖向空中高高昂起。偶爾也有一兩只天鵝降尊纖貴地游到一只野鵝。

　　或者一只大潛鳥、或者一只潛鴨面前，信口吐出兩三個字來。而那些聽眾都誠惶誠恐得不敢張開嘴喙來回答一下。

　　不過有一只小潛鳥，一只黑色羽毛的小搗蛋鬼，對于天鵝這樣趾高氣揚(yáng)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他忽然扎了一個猛子潛入水底。馬上有一只天鵝尖聲慘叫起來，不顧體面地匆匆逃去，游得那么匆忙，在水面攪起一陣陣泡沫。待到游出一段距離之后，他又停了下來，重新擺出王者至尊的架子。可是過了一會兒，第二只天鵝也像第一只那樣沒命地哀叫起來，緊接著第三只也發(fā)出了慘叫。

　　那只小潛鳥在水底下再也憋不住了，他浮到水面上來換口氣，顯得又瘦小、又黑乎乎的，一副調(diào)皮模樣。天鵝們氣沖沖地朝他追了過去，可是當(dāng)他們看到原來是那樣一個癟瑟瑟的小可憐的時候，他們又不好發(fā)作，只得無可奈何地轉(zhuǎn)開身去，他們不屑于屈尊同這樣一個家伙去爭吵計(jì)較。于是小潛鳥又潛到水底下去啄他們的腳蹼。挨幾下啄諒必是很疼的，更糟糕的是這使得他們無法保持自己的王者尊嚴(yán)。這樣他們當(dāng)機(jī)立斷要趕快了結(jié)。他們先是用翅膀扇動使空氣發(fā)出嗚嗚咽咽的響聲，然后就像在水面上奔跑一樣滑行了很長一段距離，待到翼下生風(fēng)，他們便沖天而去。

　　天鵝飛走之后，大家茫然若失，惋惜不已。甚至方才還為小潛鳥的魯莽行為喝彩稱快的鳥兒，現(xiàn)在也埋怨他太不檢點(diǎn)了。

　　男孩又回到岸上。他站在那里觀看鷸鳥是怎樣玩游戲的。他們的模樣像是很小的鶴雛一樣，有著鶴一樣的瘦小身軀、長長的雙腿和一樣細(xì)長的頸脖。他們的動作也是那樣輕盈飄逸，不過他們的羽毛不是灰色，而是棕褐色的。他們排成長長的一行，站在海浪拍岸的水邊。一個浪頭打過來時，他們整個行列全都往后倒退。等到浪濤退下去時，他們這一長列又一齊朝前追波逐浪。他們就這樣玩了幾個小時的游戲。

　　在所有鳥兒當(dāng)中，風(fēng)姿最為翩躚的要算是麻鴨了。他們大概同普通野鴨有血緣關(guān)系，因?yàn)樗麄円灿写謮驯恐氐纳碥|、扁長的嘴喙和腳掌上的蹼，但是他們的翎羽卻五光十色非常艷麗。他們的羽毛本身是雪白的，頸脖上有一道很寬的黃色圈帶，錦緞般變幻著色彩。

　　只要有幾只麻鴨在海岸上一出現(xiàn)，別的鳥兒就會起哄喊道：“看看那些家伙！他們知道怎樣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那身上可打滿了補(bǔ)丁！”“嘿，他們要是沒有那樣一副漂亮的尊容，也就用不著在地下挖巢居住了，也就可以同別的鳥兒一樣大大方方地躺在光天化日之下啦！”一只褐色母綠頭鴨挖苦說道。

　　“唉，他們哪怕打扮得再漂亮不過，可是長了這么一個翹鼻子總是沒有辦法掩飾的，”一只灰雁嘆息道。這倒一點(diǎn)不假，麻鴨的嘴喙末端長著一個大肉瘤，活像翹鼻子一樣，這就使麻鴨大大地破相了。

　　在海岸外面的水面上，海鷗和燕鷗飛過來、掠過去地捕捉魚吃。“你們捉的是什么魚？”一只大雁問道。

　　“刺魚！厄蘭島的刺魚！這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刺魚，”一只海鷗說道，“你們難道不要嘗嘗看嗎！”他塞了一滿嘴的小魚飛到大雁面前，想給她嘗嘗。

　　“哼，真是要命！難道你以為我會吃這種腥臭難聞的齷齪東西嗎？”第二天清早照樣是濃霧彌天。大雁們到牧場上去覓食吃了，男孩子卻跑到海岸邊去揀貽貝。那里貽貝多得很。他想到，說不定第二天也許就會到一個他根本找不到食物的地方去。他就下了決心要編織一只隨身攜帶的小包，這樣他就可以揀上滿滿一包貽貝。

　　他從牧場上找來了上一年的蓑衣草，他就用這些又有韌性又結(jié)實(shí)的草莖編結(jié)成一根根草辮，然后再編織成一個小背包。他在那里一口氣不歇地干了幾個小時，直到編結(jié)成功了，他這才高高興興地歇手。

　　晌午時分，所有的大雁都跑過來問他有沒有看見過那只白色雄鵝。“沒有哇，他沒有同我在一起。”男孩子回答說。

　　“剛才他還同我們在一起，”阿卡說道，“可是這會兒功夫，我們不知道他到哪兒去啦。”男孩子霍地站立起來，心里忐忑不安。他詢問說這里有沒有人見到狐貍或者鷹隼來過，再不然在附近有沒有見到過人類的蹤跡。可是，大家都沒有注意到有什么危險的跡象。雄鵝大概是在濃霧中迷路了。

　　無論白鵝是怎樣失蹤的，對男孩子來說都是莫大的不幸。他馬上出發(fā)去尋找白雄鵝。

　　幸好濃霧庇護(hù)了他，他可以隨便跑到哪里都不會被別人看到，可是大霧也使他看不清東西。他沿著海岸往南奔跑，一直跑到島上最南端岬角的航標(biāo)燈和驅(qū)霧炮那里。遍地都是嘈雜的鳥群，可是卻見不到有雄鵝。他放大膽子闖進(jìn)奧登比莊園去找，在奧登比森林里找遍了一棵又一棵已經(jīng)空心了的老槲樹，可是一點(diǎn)也找不到雄鵝的蹤跡。

　　他找呀、找呀，一直尋找到天開始暗下來的時分。他不得不返回到東海岸去了，于是他只好拖著沉重的腳步徘徊而行，心里充滿了懊喪和失望。他不知道如果找不到雄鵝的話，他今后究竟會怎樣，究竟還能不能變回到原來的模樣。他這時更覺得雄鵝是自己須臾不可離的親密伴侶。

　　可是當(dāng)他蹣跚走過飼養(yǎng)場的時候，他忽然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大團(tuán)白色的東西在濃霧中顯露出來并且朝著他這邊過來了。那不是雄鵝還會是什么呢？雄鵝完好無恙地歸來了，雄鵝告訴說，他真高興終于又回到了大雁們身邊，那是濃霧使他暈頭轉(zhuǎn)向，他在飼養(yǎng)場上轉(zhuǎn)悠了整整一天也沒有能夠找到大雁們。男孩子喜出望外，用雙手勾住了雄鵝的頸脖，連聲懇求他以后多加小心，不要同大家走散。雄鵝一口答應(yīng)說他再也不會走散了，再也不會啦。

　　可是次日清晨，男孩子跑到海岸沙灘上去揀拾貽貝的時候，大雁們又奔跑過來詢問他有沒有見到過雄鵝。

　　沒有哇，他一點(diǎn)都不知道。哦，雄鵝又不見啦。他大概像頭一天一樣在大霧中迷失方向了。

　　男孩子大吃一驚，直竄起來去尋找他。他發(fā)現(xiàn)奧登比的圍墻有一個地方已經(jīng)塌落，他可以爬得過去。爬出圍墻以后，他沿著海灘尋找過去，海灘越走越開闊，地方愈來愈大。后來出現(xiàn)了大片的耕地和牧場，還有農(nóng)莊。他走到了這個海島中部的平坦的高地上去尋找，那里只有一座座風(fēng)磨，沒有其他的建筑物，而且植被非常稀疏，底下的白堊色的石灰?guī)r都裸露出來了。

　　雄鵝畢竟還是無影無蹤，而天色已又接近黃昏。男孩子不得不返身趕回去了。他相信自己的旅伴十有八九是走丟了。他心里難過，情緒消沉，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

　　他剛剛翻過圍墻，耳際又傳來了附近有塊石頭倒塌下來的聲響。他轉(zhuǎn)過身來，想看看究竟。忽然他隱隱約約看到圍墻邊上的一堆碎石頭里有個什么東西在移動。他躡手躡腳走近去一看，原來是那只白雄鵝嘴里銜著幾莖長長的草根正在費(fèi)力地爬上亂石堆。雄鵝并沒有看見男孩子，男孩子也沒有出聲喊他，因?yàn)樗耄垸Z一次又一次失蹤，其中必定有原委，他想要弄個水落石出。

　　他很快就弄清了原因。原來亂石堆里躺著一只小灰雁，雄鵝一爬上去，小灰雁就欣喜地叫了起來。男孩子悄悄地再走近一些，這樣就可以聽到他們的講話了。從他們的講話里才知道，那只灰雁的一只翅膀受了傷，不能夠飛行了，而她的雁群卻已經(jīng)飛走，只留下她孤孤單單地在這里。她險些兒餓死了，幸好前天白雄鵝聽到了她的悲鳴，聞聲趕來尋找她。從那時起，雄鵝就一直給她送來食物。他們兩個都希望在雄鵝離開這個島嶼之前，她能夠恢復(fù)健康，可是她卻至今不能動彈，更不消說飛行了。她為此心里非常懊喪，可是他娓娓勸說，好言安慰她，并且告訴她說一時之間他還不會離開此地。他向她告別時答應(yīng)說，他第二天還會來看她。

　　男孩子讓雄鵝先走了，沒有去驚動他。在雄鵝遠(yuǎn)去之后，他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亂石堆。

　　他心里有點(diǎn)忿忿然，因?yàn)樗恢北幻稍诠睦铩，F(xiàn)在他要去對這只灰雁申明清楚，雄鵝是屬他所有的，要馱著他去拉普蘭的，所以根本談不上為了她可以留下來。可是當(dāng)他靠近灰雁一看，他才恍然大悟?yàn)槭裁葱垸Z一連兩天殷勤地給她送來食物，還有為什么雄鵝一字不提他在幫助她。她長著一個最最漂亮的小腦袋，羽毛光潔得像軟緞一般，眼睛里閃爍著溫柔而又祈求的光芒。

　　當(dāng)她瞅見男孩子時，她本想趕快逃走，但是左面的翅膀脫了臼，耷拉在地上，使得她難以動彈。

　　“你不必害怕我，”男孩子趕緊安慰說，從他的樣子一點(diǎn)也看不出方才他是想來發(fā)泄怒氣的。“我的名字叫作大拇指兒，是雄鵝莫頓的旅伴，”他繼續(xù)說道。說完之后，他就直僵僵地站在那里，一時之間竟再也找不出話來。

　　其實(shí)動物身上往往也具有一種靈性，他們穎悟程度之高，真會叫人驚嘆不已，弄不明白他們究竟算是哪一類生物。人們幾乎要擔(dān)心起來，倘若這些動物變成了人類的話，那么他們將會是何等聰明。那只灰雁就具有這種靈性。大拇指兒一說出他是誰之后，她就在他面前嫵媚地伸伸頸脖點(diǎn)頭致意，并且用悅耳動聽的嗓音說道：“我非常高興你到這里來幫我的忙。白雄鵝告訴我說，再也沒有人比你更聰明和更善良了。”她說這番話的態(tài)度是那么雍容端莊，連男孩子都自愧弗如了。“這哪里是一只鳥兒，”他暗自思忖道，“分明是一位被妖術(shù)坑害的公主嘛！”他心情激動起來，很想要幫助她，便把他的那雙很小的手伸到羽毛底下去摸摸翅骨，幸好骨頭倒沒有折斷，只是關(guān)節(jié)錯了位。他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那個脫臼了的關(guān)節(jié)窩。

　　“當(dāng)心啦，”他一面說著，一面牢牢捏住那根管子狀的骨頭用力一推，把它推回到了原處。他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手腳可以說是十分利索的，動作也是很準(zhǔn)確的。可是這一推畢竟還是非常疼痛的，那只可憐的小雁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膽的慘叫，然后便如同稀泥一般癱在亂石之中，一絲生氣都沒有了。

　　男孩子驚嚇得丟魂失魄，他本來是一片好意想要幫助治愈她，竟想不到她卻一命嗚呼了。他縱身跳下亂石堆，沒命地飛奔回去。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謀殺了一個真正的人。

　　第二天，天色轉(zhuǎn)晴，大霧已經(jīng)消散。阿卡吩咐說現(xiàn)在可以繼續(xù)飛行了。所有別的大雁都愿意早點(diǎn)動身走掉，惟獨(dú)雄鵝卻不贊成。男孩子肚里有數(shù)，他是不愿意離開灰雁。

　　可是阿卡并沒有理會雄鵝便動身了。

　　男孩子爬到雄鵝背上，雄鵝無可奈何只好跟隨著雁群出發(fā)，心里老大不樂意，飛得非常之慢。男孩子倒為能夠離開這個島嶼而松了一口氣，他為了灰雁的緣故良心上遭受著譴責(zé)，可是又無顏對雄鵝坦白交待事情的經(jīng)過，說清楚他的本意是想治愈她的。他想，雄鵝莫頓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件事那才好哪，不過同時他又非常懷疑白雄鵝竟然硬得起心腸，丟下灰雁不管而一走了之了。

　　突然之間雄鵝轉(zhuǎn)過頭來往回飛了，對灰雁的關(guān)切在他心中具有至高無上的位置，至于說能不能去成拉普蘭那就隨它去吧。他明白，倘若他隨了大雁們一起飛走，那么她孤苦伶仃，重創(chuàng)未愈，躺在那里必定會活活餓死的。

　　雄鵝揮動了幾下翅膀就來到了亂石堆，然而小灰雁卻吉無影跡。“小灰雁鄧芬！小灰雁鄧芬！你在哪兒？”雄鵝焦急地呼喚道。

　　“大概狐貍曾經(jīng)來過，把她叼走了，”男孩子想道。可是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一個悅耳的聲音在回答雄鵝：“我在這兒，雄鵝，我在這兒！我一早起來就去洗澡啦。”小灰雁從水中跳躍而起，她已經(jīng)恢復(fù)了健康，一點(diǎn)毛病也沒有了。她娓娓訴說道，全靠大拇指兒將她的翅膀用力一拉，使關(guān)節(jié)復(fù)位。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痊愈了，可以繼續(xù)飛行了。

　　水珠如同珍珠一般在她綢緞一般變幻著顏色的翎羽上閃閃發(fā)亮。大拇指兒不禁又一次想道，她是一位真正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