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三十四年(一九四五)十一月三日,我第一次到長春(滿洲國的首都,叫做新京),二十二日匆匆回北平,大好光陰閑里過,所見到的只是到處掛著蘇聯(lián)國旗和紅布標(biāo)語之類,聽到的只是一片“上高”之聲(蘇聯(lián)盟友說“頂好”,國人隨口效之),此外可說一無所得。三十五年(一九四六)一月二十四日,我第二次到長春,因為仍閑著沒事,買了一部(宣統(tǒng)政記)來讀。其時(一九○九~一九一一)清政府正積極經(jīng)營東三省,練新兵,造武器,筑鐵路,開海港。這位宣統(tǒng)帝,便是后來做滿洲國傀儡的溥儀;而第一位的滿洲國務(wù)總理鄭孝胥,也曾在當(dāng)初參加這種經(jīng)營工作。撫今追昔,溫故知新,實在不勝感慨之至。(政記)讀完,聽到滿洲宮廷開放,先去逛了一次。又從朋友處見到溥儀收藏的圖書字畫目錄、溥儀弟妹的家信,還有許多從宮中流出的文物珍玩。于是動了一個給溥儀的一人一家寫成一本書的念頭,也就作為一種客中的消遣。接著便認(rèn)真搜集資料。不料三月二十二日又匆匆離開長春。在錦州住了兩夜,二十四日到山海關(guān),登關(guān)認(rèn)看關(guān)下的滿洲國界(按:民二十二年[一九三三]五月三十一日塘沽停戰(zhàn)協(xié)定成立,次年一月一日,日本便硬把原屬河北省臨榆縣的第一區(qū)和第五區(qū)──城東區(qū)域──劃歸滿洲國,列入奉天省的綏中縣)。二十五日到北平,令人想起溥儀做宣統(tǒng)帝時的禁城。三月六日到天津,又令人想起這是溥儀做過寓公的舊地。二十四日回抵上海,溯從民二十六年(一九三七)十月開始飄流到后方,現(xiàn)在先說這書所據(jù)的材料的來源。
第一,是實地調(diào)查所得:
三十五年(一九四六)二月五日在滿宮(一般人叫做宮內(nèi)府)。
二月七日在滿宮。
二月二十二日在滿宮。
三月二在滿宮。
三月五日在滿宮。
三月十四日訪般若寺明賢貴妃殯宮。
三月六日過杏花村新宮基址。
以上除二月二十一日和三月十四日外,都是和許大盧君新民同行。三月初旬路過天津,又在舊日本租界認(rèn)看溥儀所住過的地方和他所有的房產(chǎn)。
第二,是人物訪問所得:
一位最后任的宮內(nèi)府某處處長。
一位侍從武官。
三位宮內(nèi)府中級屬官,其中一位曾調(diào)在內(nèi)廷司房做事。
兩位曾和宮中有往來的商人。
此外還托人訪問了兩位溥儀的懿親。在北平時,又托人訪問了兩位溥儀的宗人。他們的姓名,或許不樂意在我這本書上公開發(fā)表,所以我就不說。
第三,是記錄征取所得:
書籍簿四本
第一冊總目,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五月十五日止。第二、三、四冊細(xì)目,另第二冊一本
御筆手卷冊頁掛軸簿一本
手卷二十號,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八月二十六日止。冊頁十三號,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一月二十七日止。掛軸一百十號,康德七年(一九四○)九月二十三日止。
新舊手卷冊頁掛軸簿一本
手卷新七號,康德六年(一九三九)二月二十八日止;舊五十五號,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一月二十六日止。冊頁新二十二號,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九月十四日止;舊十六號,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一月二十三日止。掛軸新九十七號,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十二月三十日止;舊三十二號,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十月六日止。
日本手卷冊頁掛軸簿一本
手卷三十號,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二月十四日止。冊頁二十二號,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九月十四日止。掛軸九十九號,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三月四日止。
裝釘報本簿一本
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五月份至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七月份。
主子銀器簿記一本
上字銀器號四十一號,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七月十九日止。
銀器金器簿一本
銀器一百二十二號,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二月五日止。金器三號。
如意簿一本
九十九號,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二月五日止。
陳設(shè)簿一本
三百六十九號,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五月二十四日止。
衣料簿記(主上)一本
五百七十六號,大同元年(一九三二)十二月
十五日至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四月二十九日。
被褥枕簿一本
被褥四十八號,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七月三十日止。枕十六號,康德十年(一九四三)八月二十八日止。
圍巾皮帶手絹手套襪子褲衩簿一本
圍巾,康德七年(一九四○)十二月八日止。皮帶,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七月二十二日止。手絹,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一月二十一日止。手套,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二月二十七日止。襪子,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九月十七日止。褲衩,康德七年(一九四○)八月二十二日地毯靠墊簿一本地毯五十二號,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月十八日止。靠墊五十四號,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九月二十七日止。
另一本
地毯五十一號,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十七日止。靠墊五十四號,康德九年(一九四二)六月五日止。
手杖弓箭簿一本
手杖二十四號,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二十一日止。弓箭五號,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八月十日止。
另一本
手杖二十三號,無弓矢。
話匣及無線電簿一本
話匣,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一月二十六日止。
運動具玩物簿一本
運動具三十二號,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十月十七日止。玩具九十號,康德七年(一九四○)九月二十六日止。
像片玻璃版簿二本
一二,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三月止。八時,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四月一日止。六時,四時,膠片,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月止,接第二冊,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二十七日止。
另第二冊一本
膠片,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二月止。
雜物紀(jì)念章電燈簿一本雜物二百五十七號,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九月一日止。紀(jì)念章二十號。電燈二十六號,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十月九日止。
藥品簿一本
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四月十一日止。行邸原存物品清冊一本二百八十三款。
眼鏡簿一本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三月八日止。
記事簿一本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八日至三年(一九三六)五月九日。
又一本
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一月三日至十二年(一九四五)八月十日。
傳差草記第十八冊一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五日至二十七日。
天氣晴雨簿一本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一月一日至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九日。
上傳賞罰簿第三冊一本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二月二十八日至三年(一九三六)八月一日。
進奉簿一本
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七月五日至二年(一九三三)一月十六日。
又一本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五月十五日至二年(一九三五)五月十七日。
收信簿一本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六月十三日至五年(一九三八)六月六日。
收信檢查簿一本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十四日至十月十二日。
簽名簿一本(掌禮處集)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至七年(一九四○)。
訪日宣詔紀(jì)念日參賀簽名冊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
上用出入銀錢流水賬一本
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五月二十八日至八月十三日。
內(nèi)廷匯款簿一本
康德七年(一九四○)七月十七日至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三月。
膳房日用簿第七冊一本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十二月一日至二年(一九三五)三月三十一日。
又第十三冊一本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六月至八月三十日。
又第十八冊一本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七月十一日至十月十日。
洋膳房日用簿第二十冊一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九月十一日至十二月三十日。
細(xì)流水帳一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七月十六日至六年(一九三九)九月十日。
凈存內(nèi)用收據(jù)粘存簿第一冊一本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七月十二日至二年(一九三五)三月。
近侍處日記一本
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元旦至十四日。附壬午(康德九年[一九四二]十二月二十二日)至甲申(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十二月三十日)祭祀記錄。
溥佳日記一本
康德七年(一九四○)。
溥佳妻日記二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六年(一九三九)。
毓崇日記一本(內(nèi)有裁去的)
康德七年(一九四○)。
毓瞻日記一本
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
溥杰三格格潤麒信第四冊、第十冊二本
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七月至十月。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月至四年(一九三七)五月。
溥修信第一冊一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三月至十一年(一九四四)六月。
內(nèi)廷司房函電稿粘存簿二本
康德七年(一九四○)五月五日至八年(一九四一)七月十三日。八年(一九四一)七月十一日至九年(一九四二)十一月二十一日。
其他零星案卷和刊印書冊,將在后文引證時分別注明,這里不及逐一備載。這些記錄,都就在長春摘抄(錯誤脫落的字句,都照舊不改,保存真相)。其時我住滿炭大樓四○○號,后移四○七號,及動身到錦州,因飛機限制攜帶東西,只好留在四○七號。此刻已存亡莫卜。這座滿炭大樓,曾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東北行營所在,也曾是**東北**所在。
再說,這本書大部分是于北平和天津削稿。北平是在錢糧胡同九號,傳說川島芳子曾在那里住過;天津是在鐵路招待所三號,這原是一家日本旅館,叫做橘莊。雪泥鴻爪,也值得一記。
如上所說,我寫這本書的動機,只預(yù)備記述溥儀一人一家之事。所以關(guān)于滿洲國政治問題,避去不談。也因為這是范圍太大了,不知從何說起,而在我也沒有興趣。然而光是溥儀一人一家之事,因限于手頭所有材料,也不過一鱗一爪罷了。
記述溥儀的書,就我所知,有英人莊士敦(Johnston)所作《TwilightinForbiddenCity》;美人德菱郡主(滿族女子嫁與美國人)所作《亨利溥儀傳》(良友譯印本);到滿洲國后,先有胡嗣瑗的《執(zhí)政起居恭紀(jì)》,沈瑞麟的《今上起居恭紀(jì)》、《皇上乾德恭紀(jì)》,更把這三篇再加上張景惠所作廣播詞和林出賢次郎所作記事,合印一書,叫做《今上圣德記述纂要》;又有日本人中保與作所作《滿洲國皇帝》;滿洲國倒后,則有《裕仁與溥儀》一書。我于以上各書,除莊士敦所作沒有寓目外,都曾看過。但這本書幾全憑我所得材料寫成。
滿洲國是偽組織,大同和康德是偽年號,溥儀是偽執(zhí)政、偽皇帝,鄭孝胥之流也是漢奸,是叛逆。人們在文字上的表示,照例冠上“偽”、“逆”等字樣,或在他們名稱上加上一個符號。但我寫這本書,為求行文的便利,就沒有來這一套。好在他們的奸偽叛逆,早被認(rèn)定,更沒有再加形容的必要。
我五游滿宮,都在下午三時左右。其地在市廛之外,積雪籠罩了一切,車馬之跡幾絕,雞犬之聲無聞,固已寂寥如墟墓。其時又值冬天晷短,西邊黯淡的斜日,格外映出一片凄涼景色。這些都正是象征了滿洲國的末日,所以這書也就叫做《滿宮殘照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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