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奇遇

　　【步步嬌】〔生上〕萬里鵬程心何壯。羞殺千人長。須知執(zhí)戟郞。滅楚封齊。勛業(yè)如翻掌。我豈健兒行。此身擬畫在凌煙上。

　　劍拂秋霜氣吐龍。千夫豈可困英雄。大江一夜風(fēng)雷起。方辨人間蛇與龍。自家蒙王將軍收用。叫我掌管二千鐵騎軍。意在重用。未知向后何如。今日是元旦。不免早去伺候。迤邐行來。天色上早。且在這廊廡下少睡片時。多少是好。〔做睡科〕

　　【前腔】〔旦上〕賀朔公庭披星往。離卻平康巷。無人路更長。城暗烏啼曉霧橫。江漲街滑漬寒霜。鞋弓襪小行不上。

　　奴家行了多時。進(jìn)得城來。天尙未明。呀。早到府前。且到廊廡下少坐片時。〔做驚見科〕

　　【太師引】自驚慌。何物猙獰狀。諕得我神魂蕩漾。聽鼾齁似嘯風(fēng)聲響。急抽身走出門房。戰(zhàn)篤速偷睛凝望。分明是班子山君模樣。心中想。這裏是府廊。那裏有南山白額獸中王。

　　【前腔】幸他斂爪垂頭眠石上。早是奴行來未忙。想著他殿頭地上霜威壯。又難同當(dāng)?shù)啦蚶恰Ｈ羰撬褧r相撞。便有那東海君也難無恙。天微亮。人來在外廂。待我與他眾人說。堤防驚醒獸中王。

　　【字字雙】〔丑貼旦扮妓女上〕高髻云鬟宮樣妝。停當(dāng)。短身窄袖素羅裳。時樣。搖搖擺擺到街坊。來幌。進(jìn)門先要脫鞋忙。腳脹。

　　迤邐行來。早到府前。呀。梁一姐。你來得能早。〔旦〕王四姐。朱二媽。不可進(jìn)去。廊下不知是那裏來的一只大蟲。睡在那裏。〔丑貼〕阿呀。嚇殺我也。你看遠(yuǎn)遠(yuǎn)的幾個軍士來了。你與他說知。著他進(jìn)去。

　　【前腔】〔凈末扮軍士上〕大劍長鎗耀日光。明晃。頂盔貫甲賽金剛。雄壯。關(guān)糧接賞氣昂昂。歡暢。出征發(fā)馬見閻王。猴樣。

　　你我軍健是也。今日元旦。府裏磕頭去。呀。姐兒們。元帥升廳未曾。〔旦〕尙未升廳。長官們。府廊下一只大蟲蹲臥在彼。列位進(jìn)去。須要仔細(xì)。〔眾〕那裏有這事。想是那個沒瘠觔的。見你來的早。假裝虎嚇你哩。〔旦〕呀。不是取笑。見睡在那裏。你不信去看。〔眾〕在那裏。〔旦指科〕兀的不是。〔眾看驚科末喊〕一個人怎么說是虎。〔旦背云〕我恰纔得仔細(xì)分明是虎。怎么如今是人。呀。我知道了。王四姐。我來得早了些。著了些寒。心裏不快起來。要家去。倘或點名。煩你代我應(yīng)聲。回來相謝千萬。〔貼〕我知道了。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齊下旦蹴醒生科生〕你是誰家女子。推醒我則甚。〔旦〕官人。奴家有句話問官人。此間往來不便。請到前面甘露寺裏奉吿。〔生〕賢姐。平日不曾相識。有何說話。〔旦〕請到那裏。自有說話。〔生〕如此請行。離卻元戎府。〔旦〕同來般若門。官人萬福。〔生〕賢姐有禮。多蒙賢姐相邀到此。不知有何見諭。〔旦〕奴家斗膽。請問官人高姓何名。先鄉(xiāng)何處。〔生〕小生姓韓。名世忠。陜西延安人也。〔旦〕再請問尊翁令堂在否。乞恕瑣瀆。幸明見諭。〔生〕旣蒙見詢。賢姐聽稟。

　　【玉交枝】辱卿問訪。我行藏言之可傷。身孤命蹇親雙喪。〔旦〕官人娶妻未曾。〔生〕家貧未娶妻房。〔旦〕為何充此軍伍。〔生〕鑾輿聞?wù)f南渡江。金兵越寇多搔嚷。為功名前來水鄉(xiāng)。愿投軍期為上將。

　　【前腔】〔旦〕他言辭雄爽。轉(zhuǎn)雙眸睛流電光。虎頭燕額封侯相。將來豈是尋常。奴家趁此寒微之時。與他結(jié)為夫婦。后來庶幾有托。〔轉(zhuǎn)身向生科〕寒家今住在平康。敢勞玉趾親臨降。〔生〕多蒙見招。不知賢姐有何說話。〔旦〕并無甚說話。為新正君留客鄉(xiāng)。備椒花聊消旅況。

　　官人。奴家住京口平康巷第三家便是。妾有金釵一枝。碎銀些須。權(quán)且表意。休嫌褻瀆。望官人到寓所。脫換衣帽卽來。妾先到家奉候。莫使奴家久等。乃見邂逅至情。〔生〕謹(jǐn)當(dāng)奉命。敢問賢姐高姓。〔旦〕奴家姓梁。止母親在家。并無兄妹。望乞早臨。〔生〕梁賢姐請先行。小生隨后便至。

　　邂逅相逢意覺濃。

　　新正行幸遇英雄。

　　有緣千里能相會。

　　無緣對面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