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問疾

　　【剔銀燈】〔凈扮吳王病旦小旦扮宮女扶上凈〕為游宴到離宮別館。鎮(zhèn)朝昏獨紅裙作伴。霎時間患病神魂亂。算將來有兩月之半。飯食不吃一碗。幾時得胸膈暫寬。

　　平生性格猖狂。誰知一旦郎當(dāng)。最喜卯時吃酒。常愛飽后行房。只為千嬌百媚。弄得七損八傷。如今不是個殿下。也不像個吳王。你道像些甚么。黑流鰍好像個灶王。自從平越之后。心足意滿。暮樂朝歡。大碗酒。大塊肉。也不忌口。或宦官。或?qū)m妾。也不忌色。弄得一個身子好像皮袋一般。見了酒盞便惡心。撞著婆娘空咽唾。如今背跎腰曲。頭疼眼花。又沒一個好醫(yī)人。倘或要死。如何是好。女侍們。去喚太宰來。再作道理。〔丑上〕

　　【前腔】笑君王儀容衰老。沒來由將精神消耗。連宵摟著如花貌。糴的糴糶的要糶。而今看看瘦了。笑你雞皮鼓能經(jīng)幾敲。

　　我伯嚭不是夸嘴。每夜有十?dāng)?shù)個婦人在身邊。身子越有精神。主公就弄得這等不濟不濟。主公。伯嚭在此。朝來的病勢如何。〔凈〕太宰。了不得。一發(fā)沉重了。〔丑〕主公放心。不日便好。〔凈〕太宰。夜來去后。甚是枯澀。想是血少。多半要死。〔丑〕主公死是死不成。只是這些弄斷人脊筋的婆娘。〔旦小旦笑介〕且各退后些。〔凈〕這時節(jié)你還要取笑。你且看我昨夜的大便如何。〔丑做下小生貼上〕

　　【前腔】聞?wù)f道君王困窘。我夫婦特來相問。進宮來正遇中宵糞。適親嘗已探佳信。微臣敢忘大恩。看不一月當(dāng)除病根。

　　〔丑上相見介〕越王殿下。伯嚭因怕是非。不得親到石室中參見。望乞恕罪。〔小生〕豈敢。〔丑〕殿下。你凡百事情。皆在我身上。不要心慌。自有道理。〔小生〕寡人受恩。誓當(dāng)效結(jié)草銜環(huán)之報。我夫婦知大王貴恙。特來問安。適見大王之糞。寡人試嘗之。在己巳日當(dāng)愈。交壬申月全妥。〔丑〕有這等事。殿下且少待。待我進去報知。方好進來。〔進報介〕臣啟主公。適領(lǐng)命觀夜來之糞。正遇越王夫妻進宮問疾。見錦桶貯糞。越王即跪而嘗之。說主公之病。在己巳日當(dāng)愈。交壬申月全好。見在宮門。不敢擅入。〔凈〕有這等事。就請進來。〔丑請小生貼進見跪介〕賤臣并下妾伏聞我大王爺玉體不安。特來候問。愿大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凈〕生受你。聞你適嘗寡人之糞。果有之乎。〔小生〕臣喜閱草木之書。頗解軒岐之術(shù)。凡人之糞。須順谷味。然逆時氣者死。順時氣者生。臣適嘗大王爺之糞。其味苦而且酸。正應(yīng)春夏之氣。以臣度之。在己巳日當(dāng)愈。交壬申月全妥。〔凈〕好人好人。嘗聞至親莫如父子。至愛莫如夫妻。我病三月。身體龍鐘。我家的太子一日或者來看我一次我家的夫人兩日或者看我一遭。就走去了。不要說糞。湯藥也不見他來遞我一盞。你如今是個疏遠之臣。兩年養(yǎng)馬。受了許多苦惱。一些也不怨我。到如此孝順。要我那兒子老婆做甚么。〔小生貼〕吮疽含血。此乃臣子當(dāng)為之事。愿大王放心。即當(dāng)勿藥。〔凈〕太宰。倘若我到己巳日壬申月果然全好。則越王嘗糞之恩不可忘也。即當(dāng)備酒相謝。送歸故鄉(xiāng)決不失信。〔小生貼拜介〕若得如此。愿大王爺千歲。〔小生〕

　　【駐馬聽】海畔窮囚。何幸今朝到上國游伏愿前言莫計。后悔難追。往事休讎。聽微臣將病癥說緣由。看吾王玉體還依舊。樂矣忘憂。從今永遠似南山壽。〔貼〕

　　【前腔】斂衽低頭。不是生前不害羞。為甚懶舒眉黛。瘦損腰肢。減盡風(fēng)流。殿庭前灑掃我從頭。洞房中趨走誰落后。〔捧藥送凈介〕愿大王爺千歲。湯藥親投。望吾王將舊罪皆寬宥。

　　〔丑〕越王。你也知道么。我主公待你呵。

　　【前腔】禮意綢繆。須要分明恩與讎。看你儀容忠厚。度量寬弘。性格溫柔。你兩三年光景易淹留。我萬千遭恩德也難消受。若歸去登樓。姑蘇臺在望須頻回首。〔凈〕

　　【前腔】誰肯嘗溲。許我沈痾不日瘳。憐你依林越鳥。走險韓盧。喘月吳牛。我若放你回去時節(jié)呵。你年常貢獻莫夷猶。我病中言語非虛謬。待我病好起身時節(jié)呵。贈汝吳鉤。蛇門之外更有三杯酒。〔凈丑旦小旦下生上〕

　　【前腔】荏苒三秋。不覺年華似水流。在此緊中尋殼。閑處垂鉤。暗里藏鬮。〔遇小生貼介〕主公夫人。事體如何了。〔小生〕寡人進見。一如大夫之言。吳王不勝歡喜。許病痊之日。放歸故鄉(xiāng)。〔生〕多謝天地。主公。你天時將到莫悲愁。機關(guān)做定休泄漏。伏櫪驊騮。康莊有日終馳驟。

　　主公夫人不可遲延。忙歸石室。旬日之間。必有佳音也。

　　〔小生〕三年家國兩茫然。〔貼〕南望孤云更可憐。

　　〔生〕畢竟行藏定誰是。〔合〕只將身命付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