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感格墳成

　　【掛眞兒】〔旦上〕四顧靑山靜悄悄。思量起暗裏魂銷。黃土傷心。丹楓染淚。謾把孤墳獨(dú)造。

　　〔菩薩蠻〕白楊蕭瑟悲風(fēng)起。天寒日淡空山裏。虎嘯與猿啼。愁人添慘凄。窮泉深杳杳。長夜何由曉。灑淚泣雙親。雙親聞不聞。奴家自從喪了公婆。家中十分狼狽。昨已多承張?zhí)⒐澎`柩。搬得到山。免不得造一所墳塋。把公婆安葬了。爭奈無錢倩人。難以再去求他。只得自家搬泥運(yùn)土。〔裙包土介〕

　　【五更轉(zhuǎn)】把土泥獨(dú)抱。麻裙裹來難打熬。空山靜寂無人吊。但我情眞實切。到此不憚勞。苦。何曾見葬親兒不到。又道是三匝圍喪。那些個卜其宅兆。思量起是老親合顚倒。公公。你圖他折桂看花早。不想自把一身。送在白楊衰草。謾自苦。〔作悲介〕這苦憑誰吿。

　　【前腔】我只憑十爪。如何能彀墳土高。苦。只見鮮血淋漓濕衣襖。天那。我形衰力倦。死也只這遭。休休。骨頭葬處。任他血流好。此喚做骨血之親。也敎人稱道。敎人道趙五娘眞行孝。苦。心窮力盡形枯槁。只有這鮮血。到如今也出盡了。這墳成后。只怕我的身難保。

　　呀。我氣力都用乏了。不免就此歇息睡一覺呵。

　　【卜算子先】墳土未曾高。筋力還先倦。〔睡介山神上〕

　　【粉蝶兒】趙女堪悲。天敎小神相濟(jì)。

　　善哉。善哉。吾乃當(dāng)山土地。今奉玉帝勅旨。為見趙五娘行孝。特令差撥陰兵。與他倂力筑造墳臺。不免叫出南山白猿使者。北岳黑虎將軍。前來聽用。猿虎二將何在。〔凈丑扮猿虎上外〕吾奉玉帝勅旨。為見趙五娘獨(dú)自在山筑墳。特差汝等率領(lǐng)陰兵。與他倂力。汝等可變作人形。與他運(yùn)化土石。務(wù)要頃刻完成。不得驚動孝婦。〔凈丑〕領(lǐng)法旨。〔造墳介〕吿大圣。墳臺已成了。〔外〕趙五娘。你抬起頭來。聽吾囑付。

　　【好姐姐】五娘聽吾道語。吾特奉玉皇勅旨。憐伊孝心。故遣陰兵來助你。〔合〕墳成矣。葬了二親尋夫壻。改換衣裝往帝畿。

　　趙五娘。你好生記著。正是大抵乾坤都一照。免教人在暗中行。〔外凈丑下旦醒介〕

　　【卜算子后】夢裏分明有鬼神。想是天憐念。

　　呀。怪哉怪哉。奴家睡間。恍惚中似夢非夢。見神人囑付道。墳已成了。教奴家前往京畿尋取丈夫。我思忖起來。獨(dú)自一身。幾時能彀得墳成。〔起看介〕呀。果然這墳臺都成了。謝天謝地。分明是神通變化。

　　【五更轉(zhuǎn)】怨苦知多少。兩三人只道同做餓殍。公公婆婆。今日幸賴神明救濟(jì)。成此墳臺。你兩人已得安妥。只一件。我未曾葬時節(jié)。也還恰象相親傍的一般。如今葬了呵。窮泉一閉無日曉。嘆如今永別。再無由相倚靠。我死和公婆做一處埋呵。也得相伏侍。只愁我死在他途道。我的骨頭何由來到。從今去。墳呵。只愿得中干燥。福子蔭孫也都難料。呀。天那。便做蔭得個三公。也濟(jì)不得親老。淚暗滴。復(fù)把蒼天來禱。〔末同丑帶鉏器上〕

　　【鏵鍬兒】〔末〕悲風(fēng)四起吹松柏。山云黯淡日無色。〔丑〕虎嘯與猿啼。怎不慘戚。〔合〕趲步前來到峭壁。都與孝婦添助力。

　　〔末〕老夫張廣才。只為蔡老員外夫妻相繼棄世。虧殺他媳婦趙五娘子支持。如今又聞得他把裙包土。筑造墳臺。我想人家造一所墳。沒有千百工這不成。他獨(dú)自一個女流。如何成得此事。不免帶將小二。與他添助力氣則個。呀。好怪哉。如何墳都成了。只見松柏森森繞四圍。孤墳新土掩泉扉。五娘子。空山獨(dú)自無人問。為筑墳臺有阿誰。〔旦〕太公。夢裏鬼神多怪異。陰兵運(yùn)石與搬泥。墳臺成了親分付。教奴尋壻到京畿。〔丑〕公公。自古流傳多有此。畢竟感格上蒼知。長城哭倒稱姜女。五娘子。你他日芳名一樣題。〔合〕正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好姐姐】〔旦〕公公。念奴血流滿指。獨(dú)自要墳成無計。深感老天。暗中相護(hù)持。〔合〕墳成矣。葬了二親尋夫壻。改換衣裝往帝畿。

　　【前腔】〔末〕五娘子。老夫帶領(lǐng)小二。待與你添助些力氣。誰知有神暗中相救濟(jì)。〔合前〕

　　【前腔】〔丑〕你每眞個見鬼。這松柏孤墳在何處。恰纔小鬼是我妝扮的。〔合前〕

　　孝心感格動陰兵。不是陰兵墳怎成。

　　萬事勸人休碌碌。舉頭三尺有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