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賞書如同賞風景

　　在家的樂趣之一就是看書，這看書不單單是捧著一本半倚在床頭，邊看邊間或嘬一口香茗的樂趣。更大的樂趣是佇立在巨大的古色古香的書櫥前，看著那一本本雖已經消化，卻依然簇新的書。

　　我把書分門別類地擺放在書櫥里，中國古典文學歸中國古典文學，中國現(xiàn)代文學歸中國現(xiàn)代文學，外國文學歸外國文學，工具書歸工具書，另外朋友的許多簽名本也都有自己的獨立空間。

　　真希望自己有棟大別墅可以居住，不為別的，就為可以有很大的空間來擺書。現(xiàn)在的居所書櫥就這么點地方，一有新書進來，就要忍痛處理掉一批舊書。因為我是一個有潔癖的人，最看不得家里到處亂哄哄的，哪怕使我最心愛的書。

　　佇立在書櫥前，那玻璃門里的一本本小精靈，每一本都有一個故事。有些是看著喜歡掏錢從書店里買回來的，有些是我從文廟地攤上淘回來的，有的是朋友送的購書券從新華書店買回來的，有的是用在季風書店簽名售書時書店老板贈送的購書券買的，有的是從出版社和雜志社里的大書櫥內扛回來的，------

　　一行行看著，越看越心花怒放，當看到簇新的書群中那一本因為特別舊而顯得很突出的外國名著《金人》時，我莞而笑了。這是幾年前我在馬路地攤上買回來的一本1981年版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由匈牙利小說家約卡伊.莫爾寫的書，上面還有“上海制筆工業(yè)研究所圖書館”的字樣。當時我的一個朋友來我家看到這本厚厚的舊書，很驚訝地問我這本書怎么這樣舊，我回答說是地攤上花三元錢買的。結果他大驚失色，認為我從地攤上淘一本如此舊的書回來看，一定是窮得不得了了，如此窮還不忘了精神食糧，讓他唏噓萬分?？赡苁撬敃r想給我錢吧，又怕辱沒了我，結果他從書店里買了一千元的購書券來送給我，還騙我說是單位里發(fā)的，他用不了。后來我知道這些購書券都是他自己掏錢買的時，輪到我唏噓不已了，如此真誠的友誼，我如何消受得起呢？這本書我會永遠保存下去，世世代代。因為這本書里蘊藏著人類的精神美，在愈來愈勢利的社會里，它像一朵與世無爭的奇葩，閃耀著純真的光芒。

　　每一本書都有一個小故事，我流連在這些回憶前，與其說是在“看”書，不如說是在欣賞我的精神財富，我過去的和現(xiàn)在的種種朋友。我隔著玻璃觸摸著這些書，就像尊重和喜歡荷花一樣地尊重和喜歡著它們。

　　我現(xiàn)在變得愈來愈“小氣”了，以前有人來問我借書，我都會慷慨答應，還與不還都無所謂。但是現(xiàn)在不行了，我已不再舍得借書給別人，因為借出去的書十有**回不來，即使還來，新書也已經變成舊書了。我愛惜著它們，不容有人來破壞這道風景。

　　我流連在書的風景前，流連忘返，這道風景是屬于我的，我心曠神怡。

　　發(fā)表于2007年8月11日《新民晚報》夜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