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和友人阿華在茶館喝茶的時候，聽她說了去年冬天的一段不倫精神之戀，頗有感觸。阿華邊品著甜甜的金桔茶，邊敘說著這些已成為過去事情，那眼神卻是迷離和苦澀的。

　　第一眼看見彼此，彼此的眼睛都一亮。這個來自廣東的大男孩，看上去足有二十五歲那么成熟得體。他是丈夫的小表弟，就讀于廣東中山大學，寒假里在父母的特許下來到上海度假。我是反對他人住到我家來的，但是這一次，我破天荒地接納了這個人。

　　他是那么內向，無論你為他做了什么，他只用他一雙黑黑的眼睛默默地謝你。帶著他，足跡踏過古老的豫園，時尚的新天地，年輕人愛去的野生動物園、錦江樂園———即使他走在你的身后，依然能強烈地感覺到他的目光。

　　天空中陽光燦爛，讓人感覺不到冬天，仿佛沐浴在春天里。總是在午飯后，我們回到家中，休息下奔波了半天的軀體，睡個午覺，然后等丈夫下班回家。

　　他來了一個星期了，我第一次仔細地看了他的臉。他五官清秀，一對特別黑的眼睛配上長長的睫毛，深邃動人，給人一種又憂郁又優越之感。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初戀情人，他們竟有幾分相似。這個念頭一閃現，我立即為我的想法而感到可恥，他不過是一個比我小十多歲的我夫家的親戚罷了。

　　再有幾天，他就要回廣東了。這一天，他突然一改往日的沉默，變得情緒激動，他跟我談各種各樣的事情；這一天，我們談性猶濃，沒有睡午覺，覺得那是一種奢侈，時間上的奢侈。漸漸地，我眼前的那張面容有了太陽的色彩和欲望的火焰。望著這張臉，一股感情的暗流開始涌動。我嚇了一跳，緊緊控制住任何可能沖出來并把我擊中的思緒。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頑強地抵擋著他的青春，他熱烈的誘惑。

　　我像是要逃避什么似的走到窗前，這是分外晴朗的一個冬天，充滿陽光的白色云層，軟綿綿地涌現在天空的一角。藍色的天空下，強烈的光線四處照耀，天空和地面充滿了蓬勃的朝氣。這哪里是冬天啊，分明是那最熱烈的夏季。

　　當我從窗口回到屋子里時，他繼續說著話，但他低沉的聲音里已經含有故意挑逗的味道。我拼命說著丈夫的好，反復提起丈夫的名字，告訴他丈夫有多么愛護他。他黑亮的眼睛黯然無光了。雖然我多么希望看見他剛才的眼神，那雙眼睛在對著你的眼睛笑的時候，給你一種人世間所找不到的、令人癡醉的愉快感。但是人不能拋棄道德和責任，所以人注定永遠不能隨心所欲地快樂。

　　接下來的幾天，他又恢復了先前的沉默，但是他的眼神全變了，變成那種仿佛沉浸在極度悲痛中，充滿了絕望的憂郁，叫人不忍多看的眼睛。

　　他走了。日子又恢復了平靜和平淡。但是我的心依然波動不已，我不敢奢望生活會再度賜給我這樣一個如夏天般的冬季。這是我的高潮，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高潮。

　　阿華說完了，金桔茶也喝完了。發生的事情就像是做了一場夢。有時我們一覺醒來，總是慶幸還好只是做了一場夢，雖然心還隱隱作痛，還略略有些遺憾，但總還是慶幸勝過遺憾。

　　我為阿華能有這樣豐富的情感和理智的頭腦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發表于2009年12月20日《新民晚報》夜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