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寺廟門口的算命“大師 ”

　　每到陰歷初一十五，各大寺廟的門口都會閃現著許多自稱是九華山上下來的算命大師。每回或從廟里出來，或是路過寶地，都會被他們追趕著要求算命。但每回，我都像逃一樣地匆匆離去。然而時間一長，我不由心生疑惑：為什么無論是在哪所廟的門口，遇到的無論是男女老少，對我說的話都是一樣的呢？

　　——小姐，你的相不是平凡之相。

　　——再過兩個月就是你的人生轉折點。

　　——你印堂發紅，最近會有喜事。

　　——你命里注定會出國，發國外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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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每個人說得都是一樣的，也許那真的就是我的命吧？于是我對自己今后的命運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終于有一天我忍不住接受了一個號稱從九華山下來的女算命大師的算命。這是一個長得黑黑的中年女人，說著夾雜著濃重鄉音的普通話，看上去是個極普通的外來人員，但那一雙骨碌碌轉動的小黑眼珠時而盯視，時而逃避的神情讓人看了有些不舒服。我開始聽她講，可是她說來說去就是先前在路上追著我講的那幾句話。

　　“你怎么反反復復說那么幾句？”我忍無可忍地說，“你剛才不是說還能算出我的過去嗎？”

　　“女大師”聽后一愣，然后看了看我說：“你很聰明，小時候學習成績很好。”

　　我一聽差點厥過去，我小時候就是成績差。我不動聲色地繼續聽她講下去，她見我沒有反駁她，就以為自己蒙對了，就開始滔滔不絕起來，邊說邊察言觀色，“你的心腸很軟，追求的人很多，但你都看不上。你這人是不能早婚的，你必須要到三十五六歲才能結婚，你生的是女兒，你一生要結兩次婚……”

　　我終于再次忍無可忍地打斷她，并且站起身來，“好了，我知道了，你算得一點也不準，可以說是沒一點準的。我二十六歲就結婚了，生的兒子。也沒有結第二次婚的跡象。不過我既然已經答應給你錢，所以錢我還是會照付的。”說著，我打開包，預備掏錢包。

　　她瞠目結舌地看了我半晌，可能是我的皮夾子刺激了她的神經，她突然回過神來，從口袋里掏出十幾張小紙片，“那要不你抽張簽吧。”

　　這下輪到我愣住了，以為她要補償我，為了剛才算得不準的遺憾。正猶豫著要不要抽簽時，她又開口了，“如果抽到好簽是要加錢的哦。”

　　“什么？你算得這么不準還要加錢？算了，那我簽也不抽了。”說完，我把錢往她手里一放，轉身就走。

　　“那你買張我們九華山的符回去吧，可以幫你化掉災難。”她邊說邊追了上來，簡直就是就是掉在了錢眼里，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了。

　　我加速度地跑掉了，我猜想如果我因為她算得不準而拒絕付錢的話，她追趕我時說的話一定都是詛咒的話。

　　當然從那以后再有人給我算命，再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會上當了。我原本就不相信街頭巷尾的“算命大師”，可怎么最終還是會上當了呢？那是因為這些“算命大師”吃準了人們喜歡聽好話的心理，對每個人都說相同的話，而你不知道，以為每個人都那么說，那就一定是你那光輝燦爛的命運了。謊言重復一千遍就是真理，人終究會迷失在循環重復里面，失去清醒的頭腦。

　　我想起以前有一個美女，男人對她垂涎三尺而不可得，就懷恨在心，到處說她是個破鞋，于是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就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人人唾棄她，殊不知那還是個處女。

　　人性的可惡在于人性的弱點，弱點在于輕信別人而自己不好好去判斷。我們都應該相信自己，但又不是剛愎自用，也許這個尺度太難掌握，所以人世間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會制造出錯誤來。

　　燈光代替了朦朧的暮色，一天這么快就過去了。雖然在這一天里，我花錢買了個教訓，我卻覺得值得。因為我反思了自己，我更深一步地看到了生活的內涵。

　　我在燈光寫下了這些文字，思索卻還沒用盡頭。

　　發表于2008年8月《現代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