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陡然閉口不言了。
“是呀,說句心里話,”——過了一會兒,他一邊捋了捋胡子一邊說,——“我那會兒覺得挺懊惱的,從來就沒有一個女人這樣愛過我?!?/p>
“他們倆的幸福時光長久嗎?”——我問道。
“是呀,她對我們坦露,自從見到畢巧林那一天起,她就常常夢見他,從來沒有一個男人給她留下了這么深刻的印象。是啊,他們那會兒確是很幸福!”
“這多沒勁!”——我不禁嘆息起來。實際上,我一心期待著的乃是一個悲劇的結局,而突然間卻是這樣出乎意料地粉碎了我的希冀!……“難道是,”——我接著說,——“她父親就沒有猜到她在你們的要塞里?”
“不錯,他好像是懷疑過。幾天后,我們打聽到,老頭被人殺死了。那事是這樣發生的……”
我又有精神聽了。
“應當向您說一下,卡茲比奇準以為,那阿扎馬特是得到了他父親的同意而盜走了他的馬;至少,我現在是這樣認為的。于是,有一回,他就在離村莊三俄里左右的大路旁伺守著?老頭子當時正從外面往家趕——出來找女兒,可哪兒也沒找著,他的侍從們累得松松垮垮,都落在他后面,——那會兒已是黃昏時分——他心事重重地騎著馬緩緩前行。突然間,卡茲比奇像只野貓似的從灌木叢中竄出來,從老頭子的背后跳上他的馬,抬起匕首扎過去,一刀就扎中了而使他墜下馬來,自己一把抓住韁繩——一溜煙跑了;老頭的侍從中有幾個人當時從后面的山岡上都看見了這情景,他們撲過來追趕,只是沒追上。”
“卡茲比奇這一招算是對自己那匹馬的丟失作了一個補償,也算是報了仇,”——我說,想引出我的對談者的看法。
“自然,照他們的風俗,”——上尉說,——“他倒是無可指責的?!?/p>
我不禁為俄羅斯人這樣一種隨鄉入俗的能力而震驚,我不‘知道,智力的這一品質究竟應當受到公正的否定,還是值得應有的贊揚。我只清楚,這一品質足以證明俄羅斯人具有不可思議的靈活性,足以證明那種明智的、健全的思維方式的存在:即一旦看出那惡行是必不可少的或者是不可能被根除,就去對它加以寬恕。
這時,茶已喝完;早就套好的馬在雪地上直打哆嗦;月亮在西邊的天空中漸漸地隱去,眼看著就要沉入那一片片烏云里去,那一片片烏云懸掛在遠方的峰巒上,猶如一團團被撕破的幕布;我們走出了石頭房子;與我的旅伴的預言相反,天放晴了,向我們預示:將有一個寧靜的早晨;群星的環舞在遙遠的天幕上織就奇妙的花邊,這時,東方那灰白色的反光已經在暗紫色的蒼彎流溢開來,照亮了山上愈來愈陡峭的緩坡,那些山坡上覆蓋著尚未被玷污的積雪,隨著破曉之光的彌漫,星星便一個接一個地熄滅了。左邊與右邊都是黑魆魆陰沉沉深不可測的溝壑;霧,繚繞著、彌散著,一會兒成團成團地往上升騰,一會兒又扭成線,像蛇一樣地游動著,一個勁兒地沿著相鄰的山崖的縫隙向深壑爬去,仿佛是感覺到白晝的降臨并因此而害怕起來。
天空中,地面上,均是一片寧靜,猶如人在晨禱時的那般心境;只是偶爾地有一股冷颼颼的山風從東方襲來,稍稍掀起了馬的鬃毛,這鬃毛上已蒙上一層霜花。我們上路了;五匹瘦弱的駑馬吃力地拉著我們的大車,沿著曲折的道路往古德山上進發;我們倆則隨車步行,每當馬拉不動的時候,我們就用石塊墊在車輪底下,支住車子;那條路看上去就像要一直通到天邊似的,因為極目望去,它沒完沒了地往山頂上伸延,最后便隱沒在白云深處,那白云從黃昏起就歇腳在古德山的峰頂上,很像那伺守著獵物的老鷹;雪在我們的腳底下喀吱喀吱地發響;空氣越來越稀薄,呼吸愈發困難了;全身的血一個勁兒地涌上頭來。盡管如此,卻有一種快感傳遍我周身的血管,我覺得相當開心,因為我是這樣高居于塵世之上——這自然是一種童稚的情感,我不會為此而去爭辯,然而,每當我們遠遠避開社會的規范而與大自然親近時,大家就都會不由自主地變成孩子:所有那些后天的索取物、開化的印跡,就會立即從心靈上脫落下去,于是,心靈就會重新變成它曾經有過、而且將來想必也會再度擁有的那個樣子。誰要是像我這樣,也有機會得以在荒漠的山巒中一游,許久許久地審視著它們那瑰麗的形象,貪得無厭地吞吸著在山谷間流轉著、彌散著的清新空氣—那種足以讓生命活力勃發的空氣,誰就自然會理解我,要把這些神奇的景觀介紹出來、敘述出來、描繪出來的愿望。瞧,我們終于爬上了古德山的頂端,歇下來,環視一番:這山頂上正懸著一片灰云,它那寒冷的氣息咄咄逼人,預報著一場風暴就要降臨;但在東方,一切還是那樣清朗,沐浴著燦燦的金光,這景色使我們,也就是我與上尉,把那片灰云完全給忘了……沒錯,連上尉也把它給忘了:那些普通人的心靈對于大自然的秀美與宏偉的感悟,比我們這些舞文弄墨的作者、搖唇鼓舌的講故事人可是要強烈一百倍、新鮮一百倍呢。
“我想,您對這些壯麗的景色肯定早就習慣了吧?”——我對他說道。
“可不是嗎,就是對子彈的呼嘯也是可以習慣的,也就是說,要習慣于別把那不由自主的心悸在臉上流露出來?!?/p>
“我聽到的一種說法則截然相反:有一些老軍人倒是覺得這種音樂能讓他們愉快?!?/p>
“自然,要是您愿意聽,它也就能讓您感到愉快;不過,這還是由于心臟跳動得更加劇烈。您瞧,”——他指著東方追了一句,“——那邊的景色多美啊!”
真的,我未必還能在什么地方再見到這樣瑰麗的景觀了:在我們的腳下便是科依沙烏爾山谷,阿拉格瓦河和另一條河,猶如兩條銀練在這谷地里交織;淡藍色的霧團,為躲開早晨暖洋洋的光線,正沿著這山谷急匆匆地滾動,要溜進鄰近的峽谷。左邊與右邊都是山脊,一個比一個高,它們互相交錯著,綿延著,很是親密。這些山脊都覆蓋著一層層積雪,一叢叢灌木。遠方還是這樣的山,但您別想見到兩個山崖一模一樣,——然而,所有的山上的積雪都是這樣快樂這樣明亮地燃燒著,映射著緋紅色的閃光,看上去,真好像就要在這兒永恒地生存下去;太陽隱隱約約地從那深藍色的山后面探出頭來,也只有那熟悉這種景色的眼睛,才能把這種山與那醞釀著雷雨的陰云分辨開來;但在太陽的上方,橫著一條血紅的彩霞,這一景觀可引起了我這位旅伴,特別的關注。“我可是對你說過的,”——他嘆息道,——“今兒的天氣可不怎么樣;得緊趕著點兒才是。要不,這鬼天氣大概就要在十字架山那兒讓我們遭殃的。動作起來,快趕!”——他對趕著野馬的車夫們喊道。
車夫們往輪子底下掛上了鐵鏈代替剎車,以防車子止不住地下滑,然后,牽住馬的籠頭,開始從山頂上往下走;右邊是懸崖,左邊是萬丈深谷;坐落在谷底的一個奧塞梯人的村莊整個兒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燕子窩;我尋思,就是在這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在這條連兩輛馬車都不能并行的山路上,常常有一個信使每年總得有十來次路過,而不曾從他那搖搖晃晃的馬車上被顛簸出來——一想到這一番情景,我不禁打了寒噤。我們的車夫中,有一個是俄羅斯人,雅羅斯拉夫的農民,另一個則是奧塞梯人:這奧塞梯人很細心,預先解開前面的馬,十分留神地牽著轅馬的籠頭,——而我們那個無憂無慮的俄羅斯老鄉甚至都沒從馭座上爬下來!我對他提示:他最好還是小心點兒,至少也該為我那只皮箱操點心兒,要是那皮箱被顛簸下來,我可是決不愿為它而爬下深谷里去的,他卻回答我:“嘿,老爺!上帝保佑,咱們并不會比他們到得晚:要知道咱走這條道兒也不是頭一道,”——他說得倒也沒錯,我們仿佛真的要走不到了,可后來還是到達了,要是人人都更多地去審思一番,那就會確信:生活本身并不值得對它那么多的操心?!?/p>
不過,你們也許想知道貝拉這故事的結局吧?——但請留意:第一,我現在寫的并不是小說,而是旅行札記;因而,我便不能強迫上尉在他實際上并末講起來之前就開講??磥?,只好請諸位等一等,或者,姑且先跳過去幾頁吧,如果你們愿意的話,但我并不建議你們這樣做,因為翻越十字架山(或者,就像有學問的剛巴君那樣;稱之為圣克里斯托山),是值得富有好奇心的諸君駐目一番的。就這樣,我們從古德山下來,走進了“鬼谷”……這可是一個頗富有浪漫情調的名字!你們已經指望:在這些高不可攀的懸崖之間,那兇惡的精靈之巢就要呈現在眼前,——其實,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鬼谷”應當是“契爾塔谷”,這一名稱源于“契爾塔”(邊界)這個詞,而不是源于“喬爾特”(鬼)這個詞,因為此地先前曾是格魯吉亞的邊界。這個山谷里滿是雪堆,它們一個個俱是風的杰作,這種風積雪而雪又生風的景致,倒是挺像薩拉托夫、唐波夫以及我們祖國其他一些可愛的地方。
“瞧,那就是十字架山!”——當我們走進契爾托夫谷中時,上尉指著一座整個兒被一層積雪包裹著的山岡,對我說;這山岡的頂端有一個黑魆魆的石頭十字架,十字架旁邊有一條隱隱綽綽的小路,只有在山腰問的大路被雪堆堵住時,人們才走那小路;我們的馬車夫聲稱,現在還沒有發生雪崩,還得保存馬的氣力,就載著我們繞山腰而行;在拐彎時,我們遇到了五個奧塞梯人;他們愿為我們提供效勞,把住車輪,一邊晚喊著,一邊動手拖拽并扶持我們的馬車。果然,這條路是險道:右側,雪堆直懸在我們的頭頂上,看上去,一陣風吹過來它們馬上就要崩落到峽谷中去;狹窄的路上有一段埋在雪中,有些地方,腳一踩上去,腿就深深地陷下去,另.一些地方則由于白天的陽光與夜間嚴寒的交互作用,都凍成冰道,這樣,我們自個兒也走得非常吃力;馬不時地滑倒;左側正豁開一條很深的裂罅,那里正汩汩地流淌著一汪山泉,這泉水時而消失在冰殼中,時而,濺著泡沫兒在黑色的巖石間飛竄。前后整整用去兩個小時,我們才踉踉蹌蹌地繞過這十字架山——也就是說,兩小時只走了兩俄里!這會兒,烏云壓下來了,冰雹砸下來了,雪片落落下來了,那股直往峽谷中鉆去的山風,咆哮著,呼嘯著,猶如那夜鶯大盜,一轉眼,那石頭十字架便隱沒在山霧中,這霧就像波浪,從東方滾滾而來,越來越濃,越來越厚……順便說說,關于這個十字架還有著一個相當奇怪但又十分流行的傳說呢:說它乃是彼得大帝當年路過高加索時親自豎立起來的;然而,這一說法不足為信:一則彼得一世當年僅僅到過達吉斯坦,二則這十字架上用巨大的字母題明:它是根據葉爾莫洛夫將軍的命令而豎立的,至于它的竣工日期,也有清楚的記載:分明是一八二四年。但是,傳說一旦生成就在民間深深地扎下了根,并不在乎有什么題詞,這就弄得你真的不知道該相信什么才好,何況我們一向就習慣于不信題詞。
我們還得沿著結冰的山崖泥濘的雪道往下走,還得再往前趕五俄里的路,才能到達那個叫“科比”的驛站。馬都精疲力竭了,我們也凍得全身直發抖;暴風雪呼嘯得愈發猛烈,就像我們故鄉的雪,北方的雪;只是它那野性的呼號更為悲涼,更為凄切?!啊阊?,你這個被放逐者,’——我暗自思量道,——‘你這也是在為你那寬廣遼闊一望無限的大草原而痛哭吧!那兒有地方讓你展開冰冷的翅膀,而在這里你只會感到沉悶與拘束,猶如那被關在籠子中的鷹,一邊嘶叫著,一邊去撞擊那鐵柵欄?!?/p>
“糟糕!”——上尉說,——“您瞧,這周圍什么也看不見了,都是霧和雪,一不留神,我們就會談下深溝或者跌進窟窿里去,再往下走,便是拜達拉塔湖灣,那兒想必也漲水了,過不去的。我可是領教了這個亞細亞!人也罷,河也罷——都是根本無法信賴的!”
車夫們帶著吆喊與斥罵鞭打著馬,馬打著響鼻,用蹄子緊扣著地面,怎么也不愿挪動一步,并不理睬那像雨點般落下的鞭子。
“老爺,”——終于有一個車夫開口了,——“我們今兒可是到不了科比啦;您還是吩咐,趁著現在還來得及就拐到左邊去吧!您瞧那邊山坡上有團黑糊糊的東西——一準就是石頭房子:過路人遇到壞天氣,總是在那兒落腳的;他們說,他們可以帶路,只要您賞幾個酒錢。”——這車夫指著那奧塞梯人,補充道。
“我清楚的,老弟,沒有你我也清楚!”——上尉說,——
“這可是一幫滑頭鬼!他們總是樂于敲敲竹杠索要點酒錢?!?/p>
“可是,您得承認,”——我說,——“要是沒有他們,我們會更糟糕?!?/p>
“老是這一套,老是這一套,”——他嘟噥著,——“我可是看透了這幫向導!這些家伙都能嗅出來,何時何處就能撈一把,好像沒有他們,你就找不到道兒?!?/p>
我們還是拐往左邊去了,很是折騰了一番之后,才勉勉強強地走到那個簡陋而寒酸的落腳處——兩座用石板與鵝卵石壘起的石頭房子,屋子外面的圍墻也是用這樣的材料砌成的。衣衫檻樓的主人熱心地接待了我們。我后來打聽到,政府是發給他們薪水的,而國家養著他們,就是要他們來接待被風雨阻在途中的旅客。
“總算有救啦!”——我挨著火旁邊蹲下來,說道,——“現在請您把那個貝拉的故事給我講完吧;我確信,它不會就這么完了的。”
“您憑什么這樣確信呢?”——上尉帶著狡黯的微笑眨了眨眼睛,以反問回答我。
“果真就這樣結束了,那就不合乎常情了:什么事要是以不尋常的方式開頭,那它也得已不尋常的方式結束。
“您可是猜中了……”
“那我太高興啦?!?/p>
“您倒是得以好好一樂,可是我呢,說實話,一回想起來還真傷心啊。好一個人見人愛的姑娘,那貝拉!我后來終于對她親密無間,待她如女兒一般,她呢,也愛我。應當告訴您,我沒有家室,父母親方面呢,我也差不多有十二年沒有他們的音訊了,至于娶上一房妻子這事,先前我壓根兒就沒有動過這個念頭,——如今呢,您也看出來,我也不配了;我也樂于得到一個人讓我去疼愛。她常常給我們唱歌,給我們跳列茲金卡舞……她跳得可好啦!我也見識過我們省城里的小姐,有一回,在莫斯科,我還上貴族俱樂部去過呢,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可是,那些小姐們哪里能與她相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格里戈里?亞歷山大羅維奇像打扮布娃娃似的打扮她,精心調教,百般愛撫;她在我們這兒一天比一天水靈,一天比一天亮麗,那真是個奇跡啊;那臉蛋上、胳膊上的黝黑都一一退去,腮幫上泛起了像朝霞一樣的紅暈……平日里,這鬼丫頭總是那么快活,老拿我開玩笑……上帝會寬恕她的!……”
“可是,當你們把她父親的死訊告訴她時,她怎么樣了?”
“我們好久都對她瞞著這一消息,直到她習慣了自己的新環境;告訴她以后,她差不多整整哭了兩天,不過后來也就忘了。
“那四個月可是過得再好也沒有了。格里戈里?亞歷山大羅維奇這人,我好像已經說過,他非常喜歡打獵:先前,這嗜好總要引他一旦心血來潮就直奔森林中,去打野豬或者山羊,——如今呢,他反倒連要塞的圍墻也懶得邁出了。但不久,我便看見他又變得心事重重,手抄在背后,在房間里踱來踱去;在這之后,有一天,他也不曾對任何人說一聲,就突如其來地出外打獵去了,——整個上午都不見他人影兒;一回又一回,這種事后來越來越多了……‘這可不妙,’——我尋思道,——‘想必,他們小兩口之間鬧出了什么不和了!’
“有一天早晨,我順道兒去看望他們一一那情景,到如今還讓我記憶猶新:貝拉穿了件黑絲綢的緊身上農,坐在床上,臉色那么蒼白,神情那么憂傷,把我嚇了一跳。
“‘畢巧林呢?’——我問。
“‘打獵去了。’
“‘是今兒走開的嗎?’——她默默無語,好像她難以開口似的。
“‘不,還是昨天走的,’——她深沉地嘆了一口氣之后,終于回答了我。
“‘該不是他出了什么事吧?’
“‘我昨天二整天都在尋思,在尋思,’——她哈著眼淚回答我說,——‘我設想出各種各樣不幸的事兒:一會兒我覺得他這是讓野豬給咬傷了,一會兒我又猜想那車臣人把他綁架到山里去了……可今天我已經感覺出,他現在是不愛我了?!?/p>
“‘親愛的,你這可真的是在胡思亂想啦!’——她哭了,過后,便高傲地昂起頭,擦掉眼淚,繼續說:
“‘要是他不愛我了,又有誰硬攔著他不把我送回家去呢?我并不勉強他。如果這日子還這樣過下去,那我自個兒準會出走的;我并不是他的奴隸——我是公爵的女兒!……’
“我便開始勸她:‘聽我說,貝拉。讓他一天到晚老是守在你身旁,就像是被縫在你的裙擺上似的,那可是不可能的事兒;他是個年輕人,喜歡去獵取野味,——出門去練練手,就會回家來的;你若是還悶悶不樂,那你就反倒是在促使他對你生厭了?!?/p>
“‘這倒也真是,這倒也真是!’——她回答說,——‘我要快活起來。’——于是,她笑哈哈地抓起了她的鈴鼓,唱起歌,跳起舞,圍著我興高采烈蹦蹦跳跳樂起來。只是這歡樂也沒有持續多久;她重又一頭跌入床上,雙手捂住了臉。
“我該拿她怎么辦呢?我這個人,您知道,可是從未與女人打過交道;我想呀,想呀,該用什么辦法安慰她呢,可是什么辦法也沒有想出來;好一陣兒,我們倆都默默無言……那局面,真讓人難受死了!
“后來我終于對她說:‘你要是愿意,我們就到圍墻上去散散步吧?這天氣多好啊!’這是在九月里—,的確,那一天的天氣好極了,很晴朗,但又不熱;四周的山一座座都請晰可見,一目了然;我們走出來,沿著要塞的圍墻前后來回地溜達著,默默無言;后來,她在一塊草皮上坐下來,我便在她身旁也坐下來。唉,想起來還真有點可笑:我跟在她后面跑來跑去,那樣子倒真像個保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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