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晚上,又見著一副畫,遂感慨頗多。
畫上女子,一雙手凈白如玉,仿佛一碰就碎,這樣手的女人長相不太好,單就這一雙手驚為天人,曾有個家伙也對我說過,他喜歡我的手呢,與畫上一比較,相形見絀。若女子兩張臉,頭上一面,手一面,兩者都美,那便是真正的美人了。
我竟一多心,便覺得這愛情,如同芊芊素手一般,看似美麗,誘人迷情啊!
譬如我和夸我手漂亮的那位男士。
這樣的手,只能從畫里見到罷了。
我經朋友介紹,到百貨公司制作墻面宣傳畫。剛爬上三角梯準備往前幾天畫的墻面LOGO框架里填色,沒想身后響起個刺耳的女人大罵聲:“金一一,看我還逮不著你這不要臉的騷狐貍?!?/p>
我一驚,轉過身一桶染料就潑了上來,還來不及心疼那桶昂貴染料,就從梯子上被搖了下來,幸而爬得不是很高,等我重新站起來,一個耳光就落在了臉上。眼前這氣呼呼的女人是老嚴的老婆凌鳳,估計是從S城到這來捉奸的,我早就聽到點動靜,自以為躲得很好了,沒想到在百貨公司門口被遇上。
我再遇盛以生是自己拼命掙脫凌鳳有力的臂膀,瘋狂地逃離災難現場之后,我慌不擇路地連越過2個馬路欄桿,一不小心就在對面被一個人抓住了手。
抬頭一看,那人是盛以生。
盛以生說:“金一一?你瘋了,這么多車你都橫沖直撞的?!彼煊謫柕溃骸澳阍趺慈矶寂K兮兮的?!?/p>
我初見盛以生,自知個子不高,便帶了白框無鏡的裝飾眼鏡,白色T恤外罩著小老虎圖案的背帶裙,裝萌裝幼稚裝可愛,很可愛的打扮卻偏偏把頭發堆在腦后挽了個婦女髻,小巧又顯老成,越是古怪,越好。沈笑一定和他說過我吧,我對相親無愛,過去便過去算了。
我長得并不出眾,和高個子的沈笑站在一塊,大部分過路人人會覺得這一個是大明星,一個就是明星助理。
我很不想領情,叫他尷尬無比,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他很冷靜的接招,不想叫沈笑為難。
我以后再聽盛以生對我說,他在第一次分別后偶爾會想起我,但是記憶里那張臉怎么都是模糊不清的,仿佛從來沒見過,又仿佛再見一次肯定能一眼認出。我的面容,與他見過的每個女子都不一樣,在心中百般難描,他不甘心,竟越想越相思,仿佛第二次見肯定會記起來那面向。
第二次,盛以生果然第一眼就認出我來,一身白衣牛仔被顏料染得花花綠綠,扎著長長的馬尾,盛以生驚嘆,我的頭發竟然會這樣長。他有心注意對面馬路百貨商場飛奔出來邊解圍胸邊跳欄桿的女子,只等我靠近就上前抓住我。
他個高腳穩,輕易就拉住了我的手,一個大男人,他的手冰冰涼。
“金一一,怎么回事?”他連著問了好幾個問題。
馬路對面,一個富態女人追著我,只是不敢在車水馬龍中翻過欄桿,一時無法,竟站在那邊指著我大罵起來:“騷狐貍,你太不要臉了,你把老嚴還給你,臭婊子”。
我想,所有人,包括盛以生,肯定都知道了一點答案了吧。
我覺得腦子里有點混亂。
眼下我只有呼呼的喘氣的份,難得去分辨和解釋,掙脫了他的手,突地就背對馬路坐在了地上,手在臉上抹了一把。
那邊凌鳳被身邊幾個同伴勸住,聲氣漸小。
我這時站起來對著凌鳳大喊:“我勸你趕緊和他離婚吧!”說完便轉身跑起來,留下馬路兩邊看熱鬧和被看的其他人。
我沒跑多遠,兜里手機就響起來,停下腳步站住拿出手機,看顯示的號碼,很猶豫接還是不接,最后還是摁了接聽鍵,那邊是老嚴的聲音:“一一,在做什么呢,有空嗎?”
電話那頭,便是夸我手生得美的那位了。
我沒說話,我回頭望了下還在原地站著的凌鳳老潑婦那伙人,當然,我這次有注意到盛以生正在不遠處看著自己,隨即表情一松,抿著嘴送給盛以生一個俏笑,然后對著電話大聲地說:“我和我男朋友正在逛街呢,哦,對了,我剛才還碰到你老婆了?!彪娫捘穷^沉默半響,我拿捏著要不要再說點什么狠話,那邊冷不丁冒出來一句:“我想你了!你在哪?我去接你?!?/p>
是啊,他想我了,他總說自己想我,誰又能知道,他親口告訴我,他愛上了我,更可怕的是,他是我爸爸的好友,他曾是看著我長大的叔叔。
我討厭他毫不加掩飾的愛,我討厭媽媽知道真相后看我時的表情,還有她那張流淚的臉,所有人都以為我做錯了事,我有那么多委屈,我多想像誰說,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掛了電話,淚水就那樣流著,再也不顧身后的盛以生,打車走人。
周六的長廊畫展稍微比平時來的人多點,但是依舊冷冷清清。這周的主題是S師大美術系學生做的優秀畢業作品展覽,大部分畫作里張揚出青春少年們參差棱角的個性,獨特而孤傲。
沈笑乖巧的把胳膊挽在一個男人的臂彎里,那人是李孝,與盛以生般般高,面容更俊朗,只是稍顯瘦弱,兩人在版畫區一幅幅或色彩鮮艷或晦明幽暗的畫前停駐,沈笑其實并不喜歡這些東西,但是她喜歡身邊這個人,她聰明的不去注意別物,只謀劃著把自己的步調保持到和李孝一致的水平。
若我有個男朋友,這恰恰是我永遠也做不到的事情。
我從洗手間出來,甩了甩帶著水的手,走到沈笑他們身后,靠了墻,安靜的看著眼前這一對一個沉迷于欣賞畫作,一個沉迷于欣賞心愛人的情侶,心里贊嘆:“金童玉女?!?/p>
而另一邊盛以生從旁邊過來,嚇了我一跳。
中午一起吃飯,這次我做主,找了個街邊小酒館。
四個人一落座,沈笑就黏著李孝撒嬌,說道:“李孝,我小腿都站疼了?!崩钚⒄f:“嗯,回家給你揉揉。”沈笑嘟嘴不干了,說道:“我就現在疼。”說著委下身去作痛苦狀捏著自己的小腿。李孝也真是好男人,說著“好咧”然后起了身,拉開椅子,蹲在沈笑身邊給她揉起小腿來,桌面上沈笑拿起一杯茶抿了下,然后捂著嘴對著我壞壞的笑,滿面春風得意。
我成了電燈泡,盛以生遞過來一杯茶,我笑道:“你要喝就自己倒吧,我的就不用麻煩你了?!?/p>
他轉身喊服務員拿一瓶礦泉水,我端著茶杯又想歪了:好你個男人啊,給我倒隔夜茶,你自己跑去要礦泉水。
等菜一上來,四人先是淺淺談了會剛才的畫展,沈笑不知怎么的打開話匣子就關不住了,一直從畫展說到青蔥少年,再說到自己年少那會,又說到我們的學畫之路上去。女人果然是精于長篇聯想的生物,當沈笑從自己的桃花運說到我的桃花運,再提了老嚴這個稱呼時,她自我感覺不對勁了,于是假裝內急要上洗手間。
那邊沈笑正在洗手間對著鏡子死勁捏自己的俏臉,默默念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邊盛以生停了夾菜的筷子,看著我笑了笑。
李孝說這里沒沈笑要喝的酸奶,跑出去外面賣買酸奶。
留下盛以生問我:“金一一,那個老嚴是金石傳媒的老總嚴則成嗎?”
我沒說話,盛以生又接著問:“就是昨天電話里那個男人吧?你好像很在乎他?!笔⒁陨挸隹诓挥X得自己問得似乎很蠢,我一不是他女友,甚至好朋友都不是,他沒有權利和必要去打聽一個只能做普通朋友的女人的信息。如果問得太多,也不怕我反感和誤會。
這時我開口了:“盛以生,笑笑就沒私底下跟你說過我的事?”盛以生一頓,我問:“哪怕一點點也沒有嗎?”
盛以生說:“沒有,哦,對了,見你之前她都沒告訴我有你這么個死黨,就是李孝把你的QQ給了我,我還沒來得及加上,不好意思那天如有冒犯,還請原諒?!?/p>
我笑了笑,把他給我倒的茶舉到嘴邊,要喝又放下了,我說道:“沒必要用冒犯這詞,再說,那天冒犯我了,今天就不是冒犯我?問嚴則成的事,難不成你真把我當你女朋友了?”
盛以生一怔:“呵,不是,你怎么會這么想,只是有點好奇。”
時間好像過得很慢,我們兩人之間暗暗較量著,正是需要沈笑救場的時候,她卻遲遲不來。
我說道:“盛以生,我故意當著老嚴的面說你是我男朋友,不是想向他證明我很在乎他……”我頓住了,好像后面的心思不想叫誰知道。
盛以生想找個借口轉移話題,話到嘴邊還是說出了心里的話:“你好像很排外,你在拒絕別人到你的世界,甚至沈笑都不了解你。”
我覺得好笑,我調侃著說道:“盛先生難道想通過一段對話就了解我的一生?”
他看著我笑,笑得我很不舒服。
這時沈笑來了,接著李孝也恰好出現,這頓飯,吃得人十分沒有胃口。
至此后,很長一段時間過去,我再也沒有見過盛以生,以至于,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忘卻了他的姓名。
沈笑心知我表現得不大喜歡他,兩次見面后,再無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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