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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爾登湖  文/亨利·戴維·梭羅

第二十二章    湖(3)

  現在,湖底的樹干,古老的獨木舟,黑魆魆的四周的林木,都沒有了,村民本來是連這個湖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的,卻不但沒有跑到這湖上來游泳或喝水,反而想到用一根管子來把這些湖水引到村中去給他們洗碗洗碟子了。這是和恒河之水一樣地圣潔的水!而他們卻想轉動一個開關,拔起一個塞子就利用瓦爾登的湖水了!這惡魔似的鐵馬,那裂破人耳的鼓膜的聲音已經全鄉鎮都聽得到了,它已經用骯臟的腳步使沸泉的水混濁了,正是它,它把瓦爾登岸上的樹木吞噬了;這特洛伊木馬,腹中躲了一千個人,全是那些經商的希臘人想出來的!哪里去找呵,找這個國家的武士,摩爾大廳的摩爾人,到名叫"深割"的最深創傷的地方去擲出復仇的投槍,刺人這傲慢瘟神的肋骨之間?

  然而,據我們知道的一些角色中,也許只有瓦爾登堅持得最久,最久地保持了它的純潔。許多人都曾經被譬喻為瓦爾登湖,但只有少數幾個人能受之無愧。雖然伐木的人已經把湖岸這一段和那一段的樹木先后砍光了,愛爾蘭人也已經在那兒建造了他們的陋室,鐵路線已經侵入了它的邊境,冰藏商人已經取過它一次冰,它本身卻沒有變化,還是我在青春時代所見的湖水;我反倒變了。它雖然有那么多的漣漪,卻并沒有一條永久性的皺紋。它永遠年輕,我還可以站在那兒,看到一只飛燕但然撲下,從水面銜走一條小蟲,正和從前一樣。今兒晚上,這感情又來襲擊我了,仿佛二十多年來我并沒有幾乎每天都和它在一起廝混過一樣,——啊,這是瓦爾登,還是我許多年之前發現的那個林中湖泊;這兒,去年冬天被砍伐了一個森林,另一座林子已經跳躍了起來,在湖邊依舊奢麗地生長;同樣的思潮,跟那時候一樣,又涌上來了;還是同樣水露露的歡樂,內在的喜悅,創造者的喜悅,是的,這可能是我的喜悅。這湖當然是一個大勇者的作品,其中毫無一絲一毫的虛偽!他用他的手圍起了這一泓湖水,在他的思想中,予以深化,予以澄清,并在他的遺囑中,把它傳給了康科德。我從它的水面上又看到了同樣的倒影,我幾乎要說了,瓦爾登,是你嗎?

  這不是我的夢,

  用于裝飾一行詩;

  我不能更接近上帝和天堂

  甚于我之生活在瓦爾登。

  我是它的圓石岸,

  瓢拂而過的風;

  在我掌中的一握,

  是它的水,它的沙,

  而它的最深邃僻隱處

  高高躺在我的思想中。

  火車從來不停下來欣賞湖光山色;然而我想那些司機,火夫,制動手和那些買了月票的旅客,常看到它,多少是會欣賞這些景色的。司機并沒有在夜里忘掉它,或者說他的天性并沒有忘掉它,白天他至少有一次瞥見這莊嚴、純潔的景色。就算他看到的只有一瞥,這卻已經可以洗凈國務街和那引擎上的油膩了。有人建議過,這湖可以稱為"神的一滴"。

  我說過,瓦爾登湖是看不見它的來龍去脈的,但一面它與莽靈特湖遠遠地、間接地相連,茀靈特湖比較高,其中有一連串的小湖沼通過來,在另一面顯然它又直接和康科德河相連,康科德河比較低,卻也有一連串的小湖沼橫在中間,在另一個地質學的年代中,它也許泛濫過,只要稍為挖掘一下,它還是可以流到這兒來的,但上帝禁止這種挖掘,如果說,湖這樣含蓄而自尊,像隱士一樣生活在森林之中已經這么久,因此得到了這樣神奇的純潔,假如茀靈特湖的比較不純潔的湖水流到了它那里,假如它自己的甘洌的水波又流到了海洋里去,那誰會不抱怨呢?

  茀靈特湖或稱沙湖,在林肯區,是我們最大的湖或內海,它位于瓦爾登以東大約一英里的地方。它要大得多了,據說有一百九十六英畝,魚類也更豐富,可是水比較淺,而且不十分純潔。散步經過森林到那里去一次,常常是我的消遣。即使僅僅為了讓風自由地撲到你的臉龐上來,即使僅僅為了一睹波浪,緬想著舟子的海洋生活,那也是值得的。秋天,刮風的日子,我去那里揀拾栗子,那時栗子掉在水里,又給波浪卷到我的腳邊。有一次我爬行在蘆葦叢生的岸邊,新鮮的浪花飛濺到我臉上,我碰到了一只船的殘骸,船舷都沒有了,在燈心草叢中,幾乎只剩一個平底的印象;但是它的模型卻很顯明地存在,似乎這是一個大的朽爛了的甲板墊木,連紋路都很清楚。這是海岸上人能想象到的給人最深刻印象的破船,其中也含有很好的教訓。但這時,它只成了長滿植物的模型和不顯眼的湖岸了,菖蒲和燈心草都已生長在中間。我常常欣賞北岸湖底沙灘上的漣漪痕跡,湖底已經給水的壓力壓得很堅硬,或涉水者的腳能感覺到它的硬度了,而單行生長的燈心草,排成彎彎曲曲的行列,也和這痕跡符合,一行又一行,好像是波浪把它們種植的。在那里,我還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球莖,數量相當多,顯然是很精細的草或根,也許是谷精草根組成的,直徑自半英寸到四英寸,是很完美的圓體。這些圓球在淺水的沙灘上隨波滾動,有時就給沖到了岸上來。它們若不是緊密的草球,便是中心有著一包細沙的。起初,你會說這是波浪的運動所造成的,就像圓卵石;但是最小的半英寸的圓球,其質地也粗糙得跟大的那些一樣,它們只在每年的一個季節內產生。我懷疑,對于一個已經形成的東西,這些波浪是破壞多于建設的。這些圓球,出水以后還可以把它們的形狀保持一定的時期。

  茀靈特的湖!我們的命名就這樣子的貧困!在這個水天之中耕作,又**地糟蹋了湖岸的一個污穢愚昧的農夫,他有什么資格用他自己的姓名來稱呼這一個湖呢?很可能是一個慳吝的人,他更愛一塊大洋或一只光亮的角子的反光,從中他可以看到自己那無恥的厚臉;連野鴨飛來,他也認為它們是擅入者;他習慣于殘忍貪婪地攫取東西,手指已經像彎曲的鷹爪,這個湖的命名不合我的意。我到那里去,決不是看這個茀靈特去,也決不是去聽人家說起他;他從沒有看見這個湖,從沒有在里面游泳過,從沒有愛過它,從沒有保護過它,從沒有說過它一個好字眼兒,也從沒有因為上帝創造了它而感謝過上帝。這個湖還不如用在湖里游泳的那些魚的名字,用常到這湖上來的飛禽或走獸的名字,用生長在湖岸上的野花的名字,或者用什么野人或野孩子的名字,他們的生命曾經和這個湖交織在一起的;而不要用他的名字,除了同他志趣相投的鄰人和法律給他的契據以外,他對湖沒有什么所有權,——他只想到金錢的價值;他的存在就詛咒了全部的湖岸,他竭盡了湖邊的土地,大約還要竭澤而漁呢;他正在抱怨的只是這里不是生長英吉利于草或蔓越橘的牧場,——在他看來,這確實是無法補償的,——他甚至為了湖底的污泥可以賣錢,寧愿淘干湖水。湖水又不能替他轉動磨子,他不覺得欣賞風景是一種權利。我一點不敬重他的勞動,他的田園處處都標明了價格,他可以把風景,甚至可以把上帝都拿到市場上去拍賣,如果這些可以給予他一些利益;他到市場上去就是為了他那個上帝;在他的田園上,沒有一樣東西是自由地生長的,他的田里沒有生長五谷,他的牧場上沒有開花,他的果樹上也沒有結果,都只生長了金錢;他不愛他的水果的美,他認為非到他的水果變成了金錢時,那些水果才算成熟。讓我來過那真正富有的貧困生活吧。越是貧困的農夫們,越能得到我的敬意與關切!居然是個模范農場!那里的田舍像糞坑上的菌子一樣聳立著,人,馬,牛,豬都有清潔的或不潔的房間,彼此相互地傳染!人像畜生一樣住在里面!一個大油漬,糞和奶酪的氣味混在一起!在一個高度的文明底下,人的心和人的腦子變成了糞便似的肥料!仿佛你要在墳場上種上豆!這樣便是所謂的模范農場!

  不成,不成;如果最美的風景應以人名稱呼,那就用最高貴、最有價值的人的名字吧。我們的湖至少應該用伊卡洛斯海這樣的真正的名字,在那里,"海上的濤聲依然傳頌著一次勇敢的嘗試"呢。

  鵝湖較小,在我去茀靈特湖的中途;美港,是康科德河的一個尾閭,面積有七十英畝,在西南面一英里之處;白湖,大約四十英畝面積,在美港過去一英里半之處。這便是我的湖區。這些,再加上康科德河,是我的湖區;日以繼夜,年復一年,他們碾壓著我送去的米糧。

  自從樵夫、鐵路和我自己玷辱了瓦爾登以后,所有這些湖中最動人的,即使不是最美麗的,要算白湖了,它是林中之珠寶;由于它太平凡了,也很可憐,那命名大約是來源于水的純潔,或許由于沙粒的顏色。這些方面同其他方面一樣,和瓦爾登湖相比,很像孿生兄弟,但略遜一籌。它們倆是這樣地相似,你會說它倆一定是在地下接連的。同樣的圓石的湖岸,水色亦同。正如在瓦爾登,在酷熱的大伏天穿過森林望一些不是頂深的湖灣的時候那樣,湖底的反映給水波一種霧蒙蒙的青藍色,或者說海藍色的色彩。許多年前,我常到那里去,一車車地運口沙子來制成沙紙,后來我還一直前去游玩。常去游玩的人就想稱它為新綠湖。由于下面的情況,也許還可以稱它為黃松湖。大約在十五年之前,你去那兒還可以看到一株蒼松的華蓋,這一種松樹雖不是顯赫的植物,但在附近這一帶有人是稱之為黃松的。這株松樹伸出在湖的深水之上,離岸有幾桿。所以,甚至有人說這個湖下沉過,這一棵松樹還是以前在這地方的原始森林的殘遺,這話遠在一七九二年就有人說起,在馬薩諸塞州歷史學會藏書庫中,有一個該州的公民寫過一部《康科德鎮志》,在那里面,作者談到了瓦爾登和白湖之后,接著說,"在白湖之中,水位降低之后,可以看到一棵樹,好像它原來就是生長在這里的,雖然它的根是在水面之下五十英尺之深處,這棵樹的樹頂早已折斷,沒有了,這折斷的地方直徑計十四英寸"。一八四九年春天我跟一個住在薩德伯里,最靠近這湖沼的人談過一次話,他告訴我十年或十五年之前把這棵樹拿走的正是他自己。據他所能記得的是,這樹離湖岸十二至十五桿,那里的水有三、四十英尺深。這是冬天,上午他去取冰,決定下午由他的鄰居來幫助,把這老黃松取去。他鋸去了一長條冰,直鋸到岸邊,然后動用了牛來拖樹,打算把它拔起,拖到冰上;可是還沒有進行得很久,他驚異地發現,拔起的是相反的一頭,那些殘枝都是向下的,而小的一頭卻緊緊地抓住了沙的湖底。大的一端直徑有一英尺,原來他希望得到一些可以鋸開的木料,可是樹干已經腐爛得只能當柴火,這是說如果要拿它當柴火的話。那時候,他家里還留著一點,在底部還有斧痕和啄木鳥啄過的痕跡。他以為這是湖岸上的一棵死樹,后來給風吹到湖里,樹頂浸滿了水,底部還是干燥的,因此比較輕,倒入水中之后就顛倒過來了。他的八十歲的父親都不記得這棵黃松是什么時候不見的。湖底還可以見到一些很大的木料,卻因為水面的波動,它們看上去像一些婉蜒的巨大的水蛇。

  這一個湖很少給船只玷污,因為其中很少吸引漁夫的生物。也沒有需要污泥的白百合花,也沒有一般的菖蒲,在那純潔的水中,稀少地生長著藍菖蒲(學名Irisversicolor),長在沿岸一圈的湖底的圓石上,而在六月中,蜂鳥飛來了,那藍色的葉片和藍色的花,特別是它們的反光,和那海藍色的水波真是異常地和諧。

  白湖和瓦爾登湖是大地表面上的兩塊巨大的水晶,它們是光耀的湖,如果它們是永遠地凍結了的,而且又小巧玲瓏,可以拿取的,也許它們已經給奴隸們拿了去,像寶石一樣,點綴在國王的王冠上了;可是,它的液體也很廣大,所以永遠保留給我們和我們的子孫了,我們卻拋棄了它們,去追求可希諾大鉆石了,它們真太純潔,不能有市場價格,它們沒被污染。它們比起我們的生命來,不知美了多少,比起我們的性格來,不知透明了多少!我們從不知道它們有什么瑕疵。和農家門前,鴨子游泳的池塘一比較,它們又不知秀麗了多少!清潔的野鴨到了這里來。在大自然界里,還沒有一個人間居民能夠欣賞她。鳥兒連同它們的羽毛和樂音,是和花朵諧和的,可是有哪個少年或少女,是同大自然的粗曠華麗的美協調的呢?大自然極其寂寞地繁茂著,遠離著他們居住的鄉鎮。說甚天堂!你侮辱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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