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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爾登湖  文/亨利·戴維·梭羅

第五章    經濟篇(5)

  驕奢淫逸的人創設了時髦翻新,讓成群的人勤謹地追隨。一個旅行者,投宿在所謂最漂亮的房間里,他就會發現這點,因為旅店主人們當他薩達拿潑勒斯來招待了,要是他接受了他們的盛情,不多久他就會完全失去男性的精神。我想到鐵路車廂,我們是寧愿花更多的錢于布置的奢侈上,而不在乎行車的安全和便捷的,結果安全和便捷都談不到,車廂成了一個摩登客廳,有軟褥的睡椅,土耳其式的厚榻,遮陽的簾予,還有一百種另外的東方的花樣,我們把它們搬到西方來了,那些花樣,原先是為天朝帝國的六宮粉黛,天子的后妃,后宮中的妻妾而發明的,那是約拿單聽到名稱都要難為情的東西。我寧可坐在一只大南瓜上,由我一個人占有它,不愿意擠在天鵝絨的墊子上。我寧可坐一輛牛車,自由自在來去,不愿意坐什么花哨的游覽污去天堂,一路上呼吸著污濁的空氣。

  原始人生活得簡簡單單,**,至少有這樣的好處,他還只是大自然之中的一個過客。當他吃飽睡夠,神清氣爽,便可以再考慮他的行程。可不是,他居住在蒼穹的篷帳下面,不是穿過山谷,使是踱過平原,或是攀登高山。可是,看啊!人類已經成為他們的工具的工具了。獨立自然地,饑餓了就采果實吃的人已經變成一個農夫;而在樹蔭下歇力的人已經變成一個管家。我們不再在夜間露營,我們安居在大地上,忘記了天空。我們信奉**教,不過當它是一種改良農業的方法。我們已經在塵世造好府邸家宅,隨后就建造家墓墳地。最杰出的藝術作品都表現著人類怎樣從這種情形中掙扎出來,解放自己,但我們的藝術效果不過是把我們這屈辱的境遇弄得舒適一點,而那比較高級的境界卻會被遺忘了。真的,在這村子里,美術作品沒有插足之地,就算有些作品是流傳下來了的,因為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房屋或街道都不能為美術作品提供恰當的墊座。掛一張畫的釘子都沒有,也沒有一個架子來接受英雄或圣者的胸像。當我想起我們的房屋是怎樣建筑的,是怎樣付款或付而未清帳的,它們家庭的內部經濟又是怎樣的一回事,我不禁晴暗納罕了,為什么在賓客贊賞壁爐架上那些小玩意兒的時候,地板不會一下子坍下去,讓它掉落到地窖中去,一直落到堅固的、忠實的基巖上。我不能不看到,世人是在向著所謂富有而優雅的生活跳躍,我一點也不欣賞那些點綴生活的美術品,我全神貫注在人們的跳躍之上,想起人類肌肉能達到的最高的跳高紀錄,還是某一些流浪的阿拉伯人保持的,他們從平地上跳到二十五英尺之高。沒有東西支持的話,跳到了這樣的高度上也還是要跌到地上來的。因此,我要問間那些太不恰當的產業所有者,第一個問題是,誰支持你?你是在九十六個失敗的人當中呢,還是在三個成功的人當中?口答了這些問題之后,也許我會去看看你的華麗而無價值的玩物,鑒賞鑒賞它們的裝飾風味。車子套在馬前面,既不美觀,也沒有用處。在用美麗的飾物裝飾房屋之前,必須把墻壁剝去一層,還得剝除一層我們的生命,還要有美好的家務管理,美好的生活作為底子:要知道,美的趣味最好在露天培育,在那里既沒有房屋,也沒有管家。

  老約翰遜在他的《神奇的造化》中,說起他的那些最初移殖到這個城市來的同時代人,他告訴我們說:"他們在小山坡上,挖掘窯洞,作為最早的蔭蔽處所,他們把土高高地堆在木材上,在最高的一邊,生了冒濃煙的火,烘烤泥土。"他們并不"給自己造房子",他說,直到"上帝賜福,土地上生產了足夠的面包喂飽了他們",然而第一年的收成卻不好,"他們不得不有很長的一季減少口糧。"一六五0年,新尼特蘭州州秘書長用荷蘭文寫過一段話,更加詳細地告訴預備往那里移居的人說,"在新尼特蘭的人,特別在新英格蘭的人,起初是無法按他們的愿望建造農舍的,他們在地上挖個方方的地窖似的、六七英尺深的坑,長短隨便他們自己,然后在墻壁上裝上木板,擋住泥土,用樹皮合縫,以免泥土落下來,當然也有用了別種材料的,還用木板鋪了地板,做了天花板,架起了一個斜桁的屋頂,鋪上樹皮或綠草皮,這樣他們全家可以很溫暖很干燥地在里面住上兩年、三年,或者四年,可以想象,這些地窖中,還隔出了一些小房間,這要看家里的人口數目了。新英格蘭的闊氣的要人,在開始殖民的時候,也住在這樣的住所里面,那是有兩個原因的,第一,兔得筑造房屋,浪費了時間,弄得下一季糧食不夠吃:第二,不希望他們大批地從祖國招來的苦工感覺到灰心。三四年之后當田野已適宜于耕種了,他們才給自己造漂亮的房子,花上幾千元的錢。"

  我們的祖先采取這個做法,可以看出,他們至少是非常小心的,他們的原則似乎以滿足最緊迫的急需為第一。而現在,我們最緊迫的急需滿足了沒有呢?想到要給我自己置備一幢奢華的廣廈,我就垂頭喪氣了,因為看來這一片土地上還沒有相應的人類文化,我們至今還不得不減少我們精神的口糧,減得比我們的祖先節省面粉還要多。這倒不是說一切建筑的裝飾甚至可以在最初的階段里完全忽略掉;而是說可以把我們房屋里和我們生活有聯系的部分搞得美一點,就像貝殼的內壁那樣,但千萬不能搞得過分的美。可是,唉!我曾經走進過一兩座房屋,從而知道它們的內部是如何布置的呵!

  當然我們沒有退化到今天住窯洞,住尖屋,或穿獸皮的程度,自然羅,那付出了高價換來的便利人類的發明與工業的貢獻也還是應該接受的。在我們這一帶,木板、屋面板、石灰、磚頭總比可以住人的洞窟,原根的圓木,大量的樹皮,或粘土或平坦的石片更容易得到,也更便宜。我說得相當內行吧,因為我在理論和實際上都熟悉這一些事。只要再聰明一點兒,我們就可以用這些材料,使我們比今天最富有的人還更加富有,使我們的文明成為一種祝福。文明人不過是更有經驗、更為聰明一些的野蠻人,可是,讓我趕緊來敘述我自己的實驗吧。

  一八四五年三月尾,我借來一柄斧頭,走到瓦爾登湖邊的森林里,到達我預備造房子的地點附近,就開始砍伐一些箭矢似的高聳入云的還年幼的白松來做我的木材。開始時要不東借西借,總是很難的,但這也許還是唯一的妙法,讓你的朋友們對你的事業發生興趣。斧頭的主人,在他出手借給我的時候,說它是他掌中的珍珠;可是我歸還他時,斧頭是愈加鋒利了。我工作的地點是一個怡悅的山側,滿山松樹,穿過松林我望見了湖水,還望見林中一塊小小空地,小松樹和山核桃樹叢生著。湖水凝結成冰,沒有完全融化,只化了幾處地方,全是黝黑的顏色,而且滲透著水。我在那里工作的幾天之內,還飄過幾陣小雪:但當我回家去的途中,出來走到鐵道上的時候,在大部分的地方,它那黃沙地一直延伸過去,閃爍在蒙蒙的大氣中,而鐵軌也在春天的陽光下發光了,我聽到云雀、小鵝和別的鳥雀都到了,來和我們一塊兒開始過這新的一年。那是愉快的春日,人們感到不滿的冬日正跟凍上一樣地消溶,而蟄伏的生命開始舒伸了。有一天,我的斧頭柄掉了,我伐下一段青青的山核桃木來做成一個楔子,用一塊石頭敲緊了它,就把整個斧頭浸在湖水中,好讓那木楔子漲大一些,這時我看到一條赤練蛇竄入水中,顯然毫不覺得不方便,它躺在湖水底,何止一刻鐘,竟跟我在那兒的時間一樣長久;也許它還沒有從蟄伏的狀態中完全蘇醒過來。照我看,人類之還殘留在目前的原始的低級狀態中,也是同樣的原因;可是人類如果感到萬春之春的影響把他們喚醒了起來,他們必然要上升到更高級、更升華的生命中去。以前,我在降霜的清晨看到過路上一些蛇,它們的身子還有一部分麻木不靈活,還在等待太陽出來喚醒它們。四月一日下了雨,冰溶了,這天的大半個早晨是霧蒙蒙的,我聽到一只失群的孤鵝摸索在湖上,迷途似的哀鳴著,像是霧的精靈一樣。

  我便這樣一連幾天,用那狹小的斧頭,伐木丁丁,砍削木料、門柱和椽木,并沒有什么可以奉告的思想,也沒有什么學究式的思維,只是自己歌唱,——

  人們說他們懂得不少;

  瞧啊,他們生了翅膀,——

  百藝啊,還有科學,

  還有千般技巧;

  其實只有吹拂的風

  才是他們全部的知覺。

  我把主要的木材砍成六英寸見方,大部分的間柱只砍兩邊,椽木和地板是只砍一邊,其余幾邊留下樹皮,所以它們和鋸子鋸出來的相比,是同樣地挺直,而且更加結實。每一根木料都挖了榫眼,在頂上劈出了榫頭,這時我又借到一些工具。在林中過的白晝往往很短;然而,我常常帶去我的牛油面包當午餐,在正午時還讀讀包扎它們的新聞報紙,坐在我砍伐下來的青松枝上,它們的芳香染到面包上,因為我手上有一層厚厚的樹脂。在我結束以前,松樹成了我的密友,雖然我砍伐了幾枝,卻依然沒有和它們結冤,反而和它們越來越親了。有時候,林中的閑游者給斧聲吸引了過來,我們就愉快地面對著碎木片瞎談。

  我的工作干得一點不緊張,只是盡力去做而已,到四月中旬,我的屋架已經完工,可以立起來了。我已經向詹姆斯?柯令斯,一個在菲茨堡鐵路上工作的愛爾蘭人,買下他的棚屋來使用他的木板。詹姆斯?柯令斯的棚屋被認為是不平凡的好建筑。

  我找他去的時候,他不在家。我在外面走動,起先沒有給里面注意到,那窗子根深而且很高。屋很小,有一個三角形的屋頂,別的沒有什么可看的,四周積有五英尺高的垃圾,像肥料堆。屋頂是最完整的一部分,雖然給太陽曬得彎彎曲曲,而且很脆。沒有門框,門板下有一道終年群雞亂飛的通道。柯夫人來到門口,邀我到室內去看看貨色。我一走近,母雞也給我趕了進去。屋子里光線暗淡,大部分的地板很臟,潮濕,發粘,搖動,只有這里一條,那里一條,是不能搬,一搬就裂的木板。她點亮了一盞燈,給我看屋頂的里邊和墻,以及一直伸到床底下去的地板,卻勸告我不要踏人地窖中去,那不過是兩英尺深的垃圾坑。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頭頂上,四周圍,都是好木板,還有一扇好窗戶,"——原來是兩個方框,最近只有貓在那里出進。那里有一只火爐,一張床,一個坐坐的地方,一個出生在那里的嬰孩,一把絲質的遮陽傘,還有鍍金的鏡子一面,以及一只全新的咖啡磨,釘牢在一塊幼橡木上,這就是全部了。我們的交易當下就談妥,因為那時候,詹姆斯也回來啦。當天晚上,我得付四元兩角五分,他得在明天早晨五點搬家,可不能再把什么東西賣給別人了;六點鐘,我可以去占有那棚屋。他說,趕早來最好,趁別人還來不及在地租和燃料上,提出某種數目不定,但是完全不公道的要求。他告訴我這是唯一的額外開支。到了六點鐘,我在路上碰到他和他的一家。一個大包裹,全部家產都在內,——床,咖啡磨,鏡子,母雞,——只除了貓;它奔入樹林,成為野貓,后來我又知道它觸上了一只捕捉土撥鼠的機關,終于成了一只死貓。

  這同一天的早晨,我就拆卸這棚屋,拔下釘子,用小車把木板搬運到湖濱,放在草地上,讓太陽再把它們曬得發白并且恢復原來的形狀。一只早起的畫眉在我駕車經過林中小徑時,送來了一個兩個樂音。年輕人派屈里克卻惡意地告訴我,一個愛爾蘭鄰居叫西萊的,在裝車的間隙把還可以用的、直的、可以釘的釘子,騎馬釘和大釘放進了自己的口袋,等我回去重新抬起頭來,滿不在乎、全身春意盎然地看著那一堆廢墟的時候,他就站在那兒,正如他說的,沒有多少工作可做。他在那里代表觀眾,使這瑣屑不足道的事情看上去更像是特洛伊城眾神的撤離。

  我在一處向南傾斜的小山腰上挖掘了我的地窖,那里一只土撥鼠也曾經挖過它的丘穴,我挖去了漆樹和黑毒的根,及植物的最下面的痕跡,六英尺見方,七英尺深,直挖到一片良好的沙地,冬天再怎么冷,土豆也決不會凍壞了。它的周圍是漸次傾斜的,并沒有砌上石塊;但太陽從沒有照到它,因此沒有沙粒流下來。這只不過兩小時的工作。我對于破土特別感到興趣,差不多在所有的緯度上,人們只消挖掘到地下去,都能得到均一的溫度。在城市中,最豪華的住宅里也還是可以找到地窖的,他們在里面埋藏他們的塊根植物,像古人那樣,將來即使上層建筑完全頹毀,很久以后,后代人還能發現它留在地皮上的凹痕。所謂房屋,還只不過是地洞入口處的一些門面而已。

  最后,在五月初,由我的一些熟識的人幫忙,我把屋架立了起來,其實這也沒有什么必要,我只是借這個機會來跟鄰舍聯絡聯絡。關于屋架的樹立,一切榮耀自應歸我。我相信,有那么一天,大家還要一起來樹立一個更高的結構。七月四日,我開始住進了我的屋子,因為那時屋頂剛裝上,木板剛釘齊,這些木板都削成薄邊,鑲合在一起,防雨是毫無問題的,但在釘木板之前,我已經在屋子的一端砌好一個煙囪的基礎,所用石塊約有兩車之多,都是我雙臂從湖邊抱上山的。但直到秋天鋤完了地以后,我才把煙囪完成,恰在必需生火取暖之前,而前些時候我總是一清大早就在戶外的地上做飯的:這一種方式我還認為是比一般的方式更便利、更愜意一些。如果在面包烤好之前起風下雨,我就在火上擋幾塊木板,躲在下面凝望著面包,便這樣度過了若干愉快的時辰。那些日子里我手上工作多,讀書很少,但地上的破紙,甚至單據,或臺布,都供給我無限的歡樂,實在達到了同閱讀《伊利亞特》一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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