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秋被劫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節，每到這時，街道處處張燈結彩，手工制作的巨大精美的燈樹，魚燈擺在街道邊，精致的燈車每次都要游遍全城，待到亥時，便前往城中心的圓形廣場，屆時人們都會來到那里觀看表演。車上那個有蒙面舞女在跳舞，這些人都是秀坊的頭牌，有一大批舞迷，站在下面的人群歡呼著叫好，其中多半是青年小哥。

　　街道被架在頭頂的燈蛇照得通亮，年輕的情侶在這里相約，可愛的孩童在這里追逐，蜿蜒的河道里映著數不盡的模糊圓月；街邊小販們守在自己的店鋪里客人賣著糕點，熟食，面具，首飾等；開闊一點的地方，還開設了雜技表演，十分熱鬧。

　　再往北走，穿過集市，就來到了人群不那么擁擠的河道，這條河名叫魚梁淺，河中長滿了美艷的荷花，魚梁淺穿過城墻，一直匯聚到浮生去如夢腳下。

　　魚梁淺中常有畫舫，頂上漆著黃漆，船柱雕梁畫風，潔白門簾之后，一群才子書生在坊中題詞作詩品酒會友，有時瞧見了岸邊的美妙小姐，便站在船尾對著那姑娘拱手行禮，邀請其上船閑聊。

　　魚梁淺上花燈隨水逐流，漸升一層水霧，朦朦朧朧，恍恍惚惚，燈火斑駁，好似夢境一般，停在魚梁淺中的船也掛起了燈籠，映在水中，猶如明月，恬靜美好。

　　辛夷帶著貼身丫鬟小蕓繞著河邊溜達，她穿著一身白色薄衫，外罩鵝黃色披肩，頭發梳成兩條麻花辮，擺在胸前，十分清純活潑。

　　她一邊往嘴里投著味居閣的月餅，一邊蹦蹦跳跳穿梭于街邊首飾鋪，就像在逛自家后花園，十分愜意！

　　“小姐，這簪子好漂亮啊！”身旁的丫頭小蕓停在一家首飾攤鋪前。

　　辛夷聞聲看去，那簪子上的紅色琉璃石成色不錯，不禁點頭肯定小蕓的眼光，發現小蕓眼里閃著光，心里不禁笑道，傻丫頭！

　　“你喜歡？”辛夷問。

　　小蕓乖乖地點頭，隨后反應過來看向辛夷，使勁搖頭說：“小姐，帶出來的銀子不夠了，還是在看些其它的吧！”

　　“好啊！”辛夷假裝應道，待小蕓放下簪子一起走了幾步后，又偷偷趁她不注意時退回去，豪氣地遞給老板銀子，說：“老板，這簪子我要了，給我包起來吧！”

　　然后小跑趕上此刻才發現自己不見正焦急四處喊的小蕓，說：“給！”

　　“小姐，這簪子？”

　　辛夷白了一眼，說：“給你的禮物，不許弄丟啊！”

　　“……嗯。”小蕓眼睛濕潤了，將簪子護在懷里感激涕零，一副要哭的可憐模樣。辛夷瞧見了，趕忙說：“別！別！小姑奶奶，可把眼淚收好！我都吃飽啦，可別再讓我吃你的眼淚了！”

　　小蕓不禁噗的一聲笑了，說：“小姐真討厭！”

　　一陣小孩的嘻笑聲傳來，辛夷看去，幾個孩子提著燈籠，在爭相追逐，其中一個撞到了架著燈籠的木柱，這么磕了一下也沒哭，繼續跟著其他伙伴跑。

　　“現在的孩子都不知道疼么？”辛夷問。

　　“小姐，他們玩的高興，自然會忘了疼的。小姐你小時候也是這般頑皮呢？”小蕓回答。

　　辛夷一聽插著腰兇道：“你……說什么？”

　　這一句話光是威壓就讓小蕓眼神抖了抖，心中好笑，但又假裝害怕說：“小姐，你肯定聽錯了。小姐花容月貌，這么可愛靈氣，小時候肯定也很乖的，要不然望芨君怎么可能在小姐七歲之時，就主動來跟老爺說要教小姐曲藝呢！一定是沖著小姐來的！”

　　辛夷囧了臉，摸著胸前的辮子，說：“哼！就你話多！”

　　“這望芨君也真是的，小姐每次中秋節都會邀請望芨君，為何他都推脫不曾來過？這分明是不把小姐放在眼里！”

　　“胡說，荊芥哥哥定是有苦衷的！他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小姐！你莫不是喜歡望芨君吧？”小蕓歪著頭停在辛夷面前問道。

　　“喜歡啊！”

　　小蕓一時大驚，趕緊環顧四周，靠近小聲說：“噓！小姐，這種事怎么能亂說呢？”

　　辛夷納了悶，睜著大眼睛水靈靈問道：“嗯？我沒有亂說啊！”

　　想到他，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種種，心中喜悅難掩，跳到前面，一個轉身，眼睛瞇成彎月，輕起紅唇露出白齒，回頭一笑，對小蕓說：“我喜歡荊芥哥哥，從小就喜歡，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小蕓趕緊拉著她躲到一邊，全身緊繃，神情嚴肅，說：“小姐，身為女兒家，要自重矜持。哪里有女孩子主動追求男性的？更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對男性表達愛慕！以后不要說這種話了，要不會被別人說沒有教養的！”

　　辛夷曉得小蕓的用苦良心，也沒再反駁。心想：小蕓啊！你情竇未開，待你有了心儀之人，這些繁文縟節你也不會再管了！

　　倆人一直沿著河邊向前走著，忽然后方一陣喧嘩，好像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們回頭望去，只見一群人爭先恐后得迎面跑來，像是見了魔鬼，被追趕著！

　　“怎么了？你們跑什么呀？”慌亂中辛夷拉住一位公子問道，那人臉上驚慌失措，全然沒了公子的氣度優雅，一身狼藉。

　　“快跑啊！賊寇從水路偷襲進城，城中士兵大部分都在戰場，剩下的士兵根本擋不住那群人，他們正在后面廝殺呢！馬上就要殺過來了！落到他們手上，準沒命！”氣不帶喘一口的，一句話說完馬上就跑。

　　“小姐，咱們也跑吧！”小蕓一臉焦急，拉起辛夷的手說。

　　“不行，咱們得回家，爹爹他們還在家呢！”辛夷心中不安，眉頭緊鎖，轉身就向敵寇的方向走。

　　但被小蕓一把拉住，她抱著辛夷的手說：“小姐，老爺知道現在不安定，早就在家中修建了密室，敵人肯定找不到的。現在，我們需要繞道回府，這里不安全。”說著拉著辛夷的手就像敵寇反方向跑去。辛夷心中擔憂著爹爹，焦慮不安。

　　那群皮膚黝黑的人，頭頂編著麻花辮，滿臉胡渣，深凹發黑的眼圈上，是一雙失去光彩麻木的眼睛，殺人時都不眨一下，濺出的的血噴到眼睛里，也沒有任何反應。他們身形不算健壯，穿著已不再光鮮的深色鎧甲，手拿大刀，見人就砍，就連那些體弱的老人也毫不留情，只留下年輕且不健壯的女人男人。

　　他們從人群中殺出一條路，揮著大刀砍斷了掛著燈籠的木柱，木柱從半腰折斷，連帶著掛在上面的幾個燈籠一齊倒下，“咣當”一聲砸在商鋪頂上，最后滑落到地面。火也變得暴躁，吞噬紙燈，吞噬附近的一切，很快街道就被火焰包裹，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猶如白晝，生起濃煙，不時從巨大的火焰中掉落木塊，砸到逃命的人，傳來一陣呻吟。

　　辛夷和小蕓拼命的跑著，離開逃命人群的隊伍，沖進一條狹窄偏僻的小路，打算繞道回府。與剛才的斯叫呼喊相比，這條街簡直異常寂靜。周圍的院墻上幾個燈籠孤獨的被風刮著，朦朧的黃色燈光混著煙氣，顯得異常詭異。街角的竹簍被風吹倒，滾了幾圈，倚在墻上的竹竿也嘩啦啦倒下，發出焦躁的聲音。

　　辛夷她們手拉著手氣喘吁吁地跑著，突然發現前方拐角的地上有個黑影。

　　倆人都神經繃緊，緊忙停下腳步，心撲通撲通地跳，吞了吞口水，睜大眼睛警惕地向后面挪動著。聽著鏗鏘的腳步聲，辛夷的脖子像被人掐住一樣無力，不敢動彈。

　　這時周邊燃燒的火焰雄起，空中突然一下光亮，隨即又暗了下去。在這幾秒光亮下，辛夷驚呆了。

　　不好！是一個賊寇！

　　怎么辦？怎么辦？辛夷抓緊小蕓的手已經出汗。

　　“呵！想逃？”那粗獷大漢手拿大刀奸笑著走近。

　　“小姐，你快走！”

　　“小蕓，你說什么？要走一起走！”

　　“你們逃不掉的！”那人笑著說。

　　“小姐，小蕓本是孤兒，多謝老爺收留，才能有飯吃，有家住。小蕓命賤，這是我該做的。老爺一生清廉，正義磊落，教書育人，小姐是老爺唯一至寶的女兒，決不能落入這等兇惡之徒手里，快走！一定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快走！”說完使勁推了一把辛夷，迅速彎腰拿起地上的竹竿，沖向賊寇，大喊著：“啊！”

　　辛夷被推倒在地，看著遠去的小蕓，滿眼震驚，內心抗拒。

　　“不要！不要啊！”

　　那大漢一臉輕笑，無視眼前發狂的女人，抬起手臂，一刀揮下，竹竿斷成兩半，“咣當”一聲掉在地上，緊接著小蕓口吐鮮血，眼睛含淚，身體僵硬，像木頭一樣重重摔在地。

　　“小蕓！”辛夷雙膝跪在地上，眼眶紅潤，咬著牙大喊，艱難地爬向小蕓，明明幾步遠，卻仿佛相隔了幾個年頭。淚水以讓自己看不清視線，數不盡的過去與小蕓相處，嬉鬧，玩耍的情景沖進大腦，脹得讓辛夷忘記了疼痛。小蕓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雖然是個丫鬟，但她一直視小蕓為自己的妹妹，她們一起上課，一起逛街，一起在夜間閑談，可是，現在卻只剩下回憶了。

　　“小蕓！”辛夷抱著小云的尸體哽咽著喊，按壓著她滿是血的傷口，努力喚起她的意識。

　　懷中小蕓無力睜著眼皮，臉是煞白，仍用盡全省氣力推著辛夷，含在口中說著：“小姐，跑！”

　　已瀕死之人根本沒有多少力氣，小蕓的推攮只是徒勞，辛夷仍抱著小蕓無力地哭著。

　　“呵！真實感人啊！不過，現在，可不是時候！”

　　辛夷咬著唇，抬頭透過淚眼看那人，他眼上的疤真是滲人。

　　那人走到辛夷跟前，一掌拍下，還在悲痛之中的辛夷就暈了過去。

　　荊芥此刻還在浮生去如夢的茅廬中修煉，他面帶汗珠，唇色蒼白，好像與什么作斗爭，一直皺著眉。花易落則在房外守著。早先荊芥與山柰君做了交易來就白芨，而這后遺癥也便是不定時的會有心絞之痛，需閉關修煉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