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次的天下血大會就在眼前。北京城還真是異乎尋常的熱鬧。”李笑天轉動著酒杯,緩緩道,“我想他們已收了到了血令牌。”
“是的。”花飛洛笑道,“方才天魔教的血令送至了天橋,風離和蘇名瑜已接下。我本以為慕云雷會把血令給近年來在沿海和他們爭斗的離別社。原來他們一早就準備給風離血令牌,所以他在死了兩大高手之后,并沒繼續派人來北京城。”
李笑天沉吟道:“慕云雷是一個月前到的京城。我覺得沒有那么簡單。”
花飛洛揚眉道:“那我們換一種思路。天魔教在燕晴空閉關之后,越來越像天涯會的附屬。我們先把血令給了天涯會,如今他們聯手來對付我們,看上去也算合理。若楚潛淵承諾幫慕云雷對付離別社,我想天魔教或許會同意付出一定代價。”
“天魔教當是臨時改變的計劃,慕云雷最初決不是這個想法。”李笑天淺嘗了一口水酒,眼中閃過思索的神采道:“只是……也許風蘇二人就此一戰成名也未可知。”
花飛洛笑道:“希望他們不辜負侯爺的期望。”
“這是三年一次的一次清算時間。”李笑天哈哈一笑,傲然道,“一個幫會只能有五個人參加天下血,只盼我們也能不辜負楚潛淵和慕云雷的看重吧。”他透過窗子,看著樓下蘇名瑜青春飛揚的身影,喃喃自語道:“只是楚潛淵和慕云雷為何突然要對付我?他們的目標本該是秦戈盟才對。抑或他們另有所圖?”他沉默片刻,忽然對花飛洛道:“打聽一下宮里的動向。”
“皇上要在天下血大會期間去青鋒嶺。你專職負責保護皇上外出,不知有何計策。”御書房外,戰鴻鵠低聲對宇文幻海道。
宇文幻海道:“換作平時,每次外出都有十八個大內高手在暗處保護,足以抵擋天下任何人物。但僅僅這樣的班底去天下血附近,還是叫人覺得有些冒險。”
戰鴻鵠苦笑道:“萬歲執意要去,無人攔得住他。”
“皇上究竟為何要去青鋒嶺?”宇文幻海不解道。
戰鴻鵠“你可知道血卜者。”
“血卜者……”宇文幻海道,“就是那個每每出現在天下大兇之地。號稱能借天下殺機,卜過去未來事的慕容破?”
“不錯,那慕容破行蹤無定,但每屆天下血大會都會出現他的身影。換作往日,京城距離天下血大會路途遙遠,皇上即便有心,亦無法任意而為。如今天下血大會近在咫尺,誰都無法阻止皇上前往尋訪慕容破。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這幾天心緒不寧,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戰鴻鵠道,“我們無法勸說皇上不去青鋒嶺,所能做的就只有加緊防范。到那日,我和你一起去青鋒嶺。”
宇文幻海注視著戰鴻鵠,戰大人一定聽到了什么風聲。只是青鋒嶺絕對是多事之地,到時候萬一有狀況發生,有誰能夠把握得了?
此時御書房中傳來朱祁鎮爽朗的笑聲,宇文幻海目光悄悄的投入房內,太子見深和四皇子見浚都在其中,他微微搖了搖頭,太子頗為文弱,而四皇子才十七歲身軀就已如此雄壯。皇上時而雄心萬丈,時而又把未來寄托于無可確定的卜者,這老大的大明又該何去何從。皇權是天下的基石,太子是天下的希望,皇上真得明白該把心放在哪里么?
風離處理完天橋的事務后,將阿如送回風華棚,才前往年華樓。他年紀雖輕,但處事公正干練,小半年來天橋的眾人對他已然敬服。而阿如自從除夕夜得報父仇后,對風離的依戀也越發明顯。
每日前往年華樓都會經過石獅子大街,石獅子大街上的范府,曾是執戟將軍風隨行的宅子,如今屬于著名商賈范游瑯。風離每經過于此都會駐足遙望,無論周圍的夜市多么熱鬧,都難以撫平他胸中的酸楚。
來到北京城一年,風離發現自己已習慣了這個城市。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他會在不知不覺之間改變一個人。雖然風離時刻提醒著自己,他從小在大漠長大,注定了是一個人生活,總有一天要離開這里。但卻又有種渴望,或許北京城有他的一席之地,即便是在見了皇帝后,這里依然有他的容身之地。而面前的這座府邸,就曾經是他風家在京城的落腳地。
一個人習慣了孤獨,并不見得就喜歡孤獨,習慣孤獨的人或許更害怕孤獨。風離緊握著黑布包裹的寶刀,喃喃自語道:“安逸是會讓人軟弱的。”寶刀隱隱傳來一股熱力,讓他感到一陣溫暖。
一駕馬車經過他的身邊,那馬車華麗無比,豹皮的馬具上鑲著金絲,雪白的高頭大馬沒有一點雜色,這駕馬車亦是停在范府門前良久才走。在門閥大戶比比皆是的北京城,風離早見慣這種奢華,只是那馬車卻停在了他的邊上。車上走下一個十二三歲女童,對著風離微微一福,低聲道:“我家小姐請這位公子過去下。”
風離又看了眼馬車,剛想拒絕,卻見那女童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不由搖了搖頭,向馬車走去。
靠近馬車,才發現這車駕做工之精細,風離有種感覺,這樣的手藝似乎只有在大內才能有。里面坐的會是誰?他在京城并不認識什么門閥。
車簾緩緩拉起,一位儀態萬千的麗人出現在眼前,烏黑美麗的秀發如云般盤在頭上,絕美的容顏如玉石雕刻而成,叫人怦然心動。那歲月帶來的成熟并未讓她的姿色有絲毫損耗,反之那成熟的美艷更讓人難以抗拒。
風離一如既往的平靜,緩緩道:“不知找我何事?”
那麗人仔細端詳著風離,眼中閃過復雜的神采,低聲道:“你可姓風?”
風離微微揚眉,低聲道:“不錯。”
那麗人胸口微微起伏,顫聲道:“你父親可是風隨行?”
風離面色微變,入關之后他一直期盼能夠遇到認識父親的故人,卻不料第一次相遇在這里發生。他沉聲道:“正是先父。”
“他……”麗人緊緊抓著衣襟,注視著風離。
“先父于八年前死于大漠。”風離面無表情道。
麗人緩緩閉上眼睛,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流淌而下。風離有些不知所措,對方是誰?
那麗人久久才道:“我叫唐若水,你父親可有提過我?”風離苦笑著搖頭,那叫唐若水的麗人幽幽嘆了口氣,輕輕念道:“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射殺山中白額虎,肯數鄴下黃須兒……”
風離淚水滾滾而下,這是父親臨死前一直念的詩。唐若水難以掩飾臉上的痛苦,低聲道:“他沒有提過我。他沒有提過我……”她抬頭對車夫道,“我們回去,今天的宴席不去了。”
車夫道:“可是薛王爺……”
唐若水道:“今天我什么都彈不了。”她看著風離道,“我住在棋盤道,你日后若有時間,能否來找我?我想多知道些他的事情。”
風離點頭答應。唐若水輕輕放下車簾,馬車緩緩離去。風離愣愣地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這匆匆的一面一下子把他的過去和現在連接了起來。北京城,這里的確是父親當年生活過的地方!
突然!就在風離目送馬車心神激蕩之時,臨街的店鋪上一道寒光如金虹而至。
風離剛要后退,卻發現那一道劍風已把周圍的退路全部封死,他大喝一聲,迎著劍鋒而上,寶刀帶著刀鞘向劍身劈去,那劍鋒貼著刀鞘而掠向風離的面門,劍速竟然又快了一步,劍鍔上的血色骷髏清晰可見。風離深吸口氣,一個鐵板橋人平平后仰,那劍鋒貼著他胸口的衣服而過,掠過肌膚的劍氣帶起數點血滴。風離如旋風般轉動身形,整個人斜飛而出,那殺手一翻手,劍光柔和的一折再次刺向風離的眉心。
風離人如陀螺般旋動,“喀!”劍鋒正刺在刀鞘之上,風離手按在刀柄之上,濃眉如墨刀揚起,“鏘啷!”夢魂狂刀的刀光綻放而起……
“叮!”二人刀劍交換一擊,身形交錯而過,兵刃發出如美人輕吟般的動聽聲音,血花四濺……
那殺手并不戀戰,長笑著飛身而去,投入北京城的夜色中。風離按著胸口的劍傷,目光望去卻連對手的背影都無法捕捉。
附近的高樓之上,席宇望著長街上的這一場碰撞,輕輕嘆了口氣,對身旁的白衣男子道:“慕兄覺得如何?我們似乎選了一頭猛獸進入天下血。”
那身材頎長的男子正是天魔教的總管慕云雷,自從五年前教主燕晴空閉關之后,儼然已是教中第一人。他瞇著眼睛注視著風離,微笑道:“能在毫無防備下,接下天涯會第一殺手的偷襲。他果然厲害。”那贊許的口氣,仿佛風離是他的后輩,而不是已有深仇的死敵。
“端木雖沒全力出手。”席宇淡淡道,“但這家伙的確很不錯,若是一上來就毫不猶豫出刀,就不會受傷。”
慕云雷手作握刀狀,低聲自語道:“他的刀有些眼熟。”
席宇抬頭看了看星空,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走吧,魁首已等得久了。”說著轉身走下高樓。
慕云雷一言不發的跟在他的身后,顯然方才風離那一刀,讓他震動頗大。
席宇緩緩道:“他身手雖然不錯,但只要進入天下血,就一定會死。”說話間,遠處那街市已恢復了先前的秩序,他掃了眼風離的背影,心中暗道:“二十年沒見的刀光,終于又來了。魁首不知會做何感想?”
馬車內唐若水身邊的丫頭輕聲道:“小姐,風隨行就是你平時一直說的那座范府的舊主么?”
唐若水沒有回答,沉默片刻,對車夫道:“老周,去查一下這個叫風離的孩子目前的境況……”
“是的,小姐。”車夫老周低聲道。
二十年前的土木堡之役,由執戟將軍風隨行帶領的三百精銳,死守中營戰至最后一人。
阿如坐在刻著“風華”二字的石碑上,靜靜地望著前方的街道。那個七八歲的小鬼西門十七則坐在一旁的大樹上,晃著身子皺眉道:“大姐頭,那兩個笨蛋又不是小孩子,你干嗎每北京要在這里等他們回來?”
阿如微笑道:“因為你姐姐我就是小孩子,看不到他們回來就睡不著。”
“我說不是。”西門十七搖著小腦袋道,“你一定是看上他們兩個中的一個了。老實交待,你看上的是蘇哥,還是風哥?”
“死小鬼,你懂什么是看上?”阿如瞥了西門十七一眼,不屑道。
“看上,就是要嫁誰的意思。”西門十七人小鬼大地道。
阿如笑道:“笑死我了。你真的才七歲么?”
西門十七白了她一眼道:“再有幾天,我就八歲了。不是小鬼了,知道么?”
“七歲和八歲有分別?”阿如奇道。
“蘇哥說,八歲就可以拿真的刀劍。”西門十七充滿期待道。
“那是蘇哥哥他去年被你纏急了,隨口糊弄你呢。”阿如道。
“才不是!”西門十七道,“蘇哥是大英雄,才不會糊弄我一個小孩子。”
“……你這時候倒知道自己是小孩子了。”阿如搖頭道。
西門十七笑道:“只要有好處,小孩子又如何?大姐頭說是不是?”
阿如卻沒有回答他,而是一臉驚訝地看著前方。西門十七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就見風華棚前出現了兩個陌生男子,以他小小年紀當然看不出對方有啥特別,但來人身上帶著的天生的貴氣,還是讓他這樣的小孩亦感到這種人是不該出現在風華棚的。
走在前方的是一個白衣公子,相貌俊美,顧盼風流,行進之間隱有龍虎之勢,他來到阿如面前道:“請問這位姑娘,這風華棚可住有一個叫蘇名瑜的兄弟。”
他找小蘇?阿如看了看他,又掃了眼他身后的男子,白衣公子身后的男子,一身灰色的武士服,腰帶一柄漆黑的寶刀,相貌大約四十歲上下,然并不顯老的臉上卻有著兩道白眉。只要是北京城的人,恐怕沒人會不知道這兩道白眉意味著什么,阿如不由面色微變,居然是戰鴻鵠?
白衣公子笑道:“我是蘇兄的朋友,多年未見甚為想念。請姑娘告知。”他指了指了背后的戰鴻鵠,微笑道,“戰兄只是陪我來訪友。我知道百姓看到官都有些緊張,而他那兩道眉毛偏偏又誰都認識。”
西門十七大叫一聲,從樹上跳下,跑到戰鴻鵠面前左看右看,叫道:“大叔你真的是戰鴻鵠?京城第一高手戰鴻鵠?”
戰鴻鵠啞然失笑,摸了摸小孩的頭道:“戰鴻鵠可沒說過自己是京城第一。”
阿如低聲道:“蘇名瑜去了年華樓,還沒有回來。”
“年華樓?”白衣公子看了眼戰鴻鵠。
戰鴻鵠道:“怕是被洛襄侯李笑天叫去了。”
白衣公子道:“那我們就在這里等他。”
這兩個人真的只是來訪友?小蘇在這里住了那么久,可從來沒有這樣的朋友。阿如想著蘇名瑜那懶懶散散的樣子,他和面前的白衣公子,完全是兩種人。不,他們似乎還真有些相似的地方,他們的眼中都有一種……叫人無法把握的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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