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站在高山望平川

　　單位上組織了一次爬山活動，讓我在十多年之后又登上了那座離城不遠的山，也讓我懷想起登過的省內的幾座山。盡管每一座山的風格都不相同，但每當登臨的時候，我就感覺出一種超越凡塵的脫俗，也能感覺到憑高望遠的開闊，實際上就是一種站在高處向下望時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想到了一個詞就是高度，人生的高度，哲學的高度，宇宙的高度，以及許多有高度的東西。這些高度就能讓我蕩開現實的羈絆，做許多無理無據的遐想。

　　錦繡挺拔之地莫比崆峒山。首次登上那座山時，自己還是個青春年少的學生。那時候上山是沒有車道的，只有從山腳下爬起。當時是學校統一組織的，大家一伙接著一伙地向上爬。青春的腳步是輕盈的，大家上山的速度是很快的。不久就到了山上。本來我以為已經到山頂了，結果有人告訴我們，才只到了中臺，而真正的山還在我們的頭頂。于是大家在塔前照相后，便又去爬山。這次登臨的全是臺階，拉著鐵鏈子拾階而上，走著走著有些地方只有鐵鏈子而沒有臺階。終于到了皇城。再回頭看山下，廣袤的河川里，涇河一路向西流去，城市靜靜地躺在河灣里。這時候，緊張的學業遠去了，煩惱的清愁也遠去了，只剩下輕舒一口氣之后的爽朗。想著為什么不早點登上這座山呢，如果早登就能早看開。實際上，多少人已經提前登上了這座山。最早登上這座山的就是中華始祖軒轅皇帝，他問道于廣成子，道法自然，終于成就一翻開天辟地的偉業。接下來的數千年里，有無數雄才大略之人來到這里。這當中，真正求長生不老之術的人只是少數，更多的人就是想站在高處看看，體會一下高處的境界。這份境界拋開了人生的煩惱和憂愁，拋開了滾滾紅塵，將心靈更加接近透明，從天人合一的理念里找到了萬物歸蹤，然后也就放下了許多，然后輕裝上陣。雖然這里儒釋道在共為一體，但更因數名列道教第一山，所以這座山的空靈與澄澈，是別的山所無法比擬的。每個人都從這里領悟了些什么回去，但具體領悟了些什么，大家好像都不太說得清楚。少年的我登完此山，回來便能拋卻那些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憂愁，靜下心來讀書，而此后走過的路，全憑著靜下心來慢慢走。

　　與其說我登過麥積山，不如說我見過麥積山，因為我從來沒有通過那些懸空的天梯去觀看那些洞窟里的佛像。但在山下，在遙遠的地方，我都見過麥壘一樣的山。它的形狀是那樣的質樸，而又是那樣的華貴。實際上每個山都會孕育一方文化，而這座山就孕育隴右這一塊文化，包括羲皇、八卦、秦文化、三國文化等。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了三年，我一直想著這片神奇的土地，正如那座神奇的山一樣。入世的它如同一座麥秸堆一樣，高貴的它又像是一個王冠，憑凌的它又有著不可一世的高峻，和悅的它又露著一幅溫宛的面容。就是這樣的山養育了這樣的人，它們一如羲皇女媧開天辟地，寄意蒼生，又如秦宗唐祖，揮斥方遒，一統天下，更如佛家雙手，撫平創傷，和平悅納。歷代先祖都用自己最實際的行動對這座山的文化作了最充分的解釋。大學時代是人生最美好的時代，美好的不光因為有豐茂的年華，更因為有遠方的追尋。具體要追尋什么，當時我真的沒有明白，后來卻顯得很分明。一個人一輩子其實干不了更大的偉業，也不會干出許多重大的業績，真正重要的不僅僅是目標，更是腳踏實地的開拓，一份一份的耕耘。這就需要入世的俯首，還需要出世的高度，更需要平靜的心態。雖然看著沒什么路，走著走著，這路就出來了。而其中真正強大的不是力量，而是人心。

　　隴中旱塬上全是山，可每座山都不是風景區。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山上沒有樹，腳下沒有水，但貴清山卻是在此列之外。在旱塬工作時，我曾兩次登臨，一次是坐車上去的，因為這事做得太直接，所以就沒有什么感覺。另一次則是徒步走進十六公里的貴清長峽，只見山重水復，云騰霧繞，柳暗花時，再見那斷澗仙橋，飛虹臨空，峰回路轉，確實是意境超然。盡管這山是那樣的美好，稱它有華山之險、黃山之秀、峨眉之峻、九寨之美，但它也只是隴中東南部的一座小山，盡管佛儒道也都立足，但鐵牛禪師畢竟沒有別的大師出名。在這座山的旁邊生活多少年，我感覺到之所以它這樣為人們所喜愛，并不在于它的風景比名山更美，也不在于它的文化比別的地方更發達，而在于它處在這樣的地理位置。在它的周圍，尤其是往北走不是荒漠就是戈壁，靈秀的它坐落在這里，自然有人所鐘愛的原因。許多人都會想著優秀，我想這優秀可能就是一種堅守，堅守在你的位置，活出你的風格來，別人有的你不一定有，但你有的別人絕對沒有，那么你就是優秀的，這份優秀一以貫之。

　　興隆山是離省城最近的山。因為近，所以成了省城的人出游的最佳選擇。東西兩座山青翠濃郁，活在濃濃霧氣里的城里人，一旦來到了這里，便感覺山是那樣的青，天是那樣的藍，云是那樣的白。這種擺脫，不僅僅擺脫的是紅塵滾滾的籠罩，而且還有那每天迷漫在人們頭頂的污染。這次爬山活動又是一次集體活動，大家爬的不是山，而是一個群體的集體無意識。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大家都在向止攀登，很多人都在往終點攀去，而我們四五個人只走到了一半就返回了，這樣的結果讓我想起了魏晉風度。但一到平地上，幾位同伴都喊舒服，比爬山要舒服許多。而我想這次爬山既不是為了觀賞風景而來，更不是為禮拜文化而來，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放飛心情。那么大家隨意而返也就可以理解了。后來我們大家果然個個心情都無比的好。為了紀念這次郊游活動，我揮手寫了一首沒有格律的《攀》詩。

　　所處在隴右，此地是興隆。

　　古柏萬年青，香花一路開。

　　同與興道上，眾人諧曾游。

　　才說春已云，原來在山中。

　　清風吹涼意，暖陽照原紅。

　　云立是天梯，腳踏作大道。

　　相扶登高攀，共呼爭第一。

　　再說壁千仞，才知無欲剛。

　　舊友與新朋，席席談風光。

　　高處境界闊，近地景色新。

　　多少征途過，誰說陌路生。

　　回首望青山，人間有逍遙。

　　20150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