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踏遍青山人未老

　　“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偉人的詞句言猶在耳，一年一度又到清明。對國人來說，清明節的一層意思是紀念先祖，另一層意思就是踏青，還延伸出一種活動就是植樹。看領袖和少年一起揮锨鏟土，連續種下六棵樹，引來國人一片贊揚聲；因為經過多少年的開采，這片國土上太需要樹了。

　　這個清明節我選擇貓在家里。由于遠在他鄉，紀念祖宗的事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懷念；而外出的話，連續幾天氣溫變冷，不會有踏青的意趣。好在小長假的第二天陽光明媚，下午便匆匆去了趟濱河路，也算是一次小小的踏青活動了。

　　燦爛的陽光下盡情綻放著各種各樣的花兒，秀氣十足的木蘭花，清新溢香的丁香花，粉嫩纏綿的杏花，孤傲鮮亮的油桃花。最令人感嘆的是那排并列盛放的連翹，鮮艷的黃色直刺入眼簾、浸人心肺、驚心動魄。從緊張學習當中暫時釋放出來的孩子，連聲高呼著“哇塞”，說還有這么美的花呀！而有陽光味道的這花，也讓我聯想到許多美好的物事，聯系到好多正面的道理，也聯系到一個詞叫正能量。數十年甚至一百多年來，國人一直在否定中過著。否定著否定著，每當面臨一件事的時候，很難從正面思考，首先想到的是負面影響，甚至以偏概全、以點蓋面，最終把正要建的房子也能推倒，剩下一堆廢墟。平日里看著那些陽光的人可真讓人羨慕，他們有著陽光一樣的笑容，有著陽光一樣的心情，有著陽光一樣的人際，網絡給這樣的男人起了個非常好的名字叫暖男。連翹可能就是花中暖男了。

　　春光正好，青草正綠，春花正紅，河岸上游人如織。經過一個漫長冬天的深居簡出，人們終于放開腳步走出家門，來到美景如畫的河岸上放飛心情。仔細體會起來，這一切只有所謂的城里人才能擁有，專業人士把他們劃成中產階級，因為他們有可靠的收入，吃喝用都不犯愁，有悠閑的休假，也有一份難得的心情。而在城里也只有公園才能向他們提供一份踏青的場地，所以就只好來到這里，用群體性方式做著本應孤單體味的事情。從內心來講這不是完全意義的踏青，就算有份安靜也很快被糟雜淹沒，城市化帶給人們的這種踏青方式，總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真正的踏青在鄉里、在山間、在那些遙遠的地方。無論是古詩題寫的“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還是現代歌詞演繹的“青青河邊草，悠悠天不老”，他們都是在那遙遠的山水之間。實際上國人都是從鄉下田間走來的，無論是哪個城里人，只要上朔三代，他們都有一個鄉下的祖先，所以每個中國人都有一份難忘的鄉愁。這份鄉愁很廣泛也非常具體，有時間簡單到山間河邊的一縷青草。當然，村里人的腦海中沒有踏青這個詞兒，但他們都喜歡去山里轉悠。碰見每一個從山上下來的人，都會說是去山里轉了轉。也許是給田里的苗除了一次草，也許是給地里的莊稼上了一次肥，也許實際上什么也沒做，只是去看了看苗出得全不全、勢長得好不好，但這一切對他們來說，就是所謂的轉轉。換成文人的話，肯定叫做踏青了。記得村里有位老人，年輕時系習武出身，以后雖然入了農，但練武的這份愛好卻一直保留著。他莊稼種得細致，武藝練得執著，一生勤勤懇懇，直到年紀漸老，再也不能下地干活了，但還是牢牢堅持著這個習慣。他每天早晨上山，找一塊平坦的地方，先打一通拳腳，然后再在自家每塊莊稼地里轉悠轉悠。

　　初中讀書時每當春天來臨，同學們總忍不住誘惑，偷偷地跑到山上去玩。那時的我屬于乖孩子，偷著上山的事很少，可總喜歡去草地上讀書。每次在校門外面找到一塊平展的草地，就成了我最大的領地。在這里背古文古詩、記英語單詞、思考那些苦燥的問題，效率真的比平時不知高多少倍。而這樣的草地在家門口前面的土臺子上也有一塊，比學校的那幾塊大得多。每天下午放學或者晚飯后，我經常帶著書本去那里，一方面讓自己的心情得到放松，一方面也能在安靜的環境里好好背背課文。

　　有首歌我們大家一直唱著，“山里的孩子心愛山”。當時不懂得山有多好，后來還是明白了，中國人再怎么走，還是離不開山。長期在城里生活的好多人，比如像古代那個陶淵明老先生，還是悄悄地掛起印把子，志得氣揚的回到田間，只是為了每天能看看那悠悠的南山。大學時的一位同學酷愛思考哲學，他說國人真的很幸福，如果想在世上做事情，那就有儒學有馬列，入世闖蕩開拓一番事業，光輝如太陽；如果經受挫折身心俱催，那就有道家佛家，順風順水順人心，安靜如月亮。這些話怎么聽怎么舒服。

　　初中下午上完課有四十分鐘的課外活動。每當春天來臨，我便和一兩個小伙伴跑到后山去，便可以看到青青的草，看到嫩嫩的苗，看到農戶人家在山上辛勤勞作。那時在我看來，辛勤勞動是一份特別美好的事，感覺像田園詩里描寫的一樣，當然也讓我體會到種與收的邏輯關系。聯想到自己的學業，在條件落后的那個八年制學校里，要想比別人取得一份更好的成績，就得付出加倍的努力，而這份努力就是彌足珍貴的。轉眼間三十多年過去了，我走出了那個遙遠的小山村，種地的這些人現在已經白發蒼蒼成為老人。兒女們都出外打工，孫子們都去鄉鎮上學，剩下的他們還在堅守著土地。在他們心里，實際上還非常恐懼幾十年前的那份饑餓，還在堅守著一份幾千年的依從，也在堅守著最后一片田園。

　　眼前垂下無數的柳絲，比老家的要細得多、垂得多、也美得多。依依的楊柳從山間來到城市的河岸，盡情地展示著美好的樣子。這讓我聯想到好多從鄉間走來的兒女們，他們很快融入到這個城市。雖然說這個時代的變化快，但他們的腳步更快，很快就走出一條與父輩不同的路，過著城里人一樣的生活，并彰顯著山里人的純樸與執著，一切顯得都是那么美好的樣子。

　　前邊是青青河邊草，左邊是大河在奔流，右邊是鮮花在怒放。這景象完全是鄉間所沒有的，但還是讓我想到山間的小溪、野花以及蔓延的青青草。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春草年年生，王孫歸不歸。濱河路上草青青，中國人不是走在青草地上，就是走在去踏青的路上。望著這滿眼的青草，好多人都感覺生活就像這季節，有種重新開始的樣子。20150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