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部關于《河西走廊》的電視專題片在中央電視臺走紅,其收視率竟然超過了《舌尖上的中國》。這樣的令人矚目,讓我想起自己所經歷的河西,所懷想的河西,所認知的河西。
我出生在六盤山區,參加工作以后也生活在山區,草原和戈壁一直保存在我的想象中。十五年前的五一節,小城單位上的一次出差機會,讓我第一次與河西走廊親密接觸。坐了一夜的火車,我們來到走廊的最西端,也來到長城的最西端,來到天下第一雄關的腳下。漫步在關城城墻上,看到山巒在那遙遠而又遙遠的遠方,與天空連接在一起;再看著圓亮而又略帶渾黃的太陽從東邊升起,便立即能感覺到大漠的開闊與雄奇。事實上,雄奇的不僅僅是這里的戈壁大漠,更加雄奇的是那千百年來遺留下的歷史篇章。在隨后的幾天里,我便一直浸潤在這種沉淀里,越來越感覺到其輝煌壯麗。只要站在這里的任何一個地方,便能懷想起金戈鐵馬,便能聽見那悠悠駝鈴,仿佛看到那飄動著的一縷縷絲綢。
最懷念的那個人還是屬于張騫。這個開拓型的人物,成就了一條大道,把東西兩個半球連接起來。從此這條路上不僅僅只有馬嘶鳴人吶喊,更有了深入的東西交流。雖說他的歷程是艱辛的,但他的業績更偉大。在我的頭腦中,他呈現的就是一個行者的樣子,迎著堅硬的冷風,急匆匆地一路朝西,走過漫長而又漫長的道路,經歷切實而又切實的苦難。與其說他在追尋一個遙遠的夢,還不如直接說他在尋找一個真實的世界。他把這個世界找回來了,直接呈現給大漢王朝。從此,在這個王朝眼里不再以天朝自居,而是打開眼界看世界,從而看到了河西,看到了新疆,看到了中東,一直看到那遙遠的歐洲。
戰爭與和平就是一對羽翼,永遠飛翔在歷史的天空里。衛青、霍去病、李廣這些名昭史冊的偉人們,永遠留存在人們深刻的記憶里。我真的不想從歷史的角度去評價他們的業績,但我們又不得不承認是他們用戰爭這種獨特的交際手段,為民眾換來了和平,也順利打通了由東向西的大道通渠。在他們開拓的這條大道上,源源不斷的絲綢像天空里飄移的云,盡情地走出中原,走出中國,走過中亞,到達歐洲。從此,在歐洲人的眼里,遙遠的東方有一個神奇的國度,像天堂一樣富麗堂皇。
就是這次我第一次走進敦煌。在大學中文系上課的時候,老教授就是一個敦煌學家,他把大半生精力都投入到敦煌學研究上。他的課程我一次也沒有落下,盡管自己難以有深刻的見解,但特別喜歡沉浸在敦煌曲子詞里體會那種味道,簡單明白的話語,真誠直接的感情,雅致優美的文學意境,都讓我留戀忘返。當真實地踏進洞窟里見到真實的壁畫的時候,我感覺它們是那樣的絢麗,卻又感覺是那樣的無奈。因為我真的不懂,不懂這里所描繪的色彩,無法體會那種高遠的境界,甚至讀不懂每幅壁畫里的故事,更不要說所蘊含的哲學佛理。后來我又去過兩次,看是繼續看了,但還是不懂。不懂就不懂吧,但我明白老教授為什么要把自己獻給他熱愛的敦煌學,明白世界上還有那么多人關注著敦煌,更明白世界上為什么好多人只知道敦煌而不知道蘭州。從千佛洞出來,走在鳴沙山柔軟而細膩的沙堆上,再望著那可愛的月牙泉,我再次沉浸在大自然的神奇當中。在這里,自然的雄奇和歷史的雄奇比翼雙飛,無論是哪一面都讓人感覺到崇敬和熱愛。
一條長長的路通向航天城,又有一條路通向遙遠的太空,通向遙遠的月球,也許以后還要通向更遙遠的地方。這里是多么荒涼的所在,但又是多么尖端的現代啊。當年多少人在這里隱身埋名默默勞作,用自己的生命換來“兩彈一星”成功發射,換來神州系列宇航飛船的成功問天,換來嫦娥奔月的現實版圖。這可真是一條通天的路啊,這些人寫下的壯麗凱歌,比張騫、衛青、霍去病他們的征途更漫長、更遙遠、更快捷、更雄奇。也許多少年以后,就在這里便會立起另一條“絲綢之路”,那就是通往太空的路;走在這樣的路上,再回頭看那荒涼的航天城,宛如當年的長安城,就是當初的起點,就是出發的地方,也就成了牽動鄉愁的思念之所。
再次到河西的時候,已是七年之后,我們來到美麗的金張掖。在漫長的祁連山中端,在皚皚的雪山下面,這座城市像一顆美麗的珍珠,鑲鉗在河西走廊這條玉帶上。那時正值中秋,大片大片的包谷林把這里裝扮得如玉似翠,雖非江南,堪比江南。走進濕地公園,體味著蘆葦蕩的深邃和幽靜,體味著濕地透過來的濃郁的濕潤與涼爽,真的想不到自己置身在戈壁里,處在這大漠里。按照這種思路,想千萬以前,歐亞板塊還在和平相處的時候,想喜馬拉雅山還沒有出現的時候,當時的這里曾是多么濕潤和濃郁啊。想多少代以后,人類的科技跨越時空,讓這里戈壁變沃野,沙漠變良田,那時的河西又會美到什么程度。在祁連山腳下,手捧著喝口從山頂上流下來的雪水,直浸心脾,清爽得像一次夢醒。
調到省城工作后,因為業務上的原因,來來回回到河西跑了無數趟。可每次因為時間緊迫,都是匆匆地來,匆匆地回去。不過在這一來一回之間,我每次都真實地體味到河西的廣博和容納。從東向西一千多公里,各種各樣的自然地貌,包括雅丹那種醉人的自然呈現,讓人真的心悅服誠服大自然的鬼爺神工。各種各樣的歷史遺存,包括大敦煌這樣的精雕細刻,讓人真的感嘆先祖們的智慧超群。無論從哪個角度講,河西走廊都像夢幻一般的謎,而其中的許多,人們并沒有找到真實的答案。
最近的幾次去河西,是在省上實行聯系戶制度以后,我聯系河走廊東端一個村里的兩個貧困戶。接連三次走進他們倆家的門,仔細地體味著他們的日子。綠洲一天天在萎縮,沙漠距離他們越來越近,光景卻緩慢而悠然地前進著,時不時還對他們來一次生存考驗,貧困和生態在侵蝕著他們美好的夢。我們清楚,在中國具體來說就是在西部,還有很多生活困苦的人們,他們的日子依然非常難過。按照世界銀行的標準,全國還有兩億貧困人口,而這些人大多數都分布在中國的西部,包括在這長長的河西走廊上。回頭再看看國外炒熱中國和唱衰中國并存的各種調子,想著他們為什么不來這里看看,看看這里不是一切都明白了;如果當初這里曾是開放的通渠,那么他們肯定會路過的,會來看的。事實上,惡劣而迅速變壞的自然生態,并不會給人類留太多的時間,而真正要實現富足的夢想,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想著與河西的這些交際,自己無法用美麗的筆觸寫下山河壯麗,也無法用哲人的眼光透徹時空,但我真的很懷念曾經看到的大漠,很懷念曾經聽到的駝鈴,很懷念像珍珠一樣撒落在走廊上的每座城市。事實上,每個人心目中都有一個河西,由于河西的內涵太豐富,因而每個人心中的河西都是不一樣的,就像我眼里的河西與別人不同一樣,我那漫長的河西走廊啊。2015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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