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鱷魚不會流眼淚  文/許未來

第一十四章    南蕩

  許多事,不可說,不可忘,直至死。

  1.

  慶明,慶明。

  長途汽車行到一半,似有人在睡夢中叫喚他,語氣低喃,卻始終看不清眉眼。

  他驚醒過來,后背爬滿汗水,車窗外一個破舊廣告牌一閃而過。慶明呆呆看了幾秒,依稀從久遠的記憶中辨析,距離南蕩鎮不遠了。

  南蕩鎮聽起來雖像一個鄉鎮的名字,實際上卻只是一個貧瘠隱蔽的小村莊。慶明時常難以分辨,它是真真實實存在的,還是只存在于他的夢境中,但每次這樣想的時候,他都感到一股鋪天蓋地的窒息感。

  慶明有些透不過氣,右手緊緊按住領口,想要克制住喉嚨里的干涸,卻沒入河底般窒息,慶明不得不把眼睛閉起來,試圖擺脫與南蕩鎮相關的最后一點記憶。

  然而無用。

  慶明到車站已經是傍晚,他幾乎沒有帶什么行李,過路人般淡漠茫然。慶明下車后,一直埋著頭往前走,他不關心這個破舊車站這些年有沒有變化,也不好奇周圍的人臉上有什么表情。直到聽到身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下意識的回過頭,看到一張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的臉。

  “慶明?”臉的主人許是專門在這等他的,看到慶明時他的嘴角還有些顫抖,見慶明沒有回答,又試探著叫了一聲。

  幾乎是在他再次張口的同時,慶明認出他干啞的嗓音。

  “寒山?”慶明頓了頓,還是叫出了那個梗在喉嚨里的名字。

  時隔六年未見,兩人臉上并沒有重逢的喜悅,反而有種濕苔般的陰冷。

  寒山伸出手,似乎想擁抱一下慶明,以打破這股叫人尷尬的潮冷,但最后也只是碰了碰他的手臂:“我們走吧。”

  慶明跟在寒山后面,一句話也沒有開口說,緘默如濕苔下的石頭。

  “韓衣她……”寒山還沒說完,慶明打斷他的話。

  “我餓了。”慶明說。

  2.

  人的饑餓,是與生俱來的,慶明也不例外,即便是韓衣的死訊,也不足以使他的饑餓減退,甚至腹部的空曠更加深了幾分,迫使他不得不多叫了一碗拉面。

  寒山坐下來,見他埋頭吃面,不得不打斷他:“一直聯系不上你,所以只能先下葬了。”

  慶明被面里的辣椒嗆到,端起手邊的水灌下一大口,起身的時候緊了緊衣服領子,自嘲的扯著嘴角笑了笑:“南蕩的風,還是這么冷呀。”

  人與人之間的接壤,不過片刻,死如幻滅,慶明感到韓衣的模樣逐漸消失在他的腦海中,盡管一路尋覓而來的他,曾切切實實的感受到她就在耳邊,呼吸般親近。

  但若不是這樣命定般的死亡,他與韓衣,或許將至死守著對方的秘密,永不相見。

  寒山并不知道慶明與韓衣之間絕口不提保守著的到底是什么,他們三人原本孤立一體,是命運之手將他們牽至同處,因而這慘淡的人生中,他們才能有一絲類似家人般的柔軟。慶明離開南蕩后后,寒山只是恪盡職守的陪在韓衣身邊,在她身上耗盡氣力。

  然而韓衣之死,他始料未及。

  在此之前,他正緊密鑼鼓的準備著他們的婚禮。

  盡管寒山深知,韓衣不過是違拗不過他的求婚,勉強答應他的緩兵之計,可在他籌備婚禮期間,韓衣也確實沒有作出任何反抗之舉,或者她早已預料到自己將死,所以對這一切并不在意。

  寒山聯系慶明之前,曾不止一次的生出猶豫,他不知道慶明會不會責怪自己,他不想打破慶明平靜的生活。可從他爸走后,寒山在這世上也只有慶明和韓衣兩個朋友,韓衣已死,他不想再失去慶明。

  飯后兩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慶明沒有追問寒山怎么找到他的,寒山也沒有說,兩人之間到底說不清是默契還是生分,誰也沒有提起中間這六年。

  3.

  南蕩一如既往的安靜,家家戶戶緊閉門窗,大概早早沉睡,路上空無一人。寒山的房子在村口,一如既往的破敗,隱隱散發著某種潮腐的味道,即使將要成為婚房,也不見好好裝修過的痕跡,只是潦草而簡單的掛了幾個大紅的喜字。韓衣死后,寒山陷入悲痛中,顯然連收拾都沒什么心思,更多了許多邋遢的臟亂。

  慶明勉強找了個地方坐下,連日的長途奔波使他感到疲憊,他想閉上眼睛休息,卻猛然聞到穿墻而過的,韓衣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草青味,他猛然站起,額頭上全是汗水。

  “怎么了”寒山按住他。

  “她在這里,她還在這里是不是?”慶明突然瘋了般嘶吼起來,攥緊拳頭狠狠朝墻面上砸過去。寒山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從身后死死拖住他。

  慶明鬧了一會,漸漸安靜下來,呆滯的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緩緩開口道:“韓衣她,是怎么死的。”

  過了好一會,寒山的聲音才在他耳邊響起來:“她的病,你一向是知道的,答應結婚后,她似乎好了一些,我就想著到時候去求村長把她放出來,可沒過多久,她的精神狀態更糟糕了,時常撕咬自己,又撞得頭破血流,夜夜吵鬧,村里的人不得安寧,村長弄來鐵鏈,拴住她的手腳。那天我去給她送飯,她竟然清醒了許多,說想出去曬曬太陽,我沒想到……”

  “我找到她的時候,身體里的血基本都流光了。”寒山有些哽咽,聲音越發顫抖得厲害。

  “他們”慶明原本干裂的嘴唇再一次撕裂,鮮血倒流進他的牙齒,絕望的腥味一陣陣傳來,他一字一頓,顫抖而憤恨:“他們怎么能這么對她。”

  寒山看著他,只是嘆氣。

  “你為什么要向她求婚。”慶明臉上的神情逐漸隱去,眼中悲喜不明。

  寒山沒有回答,而是問慶明:“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我們三個就是這樣,躺在地上聊天,你跟韓衣那么要好,我原本以為你也是喜歡她的。”

  慶明用了六年,也沒有明白他與韓衣之間,是不是愛情,她只是像一根魚刺般,鯁在他的喉嚨里,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直到寒山給他打來電話,他儼然感到那根魚刺瞬間割破了他的喉嚨,他想逃,卻被罪孽的血層層纏住,他只能再次回到這個地方,做個了斷。

  4.

  慶明還是去看了韓衣,她被埋在一簇簇黃土下,安靜緘默,如這退卻的殘陽。

  慶明很想再見韓衣一面,但也只是站在凌厲的寒風中,寒山提著兩瓶酒來,遞給慶明一瓶,語氣中多有意味:“那件事之后,我爸死了,韓衣也被關了這么多年,可該受到懲罰的人,真的是他們嗎。”

  慶明灌了一大口酒,余光看他:“這么多年了,你還是不相信那是真相?”

  “你相信?”寒山反問,嘴角卻帶著一抹隱晦的譏笑:“慶明,我爸和韓衣,絕不會做那樣的事,我本以為你跟我一樣,對此堅信不疑,并且總有一天,會為他們討回公道。”

  寒山的語氣,多少讓慶明有些不快,他握著酒瓶的指尖發白,仰起頭來一口氣喝完剩下的酒,不愿再與寒山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他:“寒山,你想不想離開南蕩。”

  寒山看著眼前層層疊疊的大山,八年前他與父親千里遷徙而來時,它就是這樣,靜靜看著這個鎮子里所有人的命運,生死,罪孽,報應,逃,總是逃不掉的。

  但寒山,不想將這些說給慶明聽。

  兩人并肩站在一起,喉嚨撕裂般灼烈。

  “我明天就要走了。”慶明說。

  寒山‘嗯’了一聲,沉默看著天邊最后一抹殘陽消遁。

  慶明又做夢了,夢中終于看清了伏在他耳邊的臉,韓衣的表情猙獰可怕,像在責怪他對她的拋棄。

  慶明汗意涔涔從床上坐起,卻沒見到寒山,喉嚨的干涸迫使他不得不打開臥房的門,外面沒有開燈,漆黑一片,慶明似乎聽到某種悉悉數數的聲音,借著臥房里傳出來的微弱燈光,慶明看到寒山正在往墻上涂抹什么。

  “寒山”慶明走過去叫他,但卻不見他回應,正要伸手去推他,他突然轉過頭來,慶明冷不丁看到他鋪滿血絲的眼睛,嚇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寒山仿佛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放下手里的東西,口中念念有詞,徑直從慶明旁邊繞過去,走到臥房內,‘嘭’一聲倒在床上。

  慶明坐在地上冷靜了好一會,這才爬起來走到寒山剛剛站立的地方,地上儼然是個水桶,里面裝著一些東西,似乎是涂墻的漆,慶明用手指沾了一點起來看,卻看不清楚,索性雙手在墻上摸索,找到電源開關,‘啪’的響聲后,整個房間刺眼般明亮。

  慶明往水桶里一看,隨即跑到窗邊干嘔起來。

  水桶中粘稠猩紅,分明是血。

  慶明還是強忍著胸腔里的惡心,把水桶里的血提到房子后面倒掉,又和了些泥土,將墻上的血痕涂抹掉。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像被絲線控制手腳的木偶般。

  做完這一切之后,慶明看向臥房,寒山一無所知般,翻了個身。

  5.

  到底哪里出了錯,慶明不敢想。

  寒山一下下往墻上抹血時眼底的神情,與韓衣六年前一模一樣。

  她那時就是這樣站著,橫流的鮮血纏繞著她的雙腳,兩步之外是那具倒在泥土里的尸體。慶明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也沒有人關心。他們都被那具慘不忍睹的尸體嚇壞了,紛紛退得老遠。

  死的人,是村長的兒子。

  韓衣的尖叫,幾乎劃破了整個南蕩。

  她到底有沒有看到兇手,誰都不知道,但死了人的第二天,村長帶著南蕩的所有人,圍堵在寒山家門口,韓衣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繩子,村長指著寒山他爸冷聲問韓衣:“殺人兇手,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這個外鄉人。”

  韓衣自始至終低著頭,一言不發。

  村里人驚恐而憤恨的看著寒山他爸,他被村里人抓走時咬斷了兩顆牙齒。

  他含了一口血,大喊冤枉。

  無人信他,除了寒山。

  寒山救不了他爸,只好求韓衣:“韓衣,求求你,我們是朋友,求你說出真相。”

  韓衣緘默,而后狂笑不止,一顆顆眼淚從臉上滾落下來,自始至終不肯說一句話。

  韓衣的笑聲太尖銳,南蕩鎮的人,都說她得的是瘋病。

  韓衣真的瘋了么,慶明并不敢肯定,一夜之間,她與寒山他爸,成了南蕩最深的恐懼。寒山他爸,到底有沒有殺人,如果沒有,他為什么又成了殺人兇手,沒有人說得清楚,包括他自己,他被掛在村口那棵大樹上的時候,除了喊冤,始終不肯說出那天去了哪里。

  他不說,韓衣也不說。

  “殺人兇手,除了你這個外鄉人,跟那個克命的小賤人,還會有誰,給南蕩帶來災難的人,都是要受到懲罰的。”村長剛剛經歷過喪子之痛,急于知道真相,既然他們閉口不言,村長自然不會輕易饒恕他們,他被煙桿中點染的旱煙渲紅了眼睛,底力皆是仇恨。

  寒山去求他爸說出真相,他爸也只是哀聲看他:“寒山,爸爸并沒有殺人。”

  寒山拼命點頭,他相信,但這又有何用。寒山很想與父親回到來南蕩之前,哪怕四處流離,無處可居,然而他看著南蕩一張張逼迫過來的充滿仇恨的臉,他深知與父親,再也回不到過去的任何一個時日了。

  南蕩的人,向來同仇敵愾,真相如何,似乎也從未有人真正關心過,他們被巨大的恐懼湮沒,一心只想著怎樣擺脫這種恐懼。寒山在聲嘶力竭中被人拖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拾起路邊的石頭,丟擲在寒山他爸身上,膽大的,走近了朝他臉上猝兩口吐沫。

  寒山他爸渾身是傷,在樹上掛了三天,再也沒有醒過來。

  寒山他爸死后,南蕩的人把韓衣拖過來,扔到樹邊廢棄的牲口圈里,又在門上掛上了鎖,他們要讓她日日看著寒山他爸的尸體,讓她懺悔,讓她生不如死,一個帶來厄運的女子,應該遭到所有人的唾棄。

  6.

  寒山去找慶明,他在南蕩僅有的兩個朋友,韓衣神志不清,慶明,則下落不明。

  寒山心如死灰,南蕩的人不允許他為父親收尸,他們任由他腐爛,發臭,風干,最后只剩下一具干癟的軀骨,南蕩的人終于泄了恨,但他們又開始厭惡這具丑陋的軀骨,莫名的,說不清緣由的厭惡,他們逼迫寒山把他扔到南蕩后山的懸崖下,他們說,外鄉來的人,是不允許葬在這片神圣的土地上的,更何況寒山他爸,他死都不該安寧。

  這一切,韓衣收在眼底,她口中的笑撕裂般,尖銳如咒語,南蕩的人不得不隨手扯來一塊破布將她的嘴堵上,誰也沒有注意到,她凌亂而纏繞的發絲下,滾落在地的淚水。悔恨,是在那一刻就日日啃噬著她,直至死的吧。

  也許在被堵住的嘴中,那些吱吱嗚嗚的聲音,就是這一切的真相。

  可誰又聽到了呢。

  寒山并沒有像慶明一樣離開南蕩鎮,他只是日日守著韓衣,南蕩的人起先還時時輪流來辱罵韓衣,有的時候他們天黑之后來,把寒山拖走,把他綁在后面的樹上,寒山聽到韓衣一陣又一陣的掙扎和喊叫,但整個南蕩竟沒有一盞燈亮起來,安靜得像一座巨大的墳墓。

  寒山恨韓衣,她害死了父親,但他同時也比任何人都要愛她,她是寒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絆。

  然而他誰也救不了,他只能逼迫自己閉上眼睛。

  韓衣的瘋病,似乎更嚴重了,她一度認不出寒山,一旦有人靠近,就大叫著四處逃竄。寒山花很長的時間,才能讓她安靜下來。

  韓衣難得清醒的時候,就睜著那雙絕望而空洞的眼睛,一再重復著那句:“對不起,對不起。”

  寒山不確定這句話,是不是說給他聽的。

  六年,寒山與韓衣,是怎樣活過這六年的,寒山一次也不敢回頭想。

  在這六年里,慶明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音訊全無。

  入春之后,南蕩的人開始農忙,韓衣的瘋病,日積月累,早已不足以成為談資,他們甚至已經開始遺忘,一個外鄉人死在這片土地上,他們忘了寒山,忘了韓衣,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寒山就是在這時候求婚的,他知道在他說出“韓衣,我娶你,帶你離開這里”這句話時,韓衣是清醒的,他在她眼中看到磅礴的淚水。

  然而韓衣還是死了,她的死讓寒山痛不欲生,他仿佛再次回到六年之前,茫然而無措的看著又一個人在他眼前死去。

  7.

  慶明想進去叫醒寒山,問他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但他雙腳沉重,癱倒在地。慶明又陷入了那個可怕的夢境里,韓衣仍舊哀怨的看著他,夢中的慶明節節后退。

  “韓衣”他低聲呢喃:“六年了,求你放過我。”

  “六年前,你就該求饒,懺悔。”寒山的聲音冷冷響起。

  慶明艱難睜開雙眼,卻見自己被吊在村口大樹上,他心中恐懼,顫顫出聲:“寒山,你到底怎么了。”

  寒山冷笑:“慶明,六年了,若不是韓衣,我恐怕再也不會知曉那個埋在你心里的秘密。”

  聽到韓衣的名字,慶明手腳大亂:“寒山,韓衣她瘋了。”

  “她沒瘋。”寒山大叫:“是你,是你希望她瘋,只有她瘋了,才不會泄露你的秘密。”

  “那個該受到懲罰的殺人兇手,是你。”寒山一字一頓:“韓衣到死,都不肯相信你會扔下她一個人跑了,但這六年來,她寧愿裝瘋賣傻,生不如死,也沒有出賣過你。”

  慶明聽到此處,不免冷笑:“六年前的事,與我無關,一切都是因為韓衣,我不過受她蠱惑,愛錯了人,你要報仇,也該找她。”

  “你還是老樣子啊。”寒山失望:“你不是想問我,木桶里的血是從哪里來的么,慶明,聰明如你,難道竟沒有發現,從你回來到現在,南蕩的人,你一個都沒見過么。”

  慶明終于知道哪里不對了,他手心全是汗水,但還是咬牙看向寒山:“你殺了他們。”

  寒山沒有回答,只是笑:“慶明,六年前,就在這里,村長對我爸和韓衣說,所有做錯事的人,都該受到懲罰,我不過成全了他們,他們應該懺悔,應該償還他們的罪孽。”

  “包括你”寒山咬牙。

  慶明知道自己終究還是逃不掉的,六年了,他原本以為真的可以將這里的一切斬斷,然而如同他的骨血,生來就跟南蕩緊密相連,總是要還給它的,他仍克制牙間的冷顫:“寒山,你讓韓衣出來見我。”

  寒山搖頭:“她死了。”

  慶明不信:“不,她活著,否則你永遠不會找到我。”

  寒山低頭沉默。

  “慶明,六年了,你終于還是回來了。”一個骨瘦嶙峋的身影從樹后走出來,她聲音生冷如雪。

  慶明看著她,到底還是流下了眼淚:“韓衣,你為什么要這樣。”

  “為什么”韓衣笑:“這六年,你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活過來的,那些禽獸,他們都來欺辱我,我恨這個村子里的每一個人,但我最恨的,是你。”

  “我如今這模樣,皆是拜你所賜。”韓衣手握尖刀,逼近慶明,咬牙切齒。

  “事到如今,也該做個了斷了。”韓衣說。

  8.

  若不是村長的兒子想要欺負韓衣,慶明也不會失手將他殺死,但他嚇壞了,甚至來不及拉上韓衣一起跑,或者說,他并未想過要拉上韓衣一起跑,她的叫聲,早已將她的一生斷送。慶明不知道寒山他爸為什么沒有拆穿他,他分明看到了慶明手上沾染的血,但他絕口不提,到死也沒有把慶明供出來,還有韓衣,韓衣對慶明的愛,足以讓她犧牲一切。

  寒山最終還是知曉了這一切。

  韓衣對寒山父親的歉疚,致使她日日不得安生,她一定要作出了斷。寒山并沒有欺騙慶明,韓衣從始至終從未在寒山面前說出六年前的事,她只是求寒山去找慶明回來救她,若不是寒山無意間在村長欺辱韓衣后,聽到韓衣說:“慶明一定會回來報仇的,他會殺了你,像殺了你那個王八蛋兒子一樣。”

  他大概,一生都不會懷疑慶明。

  畢竟,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寒山是怎樣與韓衣聯手的,慶明沒有機會問了,韓衣手里的刀刺穿了他的胸口,他卻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這六年以來,終于能睡個好覺了吧。

  他想。

  而韓衣,看著慶明一點點在自己懷中死去,她還是哭了,寒山來不及制止,她已經拔出了慶明胸口的刀,寒山撲到她身前,她已經沒有了生息。

  到死,她都不敢告訴寒山,六年前是她親手,殺死了村長的兒子,慶明,慶明不過是落荒而逃。她不敢說,她怕再也得不到寬恕。

  若不是慶明從此之后扔下她一人,她絕不會利用寒山去把他找回來。

  慶明,即使死,我們也不會再分開了吧。

  韓衣想。

  寒山抬頭,南蕩一貫安靜,像春天,永遠不會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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