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含冤陪死雷震子 畏罪潛逃任無別

昨日繁花似錦，今朝羅雀庭門，榮辱在心不在人，管他明日冬春。

心懷憐憫天下，自己陋衣寒身，凡事行孝不行淫，頭上三尺有神。

上回說到正世神應(yīng)天被趙公明元帥帶往大理寺當(dāng)庭對證，那百姓認(rèn)出禍亂人間者乃是上古神獸，其名為乘黃。趙公明令雷神行刑，卻不想當(dāng)值雷公竟然錯霹了應(yīng)天，那雷公用的的覆頂雷，將應(yīng)天元神霹化，因此后世之中，世間再無獬豸出現(xiàn)。但有指天咒誓者，善惡皆無懲罰。因此凡人動輒罵誓，只因有恃無恐。

待電光火石之后，堂上眾人看清，頓時驚愕不已，趙公明大呼：“雷神，霹錯了！”那乘黃見此，早嚇得癱倒于地，呼號：“元帥救命！我愿招供！”不想又聽一聲霹靂，已將那乘黃劈得魂消魄散。那明神亦在堂上，見如此變數(shù)，忙燃了信符，奏知成道。成道正欲下界治瘟，聽聞大驚，不顧瘟疫之事，急駕云趕來。

正在眾人正是不知所措之際，堂上落下一眾雷部官兵，為首的乃是雷部正印雷震子，今日行雷者乃是雷部天君劉甫。雷震子慌忙向諸位上仙施禮后，自責(zé)道：“今日雷部錯霹良善，實乃有愧俸祿，某自當(dāng)與行雷者劉天君到刑部領(lǐng)刑。”言罷，令兵丁將劉甫捆綁起來。趙公明見木已成舟，無可奈何，搖頭不語。雷震子再拜眾神，欲壓劉甫而去，卻不想成道已到，那些門卒見成道兇神惡煞般，無人敢阻，竟也一時忘記傳號。成道來在堂上，一眾大小天官連忙起身施禮，成道望見正世神尸首在堂上，甚是慘烈，潸然淚下，心中殺氣升騰，一股怒火烈烈燃起，后人仿詩為證曰;

恨，恨！

刻骨，銘心。

或因情，或為恩。

能懾敵首，能焚己身。

胸狹難渡劫，量小害殺人。

破嗔易毀正果，無氣碌碌紅塵。

凡人都道不該有，卻難逃卻事紛紛。

何能成就能容無欲，縱非仙圣亦是成真。

成道見那應(yīng)天腰間佩戴光華刃，卻并未祭出，追悔不已。見眾人施禮，成道強(qiáng)壓怒火，命明神收拾正世神尸身返回鳳鳴山，乃親自坐于堂上正位，問道：“趙公明，此案可有結(jié)果？”趙公明言道：“回稟帝君，此案已清，原來是上古神獸乘黃假冒正世神名義在凡間為非作歹，經(jīng)百姓辨認(rèn)，乘黃亦是供認(rèn)，只是雷部之神行雷時錯霹了正世神，后又糾正，對乘黃行刑。”那至圣先師亦道：“帝君，此情確如趙元帥所言。”翊圣真君言道：“帝君，事已至此，應(yīng)將雷部眾人綁縛天庭廷尉府候?qū)彛瑖?yán)加責(zé)罰方是。”只有那鎮(zhèn)元大仙沉默不語。成道眼盯雷震子與劉甫，言道：“區(qū)區(qū)小事，何勞天庭！”口稱“刀來”，念動咒語，祭起光華刃，先是一刀，將雷震子斬為兩截，接著又是一刀，將劉甫沿頭頂劈下。二人魂魄俱銷熔在這刃鋒之中。眾人大驚，成道言道：“趙元帥，孤今日見事不平，代天懲罰肖小，不想一刃下去，竟然斬錯，還請元帥如實稟過廷尉，對孤嚴(yán)加責(zé)罰方是。”那趙公明不知所措，至圣先師不能言語，唯有鎮(zhèn)元子“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書中代言，此番那雷震子卻是冤枉，其不過是一雷部正印，因與頂頭上司——九天應(yīng)元雷聲普化天尊不合，且又是老君一派人物，因此不得玉帝歡心，始終未得升擢。那行雷布雨乃是肥缺，但凡間百姓求雨時，多不拜雷震子。后老君見天下大亂，百姓受苦，乃命嫡系子孫投生太原李淵宅府，取名李世民，并派下左、右天蓬相佐佑。那左天蓬投生為秦瓊，右天蓬投生為尉遲恭。雷震子于是亦自請下界輪回，亦投生到李淵家，起名李元霸。雷聲普化天尊受命亦下界投生為宇文成都，阻止老君子孫成為人主，但天數(shù)如此，非神仙所能更改。后宇文成都被李元霸所滅，雷部眾神方才出手，霹死李元霸。如今，雷震子因劉甫含冤而死，卻是消了雷聲普化天尊的心頭一恨。

此事之后，天庭并未責(zé)備李成道，錯殺一案便不了了之。那李成道悲痛之余，想起老君仙丹，將其置于山泉之中，頓時滿泉異香，瘟病者飲下，病狀自然而愈。不久，天下瘟疫不治自愈。

成道上表天庭，追授應(yīng)天忠義王，天庭欣然而允。待鳳鳴山以王爵禮厚葬應(yīng)天之后，李成道下旨，一應(yīng)有功人等，俱得封賞。將句曲山賜予三茅真君，并封三人為司命真君、保命真君、定祿真君，同到恒元宮議政，世襲侯爵，奏請?zhí)焱ベn予三人神籍，但最終天庭僅賜予大茅君茅盈神籍。

成道見天庭獎罰不公，自是憤懣，又見失了應(yīng)天，悲痛不已，數(shù)日不朝。那冉閔、十二值神等眾紛紛勸慰，成道不能自拔。有明神奉義言道：“帝君，人間有語，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天庭輕殺應(yīng)天，帝君本應(yīng)誅殺恒元宮奸佞之臣，以此樹威，令天庭不能輕視，否則天庭必將肆無忌憚，到時臣等必然受戮，唇亡齒寒，帝君也恐有無妄之災(zāi)。”成道早有殺心，見明神如此言說，十二值神義憤填膺，言道：“也罷！正確塵寰理應(yīng)由此開始。”遂招來五常侍，宣下密旨。

數(shù)日后早朝，眾神朝拜之后，成道言道：“孤有奇文兩篇，愿與諸卿共賞。”說著命除青龍宣讀。那青龍宣道：“臣不辭萬死奏報：太尉任無別縱妻子販賣生死符篆，擾亂三界秩序，收受下屬賄賂，破壞朝綱清潔……”還未念完，那太尉便吵嚷起來：“帝君，究竟是何人詆毀老夫，老夫愿與他對質(zhì)。”成道言道：“太尉勿惱，孤已說這乃是奇文一篇，但且聽之，看他有何說辭。”青龍復(fù)讀道：“食君祿而忘君恩，對玉皇大帝陽奉陰違，百般辱罵……”那太尉立刻躍起，道：“污蔑之詞，臣對玉皇大帝感恩戴德，視玉皇如同再造，安敢有絲毫不敬，此人居心叵測，老臣定要與他不共戴天。”成道復(fù)道：“太尉，你如此躁動，全不念上神風(fēng)度。”青龍復(fù)讀：“臣請誅殺太尉、連坐親族，以正三界之風(fēng)。但臣畏官官相護(hù)，恐遭報復(fù)，特匿名而陳。臣一心為三界生靈，倘若帝君公正處置，臣還有多人要參，倘若有人偏袒太尉，將天誅地滅、不得善終。”青龍讀罷，將奏章放于案上，復(fù)又拿起令一書信念道：“諸天神佛，信士弟子張生望天叩拜：弟子沉疴多病，自幼體弱，父母憐惜弟子，特于村巫紀(jì)天師處重金購買生死符一道，耗盡一生家私，那紀(jì)天師號稱是鳳鳴山恒元宮太尉任無別的關(guān)門弟子，并有金環(huán)印信為證，拜壇扶乩時，那神亦自稱是恒元宮太尉，許下弟子增五十年陽壽，但弟子卻于取符半年之后身亡。如今冤情深重，無法昭雪，弟子絕不肯入地府陰司。望各位神仙佛祖能夠徹查此事，使弟子得以瞑目，不致含恨九泉。此恩難報，來世愿為牛馬報效。”太尉陰沉臉色，卻一言不發(fā)。成道問道：“太尉，如今你可申辯。”任無別怒視成道，言道：“老夫無罪，無需申辯。”成道言道：“倘若太尉不予申辯，將難證太尉清白。”任無別罵道：“無恥小兒！這奏折中句句是假、字字誣陷，帝君若是心明眼亮，必定不信其說。老臣跟隨帝君以來，日日殫精、夜夜竭慮，一心為恒元宮鞠躬盡瘁，不敢說兩袖清風(fēng)，也敢言一身正氣，怎奈有些許小人妒忌于我，會下此狠手，臣請帝君明鑒，我絕不與始作俑者善罷甘休。”成道言道：“太尉所陳，句句真心，孤也相信太尉潔身自好，怎肯干那些骯臟勾當(dāng)。因此將張生與紀(jì)天師拘來，當(dāng)著滿朝文武，當(dāng)面還太尉清白。”說罷一揮手，早有執(zhí)小耗、破大耗押著二人進(jìn)來，令二人跪在堂下。那張生昂然而跪，卻見紀(jì)天師形容猥瑣，見到太尉，跪爬過去，哭道：“恩師救我！”那太尉一腳踢開，罵道：“孽畜，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夫不認(rèn)得你，你是我哪門子徒弟？”那紀(jì)天師道：“恩師，只要救下弟子狗命，弟子愿多獻(xiàn)金銀……”只見任無別用腳踩住紀(jì)天師嘴臉，罵道：“孽障，老夫說了與你素不相識，你安敢污蔑！”說著拉出佩刀，便要砍去。那執(zhí)小耗眼疾手快，連忙扯住紀(jì)天師雙腳，用力奪了過去。成道言道：“任無別，朝堂之上你擅動刀槍，乃是不敬之罪。”太尉道：“帝君容許他妄言污蔑，難道便是敬嗎？”成道亦怒，道：“任無別，你如此暴跳如雷，恐怕是此地?zé)o銀之志，待孤問得明白，自然能給諸卿一個交代。”轉(zhuǎn)臉問張生道：“此冤是否是你所書。”張生道：“正是弟子據(jù)實所寫。”成道又問那紀(jì)天師道：“小道，你口口聲聲說太尉乃是你的師父，可有憑證？”那紀(jì)天師不語，早有滿喪門喝道：“紀(jì)道，帝君問你，緣何不奏？！”成道撫慰道：“道人勿慌，這里便是恒元宮，孤便是同元持正妙法廣圣帝君，你若有冤情，速可陳來，若是收人錢財卻不能與人消災(zāi)，害人家破人亡便是你一己之罪，孤也不能救你。何去何從，你要好自為之。”那紀(jì)天師無奈，從懷中掏出一個金環(huán)印信，道：“此乃是恩師信物。”平六合將印信呈上，果然是“誥命恒元宮太尉任”，成道言道：“還有何證？”那紀(jì)天師道：“沒了。”成道言道：“若是沒有物證，孤絕難信服你之所言。看來你不過是蒙吃騙喝的妖人，偷了太尉的印信到處招搖撞騙而已，來啊！拉將出去斬了！”驚得那道人呼號不已，又爬到任無別腳下哭道：“恩師救命，弟子還有父母在堂，弟子不能死啊！”那任無別怒道：“妖道，安敢壞我名聲！”說罷一腳踹開道人，向成道稟道：“帝君英明，應(yīng)速速將這妖道千刀萬剮，方能解我心頭之恨。”成道笑道：“太尉言之有理。道人，你若無有他證，今日你的陽壽便盡了。”那道人哭拜于地，道：“帝君，如今小道上天無門，只得全招。恩師曾言說過其子也在恒元宮當(dāng)差，乃是郎中令之職，每年七月十四便是恩師圣誕，小道早已備下了壽禮，只不過還不曾獻(xiàn)上。”成道問道：“太尉乃是天庭三品，不知這壽禮該送些什么？”那邊太尉又復(fù)站起，罵道：“妖道，老夫與你不共戴天！”那紀(jì)天師心灰意冷，道：“太尉要我在其壽誕時送上一十五對童子心，供其享用。”一語既出，滿堂皆驚，朝堂之上廣有竊竊私語之聲。

想那天官，日日見那藏污納垢、貪污受賄之事，早已習(xí)以為常，因此聞聽太尉售賣生死符之事，眾人倒并不驚愕，但天庭玉帝明令禁止神仙食人，此乃不赦之罪，不想太尉任無別狂妄，在鳳鳴山這些年竟然敢做下這滔天罪孽。成道聽后更為驚訝，半晌無語。那任無別氣得臉漲通紅，一語不發(fā)。成道言道：“滿喪門、平六合，你二人速召太尉之子任光繼在敬地殿等候。”二人領(lǐng)命而去。太尉眼見形勢不利，道：“帝君，即便帝君聽信這妖道誣蔑，也請帝君不要趕盡殺絕。”成道言道：“太尉，你我君臣一場，孤也不好痛下狠手，只要你將所有罪孽全盤托出，孤保你不死。”那太尉見大勢已去，哈哈大笑，道：“老夫乃是玉帝欽命的三品天官，漫不說你是凡間大帝，即便是北極大帝要想殺我，也要請示玉皇。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還老夫清白。”說罷甩袖而去。剛行幾步，又復(fù)身而回，指著紀(jì)天師道：“孽障，不想你如此忘恩負(fù)義，你若能活著離開這鳳鳴山，也算是老夫無能！”說罷揚(yáng)長而去。

成道氣得怒不可遏，道：“甲士，拿了任無別！”卻不見殿外金甲士敢動，這時只見成道身后建太歲等人按捺不住，執(zhí)小耗、破大耗早就跳將下來，卻見群臣紛紛跪倒，攔住去路，言道：“帝君，此事尚未明白，恐有冤情，望帝君三思。”又有人奏道：“帝君，太尉乃朝之重臣，倘若蒙冤而去，實乃鳳鳴山之失！”成道召回執(zhí)小耗、破大耗，問道：“司徒，此事該作何決斷？”那寧世考道：“道士所言，恐難認(rèn)定太尉之罪，不如將道士嚴(yán)刑拷打一番，必然得出真論。”成道又問司空，元光神言道：“糾察過失，乃是臣分內(nèi)之事，未能查實過錯，實乃是臣之罪，請帝君責(zé)罰微臣。”成道言道：“既如此，孤將親審此案，是非曲直自然明了，若是屬實，孤也絕不偏袒，必將奏明玉帝，按天庭律令嚴(yán)懲。”眾人散朝，成道目色五常侍，那五人會意，悄悄退出不提。

成道命平六合率心腹人將紀(jì)道人與張生看護(hù)起來。來日早朝，文武俱至，唯不見那太尉上殿。成道問道：“殿前司，太尉可否告假？”那殿前司主事奏道：“回稟帝君，太尉并未告假。卯時初刻起群臣必至，便未見太尉前來。”成道不悅，命建太歲去請?zhí)厩皝碜h政，言道：“雖然孤對太尉略有責(zé)備，但天庭圣諭未至，太尉仍是重臣，決不能耍小兒脾氣。”群臣諾諾。正在議政之間，那建太歲回，奏道：“啟稟帝君，末將前去太尉府，但府中家丁稱昨晚太尉回后早睡，今晨便不知去向，末將又派人詢問太尉公子，那公子還以為太尉早已來朝。末將已派人手四下尋找太尉，特回來復(fù)命。”成道聽的蹊蹺，言道：“孤不過是斥責(zé)幾句，雖據(jù)實上奏天庭，但天庭并未批復(fù)，這太尉竟然……”忽然一拍龍案，大驚道：“大膽任無別，竟然畏罪潛逃！廷尉，速命人關(guān)閉山門，截住鳳鳴山各個出口，即刻查封太尉府，府中大小人等俱要一一審問！”又令建太歲、滿喪門、平六合、收貴人四人持手令四處搜捕。眾臣面面相覷，未料太尉平日狂妄，敢與李成道針鋒相對，卻是個外厲內(nèi)荏的小人而已。但任無別只不過是一時不見而已，門生故吏廣布朝綱，因此人人自保、沉默不言。那成道看在眼里，心中暗笑：莫說什么生死與共，只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如今見太尉失勢，群臣便裝聾作啞，真不似得勢時低眉獻(xiàn)媚的模樣。

成道言道：“天庭雖未回文，但此時太尉逃遁，便是將罪坐實，天庭也難為其開脫。不過三界之內(nèi)，難逃天上千里眼、順風(fēng)耳的稽查，相信不日便有消息。眾卿中若誰有與任無別的勾當(dāng)，當(dāng)面向孤坦言，孤不但既往不咎，還必向天宮求情。倘若包庇串通，孤誅殺三品以下官員不必上奏天庭。”朝堂上寂靜一片，無人出首，彼此心知肚明，何必引火燒身？因此眾人一言不發(fā)。成道也不言語，也不散朝，只站的那些官兒膝酸腿軟。

正在沉默之際，建太歲命人回稟：各處山門、路口均已封鎖，各官府衙門已點查完畢，俱不見太尉蹤影。成道大怒道：“明神，速起奏折，向天庭稟告此事！”言罷散朝。眾仙官終可歇腳，都決口不提任無別之事。隔了二日，成道復(fù)命寧世考赴天庭陳述奏折，但一連數(shù)日天庭并未回文，亦是不知任無別所在。正是：世人不知宦途險，耗盡家資為當(dāng)官。

究竟不知任無別所遁何方，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