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出平陽城,慕容柔叔侄又隨著陳家馬隊行了一段路,他們正尋找著合適的時機(jī)離開。
“沈大哥,下馬喝口水,休息一會吧。”陳碧兒拿著水袋,站在馬下,望著馬上俊逸非凡的少年,不覺柳眉微彎,喜溢眼眸,聲音關(guān)切里外是溫柔。
一想到以后都可以這樣和沈容朝夕相對,她就不禁滿心歡喜。
慕容盛見狀,內(nèi)心多有掙扎,他在馬上遲遲未下,這個時候,冷漠才是最好的離別方式。
他接過水袋,淡淡應(yīng)道,“多謝陳姑娘。”
陳碧兒一愣,顯然對他的突然冷漠有幾分不適應(yīng)。
“是不是太累了?馬隊行進(jìn)還是有幾分辛苦的。”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皺起的眉頭,心中百般思索,想他應(yīng)是太累了。
最天真的時候,便是自己替別人想出了借口。
“我沒事。”他猛地喝了一口水,全當(dāng)烈酒灌喉,單純?nèi)缢瑓s被他如此利用,這辭行該如何開口。
他翻身下馬,冷冷地將水袋遞到她的手上,一句話沒說,便往反方向走去。
“沈大……沈大哥。”她聲哽在喉,這一聲呼喚最終以越來越小的音量,自己吞了下去。
她不安地捏著手中的水袋,一時不知所措,想進(jìn)不敢進(jìn),只好望著他的背影,在原地反復(fù)惆悵。
他是怎么了?
那個挺身而出,緊緊握著她的手,一路狂奔的男子,還是他嗎?
那個將袍子披在她身上,說話無比溫柔的男子,還是他嗎?
陳伯坐在不遠(yuǎn)處,暗暗觀察著一切,一眼便看明白了。
傻閨女啊,是個傻閨女啊!
“不去吃點(diǎn)東西嗎?平常這個時候,你可要嚷嚷著加餐了。”他起身走來,拍了拍女兒的肩膀。
有些話他不能點(diǎn)破,只能等她自己看透。
“阿爹,我不餓。”碧兒仍舊望向慕容盛走去的方向,漫不經(jīng)心地答著。
慕容柔遠(yuǎn)遠(yuǎn)看見陳碧兒對慕容盛的照顧,不禁拉住他小聲叮囑道,“盛兒,我們不可耽誤,該是時候辭行了。”
“嗯,我知道,阿會還在等著我們。”他皺起了眉,不禁回頭往碧兒的方向望去,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陳碧兒一見慕容盛轉(zhuǎn)身,當(dāng)場淺笑開來,之前的不快,一掃而空。
陳伯見狀,不禁默默搖了搖頭。
“那我等會便去和陳伯說了,想他是個明白人,應(yīng)不會過于為難我們。”慕容柔鄭重地拍了拍慕容盛的后背,望他莫為兒女之情牽絆,整理心情,大局為重。
“我和你一起去。”他轉(zhuǎn)過頭,目光堅定,心中早已做了決定。
“好!”慕容柔欣慰一笑。
“陳伯,我們今日跟著馬隊走了一程,著實覺得辛苦,可能是我們兄弟倆身子薄,實在吃不下來這苦,我們又不知如何向您開口,您這么好心收留我們……”
慕容柔故作為難的樣子,他不時用手揉著肩膀,一副身體疼痛的模樣。
陳伯一聽,心中不禁暗暗一聲冷哼,你們這兩人,要走便走,還多此一舉找什么借口。
本就沒想著你們留下,現(xiàn)在你們到底說了心里話,只是可惜了我那傻閨女,被人利用了,還要再傷心離別一番吶!
“二位小兄弟,你們不必覺得心里愧疚,這跑馬趕貨本就是辛苦活,你們做不下來,也很正常。”
“多謝陳伯體諒。”
“既然兩位小兄弟已有去意,我這也不便多留,愿你們一路順風(fēng)吧。”
陳伯大手一揮,未有留意,這二人身份不凡,早日離開,對碧兒,對馬隊,都是一件好事。
“多謝陳伯。”二人抱拳道別,“珍重。”
“聽說你要走?”慕容盛正在收拾東西,陳碧兒一臉焦急地跑了過來。
他一愣,轉(zhuǎn)身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若不是此時來找他,他也會去與她親自道別,說清楚固然殘酷,但那一句謝謝和再見,是他珍藏在心里的話,當(dāng)面言說,方不愧于心。
“為什么要走?”她聲音有些急切,略帶哭腔,言語中除了傷感更多的是不解。
她不明白,昨日是他要留在馬隊,今日要走的也是他,為什么!
“馬隊行走江湖,太過辛苦……”
慕容盛還未說完,便被陳碧兒打斷,“不要跟我說什么辛苦活,我知道你不是吃不了苦的人!”
這種搪塞之言,就是你對我的敷衍嗎?
“陳姑娘……別高看了我。”
“我看得清楚,看得明白,我知道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我們不過昨天才相識,也許,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他目光一沉。
“那你留下啊!讓我更深地了解你!”她脫口而出,心中的情愫展現(xiàn)得急切也展現(xiàn)得徹底。
“對不起!”
她眼中的酸楚看得他心中一痛,一句對不起,他知道不夠,但是現(xiàn)在,除了對不起,他不知道該說什么,還能說什么。
“你當(dāng)真要走?”
“是。”
“非走不可?”
“是。”
每一問,每一答,都像一顆重石,狠狠砸著她的心。
到這一刻,她的淚再也忍不住了,此時此刻,她不知道是離別苦,還是癡情苦。
只有眼淚,是明明白白的苦。
“碧兒……”
她的淚,看得他莫名心痛,但這個時候,仿佛所有的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
他不能改變要走的決定,一如不能改變利用了她的事實。
她淚眼模糊,他心亂如麻,他望著她,脫下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無比鄭重地塞進(jìn)她的手里,“這扳指是我父親給我的,對我來說意義非凡,來日你若是帶著它去枋頭找我,我定依你一愿,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如果此時說聲感謝太空洞,當(dāng)以一語承諾,來日回恩。
他不是一個輕易許諾的人,因為他知道說出的重量,他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望著她的淚,聽著她的挽留,他的愧疚就越加深重。
這個玉扳指是他父親隨身之物,是當(dāng)年長安戰(zhàn)亂,他與父親分別時,父親鄭重交到他手里的,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
今日,他交與陳碧兒,只是單純的感謝嗎?
他不知道。
應(yīng)該是吧,恩與過,他向來分得清晰。
“要走就走,誰要你的東西!”她一下將扳指扔在了地上,淚水更加洶涌。
一個扳指,就能將離別一下輕描淡寫了嗎?
沈容,我望著你,怎么好像總是望不透,你真的想過要與我一起留在馬隊嗎?還是……你早已做了要走的打算!
“碧兒……”慕容盛眼光一暗,他未曾想,會讓她這么難過,也許這一步,是他選錯了吧。
“盛兒,我們該走了!”慕容柔趕緊催促道,他怕慕容盛會心軟。
慕容盛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望了望陳碧兒,轉(zhuǎn)而,翻身上馬。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我必須要走。
“沈容,你今天如果走了,就別想再見到我!”
她嘶喊著,也許此時所有的挽留,都太無力了,只有這看似無可奈何的最后一道威脅,才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她最后的心痛。
“對不起,我有我的執(zhí)著。”他深深嘆了一口氣,一狠心,調(diào)轉(zhuǎn)馬頭。
“沈大哥!沈大哥!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走……”
他用力揮著鞭,慢慢掏出了她的桃色發(fā)帕,反復(fù)摩挲著,聽著她的哭喊,內(nèi)心苦澀難言。
我要走一條很長的路,未知山水,未知相逢,但是碧兒,我還是希望你能來找我,不管是多久以后。
陳碧兒一直望著慕容盛越走越遠(yuǎn),直到消失在她的視眼里,最終,她還是沒有等來他的一個回頭。
“沈容,我恨你!”
她朝著遠(yuǎn)方大喊著,淚水洶涌著,卻還是蹲下了身子,慢慢撿起了他的扳指,拿著手帕反復(fù)擦了擦,然后緊緊握在了手里,如視珍寶一般。
陳伯嘆著氣,沉重地走了過來,女兒終究是長大了,他再也不能像小的時候那樣保護(hù)她了,因為她總會遇到一個人,或讓她悲,或讓她喜。
“阿爹!”她哭著,一下?lián)湓诹烁赣H的懷里。
不管你在外面受到了多大的委屈,阿爹的這個懷抱,永遠(yuǎn)都是你最溫暖的依靠。
“我早說了吧,這二人一看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樣子,現(xiàn)在說走就走,真是枉費(fèi)碧兒一番好意。”二虎一見沈容兄弟離去,心里高興還來不及呢,趕緊來落井下石一番,徹底毀壞沈容在碧兒心中的完美形象。
“二虎!少說兩句!”
陳伯一聲喝道,二虎這才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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