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外突然一陣騷動,噠噠的馬蹄聲密密麻麻,一展金紅相間的大旗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紛雜的議論聲戛然而止,大家紛紛側(cè)目,映入眼簾的便是旗上所繡的飛天蝙蝠。其中一些人不禁張大嘴巴,顯然這面旗幟代表的含義絕不一般。
“諸位客觀光臨小店實在是蓬蓽生輝,不知是住房還是吃酒?”店小二一個機靈迎上去說道。
“去去去,一邊去,把你們老板娘叫來。”刀疤臉惡狠狠地說道。
“呦,我當(dāng)是誰呢,什么風(fēng)竟把金蝠幫二位幫主給吹來了,二位不呆在塞外逍遙快活,怎么來到這酷熱的江南?”卻見一個中年美婦從二樓款款走下。
“哈哈,似我兄弟倆這般丑陋之人,除了飛蝠雙煞,天底下還有誰呢?”刀疤臉好像覺得長得丑是一件挺自豪的事,遠處正在給客人斟茶的店小二忍不住竊笑,心里想這人必定是腦袋有毛病。
“早就聽說代二娘天生麗質(zhì),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金蝠幫還缺個幫主夫人,不知娘子可有此意?。抗!钡栋棠樢荒樢暗匦Φ?。
代二娘道“幫主真會說笑,奴家可沒這個福分?!?/p>
始終沒有開口的大幫主道“我這個二弟,就是愛說笑,還是煩請老板娘快些給我們準(zhǔn)備些酒菜吧,二樓的廂房我全包了!”
“大幫主果然豪爽!聽見了嗎,還不好生伺候二位幫主?!贝锵虻昊镉嬍沽藗€眼色。
“得嘞,二位爺里邊請,我們這里有上等的雅間。”
“屋里悶人,這里就行”虬髯大漢指向東邊角落。
“好嘞,二位爺稍等片刻,酒水馬上就好。”
飛蝠雙煞徑直向那個格格不入的素衣青年走去,青年人依然悶聲吃酒,仿佛活在另一個世界,一點都不覺得眼前兩人有何新奇之處。就像一個獵人,見慣了張牙舞爪的野獸。
刀疤臉瞧見了桌前的銀槍,心里本就不快活,卻是越看越氣。提起金蝠幫,誰人不畏懼三分,眼前這個鄉(xiāng)野打扮的窮小子竟然像個聾子一般,這叫他如何能忍!
“哪里來的野小子?快給爺爺滾出去!”
青年端起酒杯,慢條斯理地送入嘴中,喝酒的動作從容而優(yōu)雅,要不是穿著粗布衣衫你定會以為他是富貴人家的少爺。
“你是聾子還是瞎子?爺爺在跟你說話呢!”刀疤臉氣急敗壞,右手按住腰間那柄鑲金鍍銀的佩刀。
“何事?”青年終于抬起頭,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把這支燒火棍子留下,快給老子滾!”
“哦,可是我這支棍子不是用來燒火的,是用來殺人的!”青年一字一句道。
“哈哈哈,殺人?我倒想知道你都?xì)⒘诵┦裁慈??”刀疤臉好像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該殺之人。”青年很認(rèn)真地說道。
“好,好,我今天就讓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刀疤臉拔起刀便向青年腦袋上劈去,當(dāng)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別人只道金蝠幫這位二幫主囂張跋扈,卻沒想到出刀速度之快,電光火石之間!
客棧眾人只想眼前這個青年怕是要血濺當(dāng)場,紛紛感到惋惜。卻見青年一腳踢起銀槍,只見空中劃出一道白晃晃的弧線,他便右手一抓,握住槍身,一個擋字決便破開呼嘯而來的刀。這一幕瞧得眾人目瞪口呆,當(dāng)真是行云流水,毫不拖沓。刀疤臉只覺手腕一股大力傳來,右手一陣酸麻,手中之刀竟脫手而出,刺入木梯扶手之中!一旁的虬髯大漢,眉頭一皺,眼中一絲凝重之色閃過。
大幫主道:“少俠且慢,此事是我金蝠幫魯莽了,可否給在下一個薄面,不如與金蝠幫結(jié)個善緣如何?”虬髯大漢雖然面相粗獷,行事確是謹(jǐn)慎的很,比起二幫主實在是穩(wěn)重多了,金蝠幫能有今天的規(guī)模想必與這位幫主謹(jǐn)小慎微的性格有著極大的關(guān)系。
“大哥,難道我怕他不成!”刀疤臉雖然心有余悸,卻是嘴上倔強的很。
“住嘴!”虬髯大漢惡狠狠地瞪了二弟一眼。
“少俠槍法如神,料想也不是無名之輩,恕在下眼拙,不知可否告知名諱?”
“陸川?!?/p>
客棧眾人苦苦思索武林中何時有這么個使槍的人物。
“不知可是中原陸家堡陸家之人?”大幫主將信將疑地說道。
“不是”
“哈哈,少俠風(fēng)采照人,他日必定會在武林中聲名鵲起!在下烏兆龍,這是我二弟烏兆虎,今日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不如一起暢飲幾杯,也好讓我兄弟二人陪個不是?!?/p>
客棧眾人顯然看出金蝠幫幫主言辭之間已有結(jié)交之意,心底里更是敬佩這位幫主的氣量,當(dāng)真是能屈能伸,就憑這份膽識,確也算得上江湖中一號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铮?/p>
陸川冷冰冰道:“不必了?!彼皇窍矚g熱鬧之人,他的生活常與孤獨為伴,尤其喝酒這種事,他從來都是一個人。
大幫主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勉強,少俠請自便,如有需要,盡管開口?!?/p>
驚心動魄之后,客棧又變成了酒館該有的樣子,談天說笑聲,酒杯碰撞聲不絕于耳。
卻在這時,一人面若秋霜,手提長劍,正踏進客棧,眾人一瞧,青衫飄飄,正是林逸風(fēng)!
眾人只知林逸風(fēng)劍法飄逸,凌云十六式,起承轉(zhuǎn)合,俊俏的緊,卻是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當(dāng)真見過真面目的人卻也不多。是以林逸風(fēng)走進客棧時,眾人只覺此人衣著打扮是個儒雅的文生,縱然腰懸佩劍,卻并無出奇之處。
林逸風(fēng)撣撣身上的灰塵,要了一瓶上等的竹葉青。他喝酒的姿勢一點也不優(yōu)雅,他覺得喝酒本就不是一件優(yōu)雅的事情,倘若用詩來形容,應(yīng)當(dāng)有“黃河之水天上來”般浩浩蕩蕩的氣勢,亦或有“會當(dāng)臨絕頂,一覽眾山小”般睥睨天下的情懷。他是這么說的,他確實是這么做的。
眾人瞧見他的模樣,覺得既新鮮又有趣。飛蝠雙煞卻一點都不覺得有趣,他們更感興趣的是那柄劍,青色的劍鞘,青色的劍柄,仿佛與人融為一體,他們當(dāng)然知道他是誰!
陸川酒已喝完,逸林風(fēng)看著他手中的銀槍,仿佛一陣寒風(fēng)吹過,林逸風(fēng)已經(jīng)感覺到了騰騰的殺氣。
天色已晚,斜陽的余暉從窗戶照進林逸風(fēng)的房間,極目遠眺,可以看見錢塘江若隱若現(xiàn)的浪潮。徐徐而來的風(fēng)已吹散了七八分酒意。河山壯美,江湖呢?江湖險惡!
夜幕降臨,星月皎潔,四無人聲,聲在樹間。一個黑衣身影正在屋頂健步如飛,只見他突然停下腳步,俯下身揭開一片瓦片,月光斜斜地射進屋中,一人正側(cè)身而睡。黑衣人自懷中取出一根竹筒,只見他輕輕一吹,三枚金針便破風(fēng)而出,筆直地射向床上酣睡之人,卻見劍光一閃,“鐺”的一聲,金針俱都撞在劍身。黑衣人一驚,頓時展開身形便要逃跑,卻見一枚細(xì)長的柳葉,帶著呼呼風(fēng)聲向他射來,黑衣人閃躲不及,葉片劃破左肩,頓時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卻見陸川,身形如劍,不知何時已在屋頂。黑衣人瞪著眼睛瞧著正在流血的傷口,心底里好似翻起滔天巨浪,此時林逸風(fēng)已掠上屋頂,他當(dāng)然知道屋頂有人,三枚金針又如何傷的了他!
月色凄楚,從錢塘江吹來的風(fēng)潮潤而清香。林逸風(fēng)和陸川盯著黑衣人,他們好像都不愿意第一個開口說話。黑衣人眼神里充滿恐懼,蒙面的黑紗已被汗水浸透。他剛要開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再也開不了口了!一枚飛鏢剛好穿透他的喉嚨,黑衣人張大嘴巴,掙扎著發(fā)出幾聲嗚咽,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飛鏢當(dāng)然不是林逸風(fēng)和陸川發(fā)的!陸川一個箭步向前,摘下此人面紗,一道猙獰的刀疤在月光下陰森詭異,此人正是飛蝠幫二幫主!
林逸風(fēng)早已身形雀動追了出去,只見對方掠著樹梢,如履平地,輕功著實了得,林逸風(fēng)緊追不舍卻始終慢了半拍。幾個呼吸間兩人已來到錢塘江畔,卻見江邊泊著一艘烏篷船,黑衣人在船頭立定,林逸風(fēng)隨之停在船尾,兩人相對而視。
林逸風(fēng)道:“閣下武學(xué)驚人,卻是藏頭露尾的鼠輩?!?/p>
黑衣人道:“藏頭露尾卻比那些自詡俠義的人正派的多!”
林逸風(fēng)道:“是嗎?這么說來,閣下倒是正人君子了?”
黑衣人道:“哈哈,至少我從不敢承認(rèn)自己就是!”
林逸風(fēng)道:“沒錯,有些人張口閉口的正義,背地里卻盡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表里不一,虛偽的很。這道理我早該懂的!”
黑衣人道:“現(xiàn)在明白也不遲。”
兩人突然都不再說話,氣息內(nèi)斂,劍氣凝于一身,江風(fēng)吹動岸邊的垂柳,颯颯作響,卻吹不動兩人的衣衫。
林逸風(fēng)輕點船尾,一招凌云十六式起手式“清風(fēng)徐來”橫空刺去,凌厲的劍風(fēng)更甚江風(fēng)十倍,黑衣人右腳用力一踏,身形躍起,腳尖輕點氣勢如虹的劍尖,“清風(fēng)徐來”竟被輕松化解。林逸風(fēng)迅速收住劍勢,手腕輕旋,凌云第二式“捕風(fēng)捉影”閃電般斜斜削去,黑衣人卻將劍鞘一擋,只聽“鐺”一聲,火星四濺,照亮黑衣人鷹般銳利的眼睛。
林逸風(fēng)看似簡單的一刺一削,卻是去繁從簡,剛?cè)岵膭Ψ?,實在是劍法中的精華,所謂大道至簡便是這個道理,縱使如此,也無法傷及黑衣人星毫。
黑衣人身形雀躍,退回江面道:“凌云十六式,果然精妙,它日必將討教一番?!闭f完,雙臂展開便要離去。林逸風(fēng)沒有追,一股焦油之味越來越濃,他身形一展飛離木船,剛在江畔踏定便聽“嘭”的一聲,木船已爆炸,江面火光沖天。
云??蜅艋鹜?,夜還未深,依然有人在吃酒。二樓一間客房,房門洞開,林逸風(fēng)走進去時,陸川和代二娘冷冷地站在一旁。房間里還有兩人,兩個死人!
飛蝠雙煞的尸體正躺在地板上,喉嚨里俱插著一柄飛刀,一柄蛇形飛刀!林逸風(fēng)拔出飛刀,仔細(xì)打量,神情凝重。
代二娘道:“江湖上用這種飛刀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據(jù)說二十年前的鹿鼎真人便是使這種飛刀的高人。”
林逸風(fēng)道:“不知鹿鼎真人可有衣缽傳人在世?”
代二娘道:“可惜二十年前玉門關(guān)一役,鹿鼎真人死在了當(dāng)今武林第一名俠蘇軒一的劍下。真人本是逍遙道的道人,性格孤僻,膝下無子,更無衣缽傳人,一身絕學(xué)就此失傳,實在令人扼腕嘆息?!?/p>
陸川蹲下身,在飛蝠幫大幫主身上翻出一張信封,里面赫然是一打銀票!
“這是嶺南萬戶錢莊的銀票!”代二娘突然間見到這么多銀票,不禁覺得事有蹊蹺。
代二娘道:“飛蝠幫在漠北,萬戶錢莊在嶺南,相隔數(shù)千里,兩者本不該有絲毫關(guān)系??磥磉@里面必定有些鮮為人知的秘密!”
林逸風(fēng)道:“或許他們此行正是去往嶺南?!?/p>
人有的時候真的是奇怪的很,有的愛殺人,有的愛救人;有的愛惹事,有的愛管事。林逸風(fēng)當(dāng)然屬于后者,他最怕的就是麻煩,麻煩卻與他形影不離。若是一個人愛管閑事,別人叫他瘋子,兩個人呢?自然是一對瘋子!另一人自然是陸川!
于是,翌日清晨,兩個人,兩匹馬,在朝霞中,在晨露中,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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