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聰明人都會受到的共同誘惑:憤世嫉俗。
——題記
你曾肆意蔓延的驕傲終于在這歲月悠悠里,迫使你終于沉默不語忘卻曾經悲涼的滄海,對著一碗淡茶和昨夜的殘羹剩菜,妄圖凝視出那時間的沉淀與歲月的憂傷,然后終究是一片癡心——
我們能有多驕傲呢?
曾經,年輕化作了一番傲慢的妒忌,開始了肆無忌憚地模仿,模仿上一個世紀的年起者,模仿歷史書中每一個世紀的年輕者,模仿著我們幻想中未來的年輕者。
總之,我以為活出了自己的精彩,驕傲地宣誓著特立獨行的儀式時,回頭發現并沒有同路者。
我們忙著占領一個又一個的高地,拒絕同行,拒絕同情,也拒絕同伴。事實上,我們是拒絕接受的一代,而本質上,每一個時代的年輕者都在拒絕接受,我們只不過是一代又一代的模仿著這樣的拒絕而已,我們以為我們的特立獨行。
我們試圖反抗,對于周遭的高墻我們不屑一顧,以為使使勁就能跳過,終究我們相信了一些東西,開始模仿著成熟。這一刻,我們裝得很深沉。意識到了承認無知與懦弱并不代表你不是勇者,我們無奈地開始了模仿成熟的表演——
我們能有多驕傲呢?
曾經,年輕化作了一股快樂而無憂無慮的氣息。如今,每當快樂忽然偶然地被想起時,我眉角不自知地一抖,轉而我便停止了笑容。
我忽然意識到了生命中所有的悲歡離合最終定會落到一個悲字上。這沉重地焦慮猶如我已經死去多時。末了,我們終將與孤獨和死亡同床共枕,但因為人人都有這死亡的陪伴,我們便不再感到孤獨。這是僥幸中的慶幸。
這是我們裝作成熟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去恐懼死亡然后裝作微微一笑。所以,我們開始了模仿沉默的表演——
我們能有多驕傲呢?
曾經,年輕化作了一股表達與宣泄的沖動。對于任何真理我們都持懷疑的態度,對于任何真相,我們都似窮途末路般堅定,對于任何正義與公平,我們都純真地以為好人一生平安。而后,我們拒絕接受大人們告訴我們的真實而骯臟的周遭,我們拒絕同情歷史書上呆板的因果循環,我們以為單槍匹馬彰顯英雄氣概是多么的驕傲。
直到某一日,某一次,某一個黃昏或者午后,我們突然沉默。這令我們過往激情的歲月都頗感詫異的目光,這令我頃刻間沉默的目光迫使我一瞬間多活了好幾個世紀似的。
我們年輕時模仿了拒絕,裝作深沉,對于突如其來的沉默我們措手不及。
我們年華正當之時,被這似乎遙遠而莫名的煩躁困住了向前的腳步。接下來有兩種選擇,要么瘋狂的愛戀,要么孤僻沉默。兩種選擇都沒有錯,如果非要認錯,我覺得我選擇了后者是最大的過錯與錯過了多少本可以炫彩的章節。可能翻開沉默的人的履歷,第一頁是他的出生,接著第二頁就是他的死亡了。這中間多少時間與經歷都被劃掉,只留下了一句話:
究竟,我們到底能過幾重人生?
我是失望的。在剩下的失望里默認了一個很明顯而又悲哀的結局:一重,僅此。
所以,我們能有多驕傲呢?
我們的模仿失敗了。
于是我們開始模仿演員,我們開始不相信,真理與謬誤的距離那么短,真相是會死人的,正義總是在遲到,公平從來不是為我而準備的。所以,模仿演員,演員模仿堅持真理被燒死的哥白尼,模仿探索真相的福爾摩斯,模仿威風的警長,模仿偉大的檢察官……模仿到最后,我們終于把自己給忘了。
褪去了福爾摩斯,我們記得自己是個演員來著?褪去了演員,我們到底是誰來著?
正因為這演員終生奔波在虛擬之間,虛幻的多重快感帶來不了任何喜悅,最終不得不承認,終究還只是我這一生啊。
為此,我們能有多驕傲呢?
年輕的時候我們各自心懷鬼胎,等不到,也找不找。有很多阻礙,也有很多借口,缺少的那些部分,就是那被說爛了的青春啊。我們各自守著這份孤獨,與沉默同踏而眠,死亡的威脅似乎遙不可及。
年輕時,我們的煩惱從未離人遠去。跨過去的坎坷過后依然是坎坷,我們祈求的一帆風順從未蒞臨。新的煩惱會解決舊的煩惱,歲月會教會這些東西在前方準備著胡亂地沖向你,一樣也不會少。
我自詡我會成為一個作家。文學史里,多少個作家死于酗酒無度,這層凄涼的歲月與苦痛夾雜著短暫喜悅的人生里,酒精麻痹了多少創作的魂靈。沉默是酒精的先導,我擔憂的恰是我的未來。在無數個孤寂苦寒的夜里酗酒度日,醉死在下個世紀的路口。
我能有多驕傲呢?
如此,我能有多驕傲的資本去選擇我的人生態度才不算牽強與荒蕪。我有多清楚啊,這些荒蕪的歲月終究是那思戀的無果。我能多驕傲呢?我自證了我多年來孤僻的性格,那源于童年時不可捉摸的敏感與沉默,那源自于青年時代我自卑的心理與故意壓抑的情感。
我凡事都會緊張,現在更加強化了。甚至是從遠方旅行歸家后見到父母親人都會緊張。想是這緊張無處可逃,所以我也就裝作云淡風輕了。這是多么熟練的技巧啊。
我一時語塞,竟不知情何所憶,所以用大口地喝水來彌補我緊張的神經。
我再一次重申一遍:我們每一個人又能有多驕傲呢?
孤僻沉默的人一般很難想到快樂,通常都是在一個頻率上顯示著自己無所適從地表現。一切都是可以刪除的,刪除將來的記憶用以忘卻今天的憂愁。
玩弄情感迫使每一個年輕人意識到自身的卑微,因為你很難發現與你同病相憐的人了。每一個人都是個體,所以沒有一份情感是被要求共通的。那偶爾的同情地道歉換不回一絲的溫柔。
于此,我們能有多驕傲呢?
現實如昆德拉戲弄成的玩笑一樣,它編織起一個故事,努力地讓我相信它就是真理。我恐懼我知道真相后我會慘死在某個角落,像螻蟻被汽車輪胎飛速碾壓后變成的殘渣一樣飄向空中。如印刻在墓碑上的那短暫的人生一樣,如歷史教科書中附錄里那冰冷的大事記一樣,如一個孩童與一個老人的偶然間對視一般。總之,前一頁是你記錄的微笑,后一頁就是葬禮,就是墮落,就是死亡。
在這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才被確認值得成為一條不那么玩笑的真理。而得到這真理之前的每一個年輕者,我又一次強調:
我們能有多驕傲呢?
某一日,某一個午后,晴天,我照常在書包中備著一把藍色的雨傘,之前是黑色的。它被我送給了一個女人。為此,我獲得了在這個女人簡陋的公寓里免費睡一晚上的權利。我想這該是來之不易的,但我拒絕了,斬釘截鐵地。
事后某一日,某一個清晨,大雨,我打著傘路過那條路時。我自責過,但更多的,似乎是一種慶幸?我慶幸我的孤僻、我的沉默、我的無知與我的恐懼。我慶幸的還不夠,我應該感謝。但我忽覺這世道感謝變得廉價了,我忽覺這世間人人都在暗自慶幸自己的僥幸,我也這般猥瑣過,你也一樣。
所以,我能有多驕傲呢?
我言我所知,這是正常的,但終歸無知。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一段又一段的人生終結點,周而復始,伴我成長。
成熟,厭惡成才,討厭成熟。然后歡喜,回憶過去的得失,暢想未來。直到我活到了未來,不再暢想,等待死亡。這就是一生。
此時,我言我所知,彼時,我的所知在言我。死后,我的文字和記錄我的文字都失去了真實,我離虛構愈來愈近,我達到了我年輕時期望的那一部最完美的小說了。亦是在我死了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此時,我言我無知,我是異常的,但終歸一一去知曉,探索,研究,變成我知,期間的過程長則一個世紀,短則一個瞬間。
總之,我言之,便是增減了我的歲月,重復了幾個人生,活過了幾段生死。最終我不再言,我與言分離,我是我,言語是言語。我不再描述,言語也不再刻意地尋覓我。文學的功底忽然崩盤,世界陡然真實。
我言我所愛,依著這個邏輯,也就無所謂海誓山盟亦或是細水長流。時間教會了你等待,教會了他不斷地追逐,教會了我在這二者間徘徊。如同你的愛人深夜的哭泣和白日的歡愉,如同你的失眠與他人的沉睡,如同別人的汗水與你的眼淚……
于此種種,我站在期間,沒有哭也沒有笑,沒有失眠也沒睡,沒有汗水也沒有眼淚……
于此種種,我動搖了。因為青春的激情離我遠去的同時它叫來了安穩,如同久旱逢甘雨一樣,徹底被攻陷。
我倒向了一邊,我哭泣,我失眠,我有淚水;另一邊的我快樂著,毫無睡意的,揮灑著汗水,是的,這就是青春,前者那該是墳墓吧。但前者太擁擠了。
我言我所生。夜半你因慌亂的夢被驚醒,卻一如既往的勒令自己執拗地入睡,心亮如雪,你有心事,很多,無人說,也許有的,但是終究無人聽。這是孤獨,成熟的后遺癥。
同樣我言我所死。我言我所思。十年,二十年已經過去了。三十年,四十年就要來臨。這時間算久了。
如此,我打算繼續去模仿些什么,裝作些什么,拒絕些什么,重復些什么。路如此般繼續保持,未來如此般繼續等待。于是,我依著重復了歷史與歲月的蹉跎,又站在了年輕時的高地,接受,心甘情愿地接受所有的鄙夷與骯臟,所有唾罵與贊美,所有的期待與虛偽。
于此,我的沉默延長了,模仿疊加了,偽裝地更精彩了。但是我確證了我沒什么可以驕傲的,所以,我們能有多驕傲呢?
所以你告訴我,我能有多驕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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