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別讓獵物逃了!”寧靜的草原發出了巨響。
一隊人馬向前飛奔,追捕所謂的“獵物”——馬上的兩個人。
火炬發出忽起忽落的亮光,如同剛剛射出的火箭,刺破圓滑的夜。
年幼的的格桑瑟瑟發抖地趴在馬背上,“阿媽,我們會死嗎?”
“不會的。你是林族的后裔,是林族唯一的皇子,你是不會死的。”阿媽壓低身子,手中馬鞭一揮,擊落從天而降的火箭。
盡管如此,格桑也能感覺阿媽語氣的顫抖,不只是阿媽,連身下的馬兒體力也已經到了極限,如果不丟下一個人,兩個人都會被抓。格桑扭過頭,凝視辛苦作戰的阿媽。
怎么辦?
就在格桑胡思亂想之中,突然感覺背脊一涼,身負數箭的阿媽從馬背上往后飛身而去。
“河族人,我今天跟你們這狗東西拼了!”
格桑想要調轉馬頭,回去救阿媽,馬卻被背后的血腥氣受了驚嚇,瘋狂地向前飛馳,馬蹄聲一陣一陣沉重地擊打在心上,使他心痛。格桑的意識也仿佛模糊了,耳邊疾馳的風吹散無助的哭聲。在他最后的意識中,阿媽與格桑的距離越來越遠,阿媽倒在草地上,河族的騎手用長矛挑破她的衣衫,刺穿她的心臟。格桑仿佛看見阿媽死時仍帶著微笑,像往常他夸贊阿媽今天的食物異常鮮美時所露出的滿意模樣。逃往時的食物哪里會鮮美,但那一直是格桑欺騙阿媽的。
她的口型是在說:活,下,去。
阿媽拖住了河族人,使格桑得以逃出。
馬終于停了下來,格桑摔了下來。東邊第一縷陽光灑在格桑臉上。
“天亮了......”他喃喃到,一行淚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滑了下來。
多少年以后,格桑都沒有再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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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草原上兩大部落——林族和河族因一件小事而發動了戰爭。
河族的放羊隊誤入林族的草場,并與在場的林族人產生口角,因此事,導致林族違反兩族協約,比河族搶先一步向中原輸出奶制品換取茶等重要物資。而后則愈演愈劣,雙方互相找茬,直到河族聲稱林族偷了他們族中的一件秘寶,可是林族卻聲稱本族的秘寶也遭失竊。雙方都懷疑是對方所為。
于是,戰爭爆發了。
戰爭很激烈,雙方都是草原的霸主,自然是勢均力敵,僵持不下。也不知打了多久,草原大片的青翠都被染成了鮮紅。有個嬰兒懵懂地降臨于世,傳出了響亮的哭聲。
“是個男孩啊!”阿媽的貼身侍女抱著嬰兒興奮地大叫到,整個帳篷里的人都欣喜若狂地大叫:“是個男孩!吉兆啊!這場大戰一定是我們林族勝利!”
“讓我看看!”接生婆把嬰兒抱到母親面前。母親接過嬰兒,取名格桑,在額頭上溫柔地輕輕一吻。
在格桑烏黑的雙瞳的注視下,母親的笑容趨于僵硬。
他是自然記不得了。尚在襁褓中的格桑只感受到女人雙手的僵冷。
在格桑無助的嚎哭中,一支飛箭劃破了帳篷,河族刺客突然出現,仆從都還未反應過來就成了尸體。剩下幾個機智的,明白是專門針對皇子而來,立刻去保護格桑與母親,與刺客相搏斗。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仆從尸首近乎被剁碎,刺客才終于沖上房中央,卻只有一具冰涼的女尸,眺望天空。
刺客,放火燒了帳篷。
格桑被阿媽的貼身侍女帶走了,長大后格桑叫她阿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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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天,格桑的父親,林族的首領,因恪守道德,被間諜用毒酒謀殺。
林族在一夜之間群龍無首,亂作一盤散沙,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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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媽時常帶小格桑在茫茫草原上逃竄,躲避來自河族的追殺。逃,到底該往哪兒逃?草原之大,哪里才是可以存活的地方?一天天的奔走,可以活動的范圍越來越小,河族逐漸占領整個草原,成為霸主。
阿媽時常教育格桑:一、不管怎樣,想盡辦法活下去;二、遇到河族人,殺死他們或來日找時機殺死他們;三、永遠不要對河族暴露出自己真實身份。
這三點,數十年來格桑諳熟于心。
自從那一次哭過后,時隔多年,他依舊感受到身體內部傳出的莫名的寒冷,生理和心理上的悲涼。
遠方,艾塬國中心,皇宮。
“這個賤人終于死了,真是爽快!”雍容華貴的婦人用指甲整理云鬢,把下一只金釵。金釵上血跡十分扎眼。
“恭喜娘娘”一個狗奴才樣的太監微微側身,道:“燕后已死,您很快就是新的皇后了!或許我應該叫您一聲孫后了……至于那個小女孩……”
“也罷。我可不是兇殘之人”婦人抬起手示意太監安靜,“把小賤人也給做了,就當做給那個賤人陪葬吧!”
“蔗,奴才現在就去辦。”
孫貴妃或許永遠也不知道,一道影子在靜靜聆聽后,從漆黑的夜中悄然駛過,如同一條蟒蛇,狠毒也辛辣。
三日后,皇后的葬禮正式舉行。皇上忍不住痛哭流涕,一遍又一遍撫摸裝著燕后尸體的棺材。后宮佳麗明面上哭泣,內心卻無一不拍手叫好。
燕公主早已哭倒在母親墳前,也不管皇宮葬禮的規矩。是呀!為什么要用繁瑣的禮儀去控制一個喪失母親的孩子?孫貴妃上前輕輕撫摸孩子的后背,安慰道:“公主哭吧!你的母親會祝福你的……”
“你給我放手!你難道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燕公主甩開撫摸在后背的手,在她看來,剛剛那陣撫摸簡直如同一條惡心的蜘蛛在自己后背爬過。孫貴妃的言語,虛情假意得令她發狂作嘔。孫貴妃的臉色一下子就很難看了,但還是強作鎮定。然而,后宮其他幾位妃子卻開始上前,數落起燕苾的不是。
“燕公主你這是哪兒的話呢?孫貴妃那是好心安慰你,你這樣子說話也太傷人了。”
“就是啊燕公主,我們大家都是為你好呀!”
“燕公主,這一切真的都是你的不是。”
我的不是?呵呵。燕苾盯著那幾位妃子,想把她們的模樣都硬生生記下來,都送到閻王爺那邊受刑。刻薄、虛偽、做作、竊喜。這些詞匯好似寫在她們臉上似的,現在任誰都看得出來!
“哼!說白了,你們就是嫉妒我的母親!你們嫉妒她的美貌、嫉妒她的家世、嫉妒她與皇上本就是青梅竹馬!你們天天恨不得燕后死,這樣子就自以為可以上位,當上皇后!真是癡心妄想!你們難道就以為皇上都看不出來嗎?你們以為自己是誰啊!一個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真是愚蠢至極!”燕苾一面說著,一面用手一個個指著人罵到。導致在場的所有妃子的臉上都氣的烏青。
“夠了燕兒!”皇上和聲制止了對話。
“阿爹!你幫幫我啊!”燕苾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燕兒,你到前面去,該下葬了……”
太后可憐公主年幼,所以自皇后一死便將公主帶在身邊,時時護著她。太后深知后宮險惡,這個公主打小就乖巧懂事,飽讀詩書、軍書,雖然時常沖動闖禍。但是卻奪得皇上喜愛。留在宮中,怕是活不了多久。
于是,太后與皇上乃密謀將燕公主送出皇宮,前往江南的長源城做郡主。
皇上回到宮內,緊鎖眉頭,重重地嘆了口氣。
“阿爹,您不是皇上嗎?不是說會一直保護我們的嗎?”
“阿爹,為何您不說話?兇手就是孫貴妃啊!您要相信燕兒啊!”
“阿爹,您要送我去哪里?我沒有了母親,不想再失去父親啊!燕兒不要走啊!”
……
臨行前,皇上抬手打暈了燕公主,因為她每說一個字,自己的心就會“咻”地痛一下。貴為帝王,他最喜歡退朝后到燕后那兒,他倆是竹馬青梅,一同長大。在她那里,一國之君只不過是一個孩子的父親,妻子的丈夫。在燕華宮,他與她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皇宮的禮節。仿佛可以放下所有包袱,縱享天倫之樂。因此,帶燕兒從母后那兒玩耍回來時,看到燕后的尸體,他簡直崩潰了!
皇上站起身來,一把將桌上華美的瓷器摔碎。瓷器的碎片在地板上閃著刺目的白光。
“立刻傳令下去,將孫貴妃押入大牢!”
當年是因為孫貴妃家中富可敵國,又是丞相之女,為保險起見,才無奈收入宮中。現如今家道中落,丞相早已病死,誰管她是否對皇上一見傾心!
燕苾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顛簸的馬車將她的身體折磨得生疼。還有路上接連不斷的刺客,要不是這支隊伍中也有武藝高強的人,怕是自生難保吧?這對車隊的人馬與長源城的官兵,大多是燕后生前私下里捐助過的人,對燕苾公主肯定很好。
“吁——”馬車停了下來。
“公主,到了。請您讓我扶您下車。”
“謝謝張伯伯了,我身子正累呢!”
燕苾顫顫巍巍地走下車,一股清新的風吹了過去。
“公主,小的立刻就帶您過去,公主!公主你快醒一醒啊!”馬夫驚慌地大叫到。
“別叫我公主了,我已經不是了。”
燕苾昏倒在地。冉冉升起的太陽美麗得不真實。
要不是有太后護著,我肯定就死了吧?為什么阿爹不相信我的話?怎么好不容易逃出來了,孫貴妃還是窮追不舍地派人追殺?我們到底做錯了什么,他們為什么要害死我的母親?
燕苾清醒時最后哭泣道:“天,亮了啊……”
陽光灑在她稚嫩蒼白的面孔,上面還殘留著淚的氣味。
是啊,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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