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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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A在暑假補課的前兩個星期一直默而無言，就連中間換座位的時候也沒有多加言語。我們兩個人就像是卓別林電影中的群眾演員，在座位上兀自忙碌。突然有一天，我們英語老師給我們發下來一張英語報紙，其中的一面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題目，抬頭是《TestforUnit1》。我說過我原來的英語教材和這個地方的英語教材并非同一版本，所以我對這里的英語一向敬而遠之。但這突如其來的英語測驗還是讓我防不勝防。

　　我坐在窗邊，最后一排，身后是一個已經散架了的木頭凳子零亂地擺在墻角。拿到卷子以后我突然若有所思，便看著窗外我們的一圈只有200米的小操場，以及它們中間相互對視的六個籃球架，腦中風起云涌。我看見夏天的柳樹紙條在微風中屹然不動，體育器材室的那一間平房的房頂上似乎有幾個白色的乒乓球。

　　3分鐘過去了。

　　我把頭扭回來，發現我們的英語老師也正在看著窗外，若有所思。向右看，是我的同桌A正在咬著指甲答選擇題，已經答了好幾個。她似乎有所察覺，也看了我一眼，發現了我迷茫的樣子，隨后她又把頭埋下去答題。

　　測驗結束以后我仍然若有所思，同時感覺若有所失，因為有好幾個空我實在是拿不準。我們不用寫15分的作文，所以這卷子滿分105分，我估摸我肯定能在90分以上，便起身呼出幾口濁氣，發現A終于也在發呆了。然后A破天荒開口問我，你寫得怎么樣？

　　我說，不怎么樣。

　　A說，我應該錯了兩個，哎，也不知道思蕊考得怎么樣。

　　我說，這個思蕊是誰啊？

　　A給我指了指一個在遠方談笑風生的姑娘，這個姑娘不算好看，但長得十分調皮，從她的動作之中我可以看到滿溢的生機。她的笑聲穿透教室的對角線而來，我想窗外的人也一定能聽見。A說，就是她，一直都考第一名。

　　我不禁再看了她一眼，這個思蕊已經扭過頭去，聽了她的事跡以后我感覺此人突然變得端莊了一些。

　　兩天以后的英語課上，我看見英語老師拿著一大把報紙踱步進來，然后狠狠地平攤在桌面上。她說，暑假補課你們一個一個都不想上是吧！

　　教室頓時安靜下來。

　　然后她說，考的太差了，有好多同學在70分以下，真不知道這些學過的東西，讓背的單詞你們到底看沒看過。

　　鴉雀無聲。

　　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接著語氣變得柔和：不過還是有一些同學考得不錯的。然后她念了我的名字，說，這個同學，應該就是那個新同學吧，第一名，只錯了一個a和the的題，得了103.5分。

　　盡管我對我的成績充滿疑問，但我仍然心潮澎湃，并且故作鎮定。我看到前方不時有人扭頭看我一眼，然后瞪著眼睛扭回去。最驚訝的人應該是A，她目擊了我考試的時候迷茫的樣子，怎么也想不通我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次考試A得了97.5，思蕊102。

　　這樣的事情馬上又發生了一次，在一周之后。我們的物理老師給我們親自出了卷子，當堂測驗，按照中考的格式，滿分70分。當時的我已經由最后一排的窗邊換座位坐到了第一排的門邊。由于門口稍微涼快些，監考的時候我們的物理老師也搬著凳子坐在那里。

　　不論如何，考試的時候監考老師坐在你面前都是非常非常不愉快的經歷，尤其是像我這種人，總是能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你看，那是血紅血紅的眸子配上屎黃屎黃的玻璃體組成的眼睛，然而一抬頭卻又發現這一切都是幻覺。我相信我這樣敏感的人在現實生活中其實不在少數。

　　我就是在這樣的焦慮不安中勉強在規定時間里答完了題，我始終都不敢抬頭，害怕與老師發生迷之對視。有幾個時候我甚至感覺老師就要把他的腦袋湊過來了。還好，一切都結束了。

　　兩天后，物理老師拿著那一沓從遠看似乎有紅色的墨水印子的卷子走進了教室，然后依然是冗長重復的開場白：你們不能因為暑假補課就失去學習興趣啊，我可以看出來，這兩個星期你們根本就沒用功，作業也是瞎胡湊合湊合交上來的吧，?。?/p>

　　我們物理老師是一個老煙槍，嗓子有點啞，聲音不高，所以此消彼漲，教室里面依然不算安靜。

　　接著我們物理老師說，只有一個同學上60的，考了65分，啊，我念一下他的名字，請這位同學上來。

　　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上去了，教室頓時安靜了。

　　這兩件事情造成了兩個影響。第一個影響是日后我行走的時候大家看見我似乎更親切了，想必我在他們的眼中也更加的“端莊”了一些。并且A以及一些周圍的同學開始在面對一些難題的時候找到我解答，看我的眼神也更像是看電視廣告中的專家的眼神了。這種解答在幾個月后我開始徹底不交作業的時候成為了我做題的為數不多的機會之一。

　　第二個影響是在半年多以后我的老師們把我的家長請過來的時候總是聲情并茂地說，你看看他當初，考什么都是班級第一，是個多么好的學生啊，是怎么到今天這地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