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劉旭陽話音剛落,審訊室又大步走進一位表情急切的年輕人,樣子活脫脫像是那發現新大陸的哥倫布。他一看到劉旭陽便道:
“太好了,劉隊。案件又有新進展了。”不等劉旭陽問下去年輕人就急著往下繼續道,“還記得我們在案發現場帶回的那部孟倩的手機嗎?密碼已經被小王給解開了。我們在手機的通訊錄里發現了孟倩最后的一次通話記錄,時間顯示是午夜11:06。而監控顯示,舒宇軒在11:02時走出了公寓的大門。也就是說,兇手絕對不可能是他。”
年輕人說著,目光在舒宇軒的臉上快速掃過。他本以為會有解脫或放松的神情出現在舒宇軒臉上,但他貌似更緊張了。
“可是我記得那時孟倩已經喝得不省人事,還是我把她背到的臥室,她又怎么可能打得了電話?”
年輕人看著舒宇軒笑:“你太單純了,哥們。裝醉可是女人常用來勾引男人的伎倆,難道連這你都不懂嗎?”
孟倩居然再一次欺騙了自己,意識到這點的舒宇軒不禁皺起眉頭。
劉旭陽跟年輕人說:“你去把那位和孟倩最后一次通話的人叫到警局來。”
年輕人說:“劉隊,我已經把她給請來警局了,她正在審訊室外侯著。等一下,我馬上去把她叫來。”
年輕人大步走出審訊室,不到兩分鐘的功夫又折返回來,身后跟著一名身材纖瘦的女子。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裝,將豐乳肥臀的曲線完美地勾勒出來。鼻梁上掛著銀色眼鏡,遮住了一雙溫柔且含蓄的眉眼。女子的容貌并不出眾,但有著十足的女人味。
舒宇軒的視線落在女子身上,眼底竟閃過一抹驚訝。居然是——
“蔣墨依!”
舒宇軒不禁脫口叫出她的名字。
盡管十幾年都沒有再見過面,舒宇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該女子。她的這雙眉眼曾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劉旭陽問:“你們認識?”
舒宇軒邊打量蔣墨依邊說:“我們曾是大學同學。”
舒宇軒細細打量蔣墨依。她變了,容貌變了,身材也變了。在舒宇軒的印象里,蔣墨依是個模樣普通的胖女生,無論走到哪兒,都被孟倩拉在身邊,兩人看似是很要好的朋友。在大學時期里,舒宇軒知道孟倩時常在后面跟蹤自己,無論是在校園后花園的小路上,還是教室里。只要舒宇軒一回頭,十有八九都會看到這兩張面孔。孟倩時常咧開嘴對他笑,但蔣墨依留給舒宇軒的印象卻是最深刻的。
她看著他,膽怯且自卑,目光里透露著不自在的神情。
舒宇軒一直懷疑,蔣墨依對自己懷有抵觸心里。所以她的目光令他久久難忘。
而現在,舒宇軒在她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到膽怯了,取而代之的是悲傷與難過。
劉旭陽問:“請問你怎么稱呼?”
“蔣墨依。”
“蔣小姐,請坐吧。”
劉旭陽向她示意舒宇軒身邊的那把空椅子可以坐人,蔣墨依機械地坐下。
劉旭陽問:“你和死者是什么關系?”
“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
“聽說死者的最后一通電話打給了你,那時你聽得出她喝醉了嗎?”
“她說她壓根就沒醉,裝醉只是為了讓舒宇軒留下她,好為拉進彼此之間的距離制造機會。”
“她都跟你說些什么了,你方便透露嗎?”
蔣墨依垂眸:“孟倩說半夜的時候,舒宇軒的一個女鄰居忽然慌里慌張地闖進他家,把他拉走了,說是她的女兒發燒了。孟倩見舒宇軒半天都沒有回來,便跟我說她打算偷偷躲到舒宇軒的房間里,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嚇他一跳,她還真是調皮……”蔣墨依說到這嘴角掠過一抹苦笑,“結果沒想到會有意外收獲,她把所有人都給嚇到了。”
如此一來,警方便完全排除了兇手是舒宇軒的可能,但林秀珠的嫌疑卻因此加重。
因為現在,全世界只有她一人具備作案條件。
“劉隊,”這時從審訊室外又走進一位中年男子,男子臉上神情凝重,“我們將從孟倩身上提取的兇手DNA和舒宇軒、林秀珠的DNA進行了比對,結果發現都不吻合。所以兇手另有其人。”
“折騰了半天原來兇手不是他們兩個?”付曉雪的反應像大多數參與辦案的警察一樣吃驚,“除非那個人是從公寓第七層的窗口爬進231室的,否則監控錄像里為什么找不到兇手的身影?”
蔡遼只是隨口一說:“難不成這世界上還真有鬼嗎?”
中年男子的神情卻再一次陷入深沉:“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剛剛徹查過孟倩的尸體,孟倩生前患有心臟方面的疾病,死亡之前由于受到巨大驚嚇所以導致心臟病突發猝死。”
蔡遼多嘴道:“那她是不是因為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所以才活活被嚇死了。”
審訊室里的氣溫頓時變低了不少。
“行了,別瞎猜了。”劉旭陽不耐煩地打斷嗡嗡亂成一團的大家,“在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之前,我們不能隨便亂下結論。”
又轉身面向被審訊的三人:“談話就到此為止吧。真是不好意思,耽誤了三位這么多寶貴的時間。以后可能還會有問題要請教,到時還望請見諒。”
等審訊室里只剩下劉旭陽和專案組的其他人員,蔡遼隨口道:
“哎,你們說孟倩的死會不會真的是跟鬼有關啊?”
“你在胡扯些什么啊?”正在整理資料的付曉雪朝他飛過去一個眼刀,“靈異推理小說看多了吧你!這世上哪來的鬼啊?”
“我沒胡扯,這是我認為有史以來發生在我職業生涯中最詭異的一起殺人案。”
付曉雪帶著嘲笑的口吻道:“還你的職業生涯呢?距離你轉正成為我們專案組的警員才過去不到半年。”
一直在旁邊保持緘默的劉旭陽忽然插嘴道:
“這世界上哪里會有什么鬼?我看分明是有人在故意搞鬼!”
“故意搞鬼?”
劉旭陽的目光嚴肅且堅定:“盡管兇手的DNA與林秀珠DNA的完全不符,但不排除她有制造虛假罪證混淆我們視線的嫌疑。林秀珠不但具備完美的作案條件,而且對舒宇軒的生活狀況十分了解。據舒宇軒的描述,那天他家里的門鎖壞了,這給兇手潛入室內殺害孟倩提供了必要條件。而在當時,除了舒宇軒,便只有林秀珠一人知道他家的門鎖壞了。”他停頓片刻,“雖然我們現在找不到指證林秀珠就是兇手的證據,但是我們接下來還是要密切監視她的舉動。”
2
從一走出警局的那刻起,舒宇軒就顯得有些精神恍惚,六神無主。他漫無目的地穿過馬路、人行橫道、喧囂嘈雜的步行街……最后來到黃浦江的高架橋上,眼里倒映著夜幕下灑滿燈光的江面。
微風吹起他的劉海,為他帶來些許冰涼。
林秀珠默默走到他旁邊。出于擔心,從走出警局那時起,她便一直安安靜靜地追隨在舒宇軒的身后,免得他出意外。這種消極的狀態很可能會使他發生意外而喪命。
在舒宇軒穿過馬路時她便開始把心給提到了嗓子眼,就算是用“飄”字來形容他過馬路時的狀態也不過分,許多飛馳而過的車輛險些在他身邊擦過。
“八年前,我為了逃避過去。只身從北京來到上海打拼。第一天,我站在黃浦江上開始規劃自己的未來,發誓要將過去的回憶全部拋開,一切重新開始。”舒宇軒說到這垂眸苦笑,“可是沒想到今天來到黃浦江上,過去所發生的一切仿佛都歷歷在目。”
舒宇軒雙肘支撐在欄桿上,痛苦地把頭埋到胳膊下面,顫抖的聲音隨之傳出:“八年前的沈之晴因我自殺,現在孟倩又因我而死。我才是真正的兇手!”
林秀珠把手輕輕搭在舒宇軒的肩膀上,柔聲道:“別這樣,宇軒。你不必把她們的死都責怪到自己身上,其實你并沒有做錯什么。”
“我怎么可能會沒有錯呢?”舒宇軒抬起頭來看著林秀珠,他的眼底閃動著江面反射的光輝,聲音低沉而沙啞,“如果那段時間我能夠注意到沈之晴精神方面的隱疾發作,或許就有機會挽留她的生命。如果我昨天能夠狠下心來把孟倩從家攆走,就不會為她招來殺身之禍。”
“這不是你的過錯,而是命運在玩弄你,你也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林秀珠說,“宇軒,你只是做了你該做的事,而且做的很好。沈之晴在懷孕期間,你不陪在她身邊就是為了拼命賺錢養家,你只是想給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份好的生活。孟倩的死你也不必內疚,你只是擔心她夜晚歸家會遇到危險才留她過夜,而且她欺騙你她喝醉了,這只能說明是她死期將至。”
沉默片刻,舒宇軒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嚎啕大哭起來。林秀珠把他攬入懷中,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撫摸他的背部,眼底閃過疼惜的光輝。
舒宇軒在林秀珠懷中傾瀉淚水的那一刻,像是慈母懷中的孩子一樣。從未有人像林秀珠這樣理解他,所有人都在扮演著警察的角色,沒有一刻不在懷疑他。
埋在林秀珠的懷中,聽著她的心跳,聞著她的體香,八年以來,舒宇軒的內心從未如此平靜過。
林秀珠緩解了他緊繃的神經。
傍晚八點多,劉旭陽正吸著煙坐在電腦旁翻看著有關孟倩命案的資料。一個年輕的警員忽然走進來道:“劉隊,你讓我幫你查的資料我已經找過了。”
劉旭陽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資料?”
“就是那起奸殺幼女的藏尸案啊。”
“哦,那結果如何?”
年輕警員露出一個苦笑:“我都快把案件薄翻爛了也沒找到,壓根就沒這起案件。劉隊你說,舒宇軒是不是這有毛病啊?”
年輕警員象征性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什么看見血紅色的貓眼、聽到臥室墻里凌晨三點準時傳來詭異聲響,現在又幻想出一起壓根就不存在的藏尸案——”
“行了,”劉旭陽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這些遭遇無論擱到誰身上都會受不了的。前女友在自己眼前跳樓自殺,現在又有一個人無緣無故死在自己家里,舒宇軒多多少少都會受到點精神刺激。表現出這些過激反應也算是合情合理。”
“不過說真的,劉隊,我有時候會產生一種錯覺,認為舒宇軒說得一切都是真的。因為這起案件簡直是太詭異了。如果真找不到兇手的其他線索,那這起命案就真的沒辦法破解了。”
“都過去十五年了,哪一起案件沒被我劉旭陽給偵破過?我始終都堅定地相信我的直覺。”
“什么直覺?”
劉旭陽瞇起眼睛看著警員,這張已經爬上褶子的臉在煙霧縈繞中顯得高深莫測:
“林秀珠就是兇手。”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