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燕 燕熙城
隆冬月,霜上梁,三人三馬,在黑夜中行進,寒風陣陣,馬蹄聲聲,一心往遠方,故鄉在北方。
“慕容永狼心自野,已經殺害了陛下慕容瑤,遲早會廢掉慕容忠,自立為帝!我們現在的處境就好比是在刀槍的鋒刃之間,不管我們表現得聰慧還是愚蠢,皆將不免于難。”
“大哥,那該怎么辦?”
“主上已中興幽、冀,東西未壹,不若以時東歸,無為坐待魚肉也。”
“我們應該像鴻鵠高飛一樣,一飛就是一萬里,不能在這兒坐著等著被捕殺。”
“大哥,我隨你!”
“為叔亦同行!”
日月永惠凌云志,
山河常澤傲霜枝。
敢圖鵬程萬里遠,
不效俗鳥林間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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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盛、慕容盛之叔慕容柔、慕容盛幼弟慕容會,三人連夜離開燕熙城,不日已入平陽。
慕容永疑心深重,很快就發現了慕容盛幾人的離開,西燕各州郡立刻嚴設關卡,平陽亦不例外。
“大哥,我們該怎么辦?”一小少年望著城門前來往的嚴密盤查,不禁有幾分慌亂,緊張地抓著旁邊少年的衣袖,小聲問道。
少年皺著眉頭,正在沉思。
“盛兒,我們喬裝成菜農,混出去?”他身旁年紀稍長的男子說道。
慕容盛搖了搖頭,嘆道,“盤查如此嚴密,怕是不容易。”
“況且,去枋頭路途遙遠,我們沒有馬匹不行。”
“照這個形勢,州郡大路我們是走不成了。”
“現在只有想辦法通過平陽這道關卡,往東上鳴山,穿太行,進南山入枋頭。”
慕容柔聽罷,深深嘆了一口氣,卻還是點了點頭。
慕容盛所言有理,現在西燕境內一定到處都是關卡,真是沒想到慕容永得到消息如此迅速!
山路是他們唯一的選擇,雖安全,卻也繞了不少遠路。從深山中尋馬,無異于癡人說夢。可他們若是沒有馬匹,別說漫漫長路,要是平陽的官兵追來,他們根本逃無可逃。
“那我們要怎么辦?我們現在人出去都很困難,更何況帶著馬了。”慕容柔緊皺著劍眉,一時有點走投無路的感覺。
這個時候,正好有一支馬隊在他們巷道對面不遠的客棧落腳,馬鞍處那鑲金的“姚”字格外醒目,而這一點很快吸引了慕容盛的注意。
“小叔,你看那支商隊,可有幾分眼熟?”慕容盛的語調中帶著一絲看見轉機的欣喜。
“像是后秦姚萇的馬隊。”慕容柔定睛望了望,若有所思道,“你是想?”
慕容盛點了點頭。
“我們大可以放走他們的全部馬匹,制造混亂,趁機沖出去。”慕容柔當即計上心頭。
“此計是可行,但是我們與那商隊無冤無仇,何必給他們惹上災禍呢。”慕容盛不禁有幾分猶豫。
“盛兒,我們已經是在刀鋒上行走了,稍有不慎,你我三人性命堪憂,這個時候,我們只能顧得自己,顧不得他人了,萬不可心軟啊。”慕容柔苦心勸道。
慕容盛往身后冰涼的墻壁上一靠,糾結地閉上了眼。
慕容柔所說之計甚好,實行起來也不麻煩,若是選在深夜里,給那么多馬鞍上掛上幾十支火把,威力更加,趁亂而出,不是難事。
只是,他們若是走了,這支商隊又該怎么向慕容永的朝廷交代呢!
以慕容永的暴虐,他們此舉恐怕會白白擔上幾十個無辜人的性命。
“小叔,我還是……”
寒冷的風刮過他剛毅的側臉,將那雙眸中的決意,顯得那樣堅定。
“我過不了自己那關。”
“我們還會想出其他出路的,一定!”
慕容柔無奈,他了解慕容盛的秉性,只好先穩住他道,“盛兒,要不這樣吧,我們先去那間客棧住下,反正現在一時半會也出不去,總得先找個落腳的地方啊,我們領著馬在大街上行走,實在太過顯眼了。”
他有著自己的打算,先住下就有其他的契機,人生無常,災禍橫流,誰知道這支羌族馬隊,會不會發生什么意外呢。
但是這些,他并沒有告訴慕容盛。他承認,他這個侄子有著超乎常人的聰穎沈敏,但他還是太過年少,他欣賞他的善,但是亂世之中,需要的從來都不是仁慈之君。
柔仁邀名,苻堅,便是最好的失敗例子。
關鍵時刻,他必須要幫他拿定主意。
慕容盛有些猶豫,他隱約覺得,小叔沒有放棄之前的策略。
“我們先住下,要是兩天之內還沒有其他辦法,就先棄馬而走,先想辦法混出去,到時候出了城,再想辦法搶這商隊幾匹好馬,不就有馬可駛了。”為了徹底打消慕容盛的疑慮,慕容柔故意這樣說道。
這么愚蠢迂回的做法,他是不看在眼里的。
慕容盛想了想,又望了望連夜奔波一臉疲憊的幼弟,終是松口道,“好。我再去準備一些水和干糧,我們客棧碰頭。”
“你自己小心點。”
“大哥,小心點。”慕容會突然擔心地拉住了大哥,用著稚嫩又有幾分懂事的聲音,反復說道。
慕容盛疼愛地撫摸著弟弟的頭,叮囑道,“我去去就會,不會有事的,你要聽小叔的話。”
“會兒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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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燕 平陽
“大都督征選夫人,各家年滿十六歲女子均要上報!”
幾十名官兵佩刀在大街小巷中搜羅天下美女,一時求饒聲一片,可嘆風盡無人憐。
“大都督征選夫人,各家年滿十六歲女子均要上報!”
“大人,大人手下留情啊!我們就這一個女兒啊!”一對老父母卑微地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哀求道。
“放手!”官兵一把甩開老父母的手,不為所動。
“父親!”
“母親!”無助的少女被官兵拉扯,不知找誰呼救。
“大人,這是我們家所有的錢財了,求您放過我們的女兒吧。”老父親翻箱倒柜只找出一把碎銀,蒼老皸裂的雙手舉過頭頂,卑下奉上。
官兵一見碎銀,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精光,一把從老人手中搶過銀子,掂量了起來,一臉不太滿意的表情。
老父親明白了官兵的意思,顫顫巍巍地從脖間掏出了一塊玉佩,紅繩雖有些磨損,但是青玉仍然光潔如新。
“大人,你要是覺得還不夠,這是我們祖傳的玉佩,您也拿走吧!”
“父親,那可是您最寶貝的東西啊!是爺爺去世前……”少女一見父親拿出了一直珍愛如命的玉佩,一下失聲痛哭了起來。
老父親趕緊朝著女兒壓了壓手,示意她千萬別多說話。他那忐忑的祈求目光再一次望向了官兵,哆嗦著,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他們就像是地上渺小的沙土,生來的命運就決定了他們的一輩子,只能等著被踐踏,或者被碾壓,每一次僥幸,都要向上天祈求太久。
“大人,您滿意嗎?”老父親連大氣也不敢喘,屏息問道。
官兵斜眼一笑,眼中的貪婪丑陋地就像臭水溝的污流,“玉還不錯,我收下了,會向大都督推薦你女兒的。”
“大人!大人!”老父親一下愣住了。
“帶走!”官兵無情下令道。
“大人!你還要什么,才能放過我的女兒!”老父親趕緊追了出去。
“你這老糊涂怎么就不明白呢!若是你這一個閨女飛上枝頭了,你們這輩子都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比這一個玉佩要值錢百倍,那可是你們燒高香也求不來的機會。”官兵一臉不耐煩地說道。
“大人!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求求你了!”
“老糊涂,真啰嗦!”官兵實在懶得再耗下去了,一把將老人推倒在地,抓著少女,繼續往前搜捕。
“父親!”少女回頭望去,父親瘸著腿站了起來,剛想追上來,卻又再一次被后面的官兵推倒。
“葉兒!我的女兒啊!”
老人的呼喚那樣凄涼,那樣無助,恰如散盡的塵土,一陣風,就輕易決定了他們人生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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