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些真相被扒光了衣服,但日子到底還是得過下去。
萬幸的是桑好這姑娘第二天酒醒后啥都忘了,連自個兒名字都是在我的旁敲側擊下想起來的。
除了不能滿懷希望地惦記桑好的回憶之外,我這每天依舊還是雞飛狗跳蛋打的被鬧個不停。
我明白看起來無甚變化的生活早晚有一天會被某一個轉折點打破。
畢竟聽了秘密,就要做好承受它的后果,我只不過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早又如此之巧合。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癱在沙發上刷微博的桑好用腳丫推了推我:“這都一個月沒開張了,快去開門。”
我不滿的側過身:“不要。我養你千日就用你這一時的,麻溜兒的去開門,別怠慢了客人。”
桑好聞言坐直身子猛得一拍桌子,揚起無數灰塵:“每次你做生意都讓我跑前跑后的端茶送水,結果到真做生意的時候不讓我看,還好意思讓我去開門!就問你去不去吧?!”
我的小祖宗嘞,我要是食人記憶時讓你看見還不得出大事!我總不能給你說我真是個妖孽吧?
“我去還不行嗎!”我被塵埃嗆得直咳嗽,嘴里還小聲嘀咕,“這桌子都多長時間沒擦過了,雇個人來結果比我還懶。”
我推開黃檀木門,門前站著的是個公子哥兒,那一雙桃花眼怕是極討女人喜歡,極不討男人喜歡。
顧客即是上帝,我趕忙陪著笑想迎進門,那一副風流樣的妖精卻不識趣兒。
“我來這是想和你做樁交易。”那雙桃花眼開始彎起來,看樣子是想笑。“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不要。在這門口說就可以了,我會考慮你的要求,但不一定會應允。”
“在下朝恙,是個輾轉于妖精與人類之間的消息販子。”他也不惱,仍舊瞇起桃花眼打量著我,“我的食物在這里賣給過你有關我的回憶,我想收回來。”
“我為什么要還給你?食物對于每個妖精都很重要。”雖然他有點眼熟,但我有點忍不住想將門狠狠甩到他的鼻梁上。
“你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流落人間嗎?”
“…不知道呀。”有人說過,我和陌生人交談時,只有情緒波動極大的時候才會用語氣詞。
哦,那個女人好像是我媽。最后她還沒忘記叮囑我要改掉這毛病。
“不擇手段的讓自己活著是你最大的使命。”
這是我親媽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而之前那句是第一句話,攏共她也只對我說了那么兩句話。
妖精們都早熟晚長,一般來說落了地就會跑,出了娘胎就能聽得懂人話。
我在極小的時候便被送出了族中,早前的記憶已淡薄得像兌了水的白酒,不嗆人卻還辣喉嚨。
唯一還清晰著的只剩感覺,跪在祭壇前被荊條一下又一下的抽打時的痛感。
我垂著頭縛著手時模模糊糊聽到了高高在上的那個人讀著的東西:
“縉云氏有不才子,貪于飲食,冒于貨賄,天下謂之饕餮。故今日將其逐出…”
是了,縉云是我的姓氏,也是父親的姓氏。
我是個打小就在人間吃喝嫖賭的妖精,我也是個自幼就被逐出族中有家不能回的妖精。
朝恙的那對桃花眼又開始眨啊眨,故作出一副天真老成的樣子:“縉云氏?沒錯吧?請問是本人嗎?”
“是。”
“沒付賬就交出貨物可是我頭回做折本的買賣。”朝恙低頭不知在嘟囔些什么,隨即抬起頭一臉正色。
“你知道縉云氏一族向來被稱為什么嗎?”他自問自答,“饕餮。”
“姓縉云的妖精與生具有的能力就是吃,他們可以食用所有人類的記憶。換而言之,他們可以選擇一直清醒地活著而無需往生。”
“人們常說老而不死是為賊還是很有道理的。對于王族來說,有縉云氏這么個可以倚老賣老的族群是很礙眼的。”
“而你,”朝恙手指一轉指向腦筋還沒轉過來的我,“就是縉云氏敗落的導火線。”
我終于直視著這個看起來無所不知的妖精:“一個剛出生就快被荊條抽死的妖精能有多強大?”
“唔,不好說啊,畢竟你可是剛出生就把周圍妖精都震得失憶的家伙。”
“縉云氏一向只能擁有食用人類記憶,可偏偏出了個你——連妖精的殘余記憶都能吃的饕餮。”
朝恙深沉的嘆了一口氣:“你真該慶幸你有對親爹娘,要不然你剛出娘胎時就得被王族那些家伙整得斷了氣,而不是現在還能在人間茍延殘喘。”
我生生被氣笑了:“喲,這么說我還得感謝他們將自己親兒子扔向人間不管吃不管喝?”
朝恙瀟灑一擺手:“這個吧,還是主要看你的心情。”
我:“……”
還在侃侃而談的朝恙身后突然出現只手,一把狠狠地揪住了他耳朵。
穿著紅裙的姑娘手上不留情,嘴上溫聲細語:“親愛的,你把我一個人扔在酒店里就是為了來這里嗎?”
我驚得虎軀一震,雞皮疙瘩抖落了一地。隨即紅裙姑娘的聲音飆高了一個八度:“你丫好好的女朋友不要!偏要來找男朋友?!”
我疑惑地盯著個子不高嗓門不小的少女,這就是朝恙的食物嗎?
過往的畫面閃過,我接著了然的點了點頭。
記憶的存在與否果然不會影響人類的人生。
就像我面前站著的這個姑娘一樣,她還是選擇了涂紅唇穿紅裙拎著Capucines的人生。
一出口就是驚世駭俗的紅裙姑娘終于注意到了站在一旁沉默的我:“這小白臉也沒比我長得好看多少呀?你也真是沒眼光。”
我差點被她的話嗆死:“小姐,我這里是做正經生意的好嗎?沒記錯的話,您應該也在我這里消費過吧?”
紅裙姑娘皺皺眉:“好像是有這回事…我怎么…想不起來在你這兒…買了啥嗎?”
趁著這姑娘還在思考,我沖朝恙使了個眼色讓他把姑娘弄暈,他聳聳肩表示下不了手,我恨鐵不成鋼的又瞪了他一眼。
“…就算我能容忍男朋友被人掰彎,你們也沒必要在我面前眉來眼去吧?”連眼都沒往這兒瞟的紅裙姑娘不急不慢道。
“既然你都找到真愛了,那今個兒本姑娘不把你甩了就不是楚凱旋!”
朝恙顯然對這種場面很是熟悉,毫不猶豫的拽起凱旋姑娘的手就開始搖啊搖:“不要這樣嘛動不動給人家說分手人家很傷心吶…”
我機靈靈的打了個寒顫,想進屋去找我的桃木劍。
楚凱旋二話不說一巴掌就扇過去:“你有病吧?”
朝恙低下頭撅起嘴很是委屈:“不是說能在老婆面前撒嬌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嗎?”
“你這叫羊角風,學名癲癇,臨床表現以肢體痙攣及抽搐為特點…bingo,恭喜你的表現全中!”楚凱旋額上的青筋爆出來了好幾條。
“這么說你是承認你是我老婆嘍!”朝恙笑得賤到我又想把門甩到他的臉上去。
我親眼看著楚凱旋手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緊接著那懸而未落的一巴掌終于招呼到了朝恙的臉上。
直到我確定朝恙臉上的巴掌印都紅腫起來,我才心滿意足地笑著請他們進屋一敘。
楚凱旋的記憶走的都是少女言情的路線,我本來也不太喜歡吃,還就還了唄。
再說了,朝恙這家伙雖然讓人看著挺不順眼,但消息來源應該還是可靠的。借他之手,說不定能把桑好的回憶找回來。
…當然找回來的回憶是給我吃的。
不知道為什么,我心中常懷惶恐——如果因為這是一家食人記憶的鋪子而能挽留住桑好,那么如果有一天桑好得知關于回憶的其他消息呢?
既然如此,不如我想辦法找回桑好的回憶,然后讓它們死在我的胃里就好了。
這樣的話,桑好是不是就會永遠留在我身邊呢?
我偷偷琢磨著,不愿意分清那是妖精對食物的不舍,亦或是人類和人類之間才有的…算計?
“桑好,別躲在里屋玩手機,快來客廳招呼客人!”
“我不在。”聽到回應的我都能想象到頭發亂成雞窩的少女翻個白眼后不情不愿的走出來時的神情。
原本在沙發上由“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學”爭論到“自由意志存在與否”的那對活寶聽到這個名字后齊齊愣了一愣。
“你們認識桑好?!”
“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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