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謀殺愛情

　　文/許未來

　　她從未想過要得到，這世間所有的美好，最終只會被時間摧毀。

　　一

　　沉云蹲在樓道里，抽完煙盒里最后一根煙。

　　直到僅有的一絲日光被湮沒，黃昏把這個城市分割成無數碎片。

　　她等的人，仍舊沒有來。

　　沉云終于自嘲的笑笑，起身把身上的灰塵拍掉，一步步沿著樓梯往下走，并給孟久發了信息。她和孟久曾是最好的朋友，但她不肯定孟久會不會來。

　　沉寂了一整天的天空，突然熱鬧起來，煙花和一盞盞孔明燈相繼而起，沉云仰著脖子看了許久。

　　原來這就是新年了。

　　沉云再低頭的時候，孟久還是來了，她們相對而立，誰也沒有說話。當最后一簇煙花消失在夜空，孟久終于走了過去。

　　“你還記得那里么?！泵暇弥钢贿h處的樓臺：“那時候我們就是躺在那里看煙花的吧?！?/p>

　　沉云的臉上意義不明，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嗯，記得?！?/p>

　　仿佛時間突然倒退，喧鬧的節日里，只有她們倆個人靜靜躺在那片樓道里，看著夜空中一道道散開的煙火，墜落的璀璨，同時許下永不背棄的誓言。

　　誰也沒有提起中間切斷聯系這幾年。

　　沉云說：“孟久，我們去喝一杯吧?！?/p>

　　可孟久搖頭：“我有孩子了，沉云，就算你不給我發信息，我也會來找你的?！?/p>

　　沉云嘴角一抹慘笑若隱若現，卻不肯死心：“是他讓你來的么?！?/p>

　　孟久右手輕柔的摸了摸小腹，沉云這才注意到，孟久臉頰上，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已經爬上幾絲使她感到陌生的溫柔。

　　孟久說，你們之間總要有個了斷，他既狠不下心，只好由我來結束這一切。

　　沉云不懂，為什么他們一定要將她逼至末路。

　　二

　　沉云知道，他一定會來的，可他眼中填滿憤怒，他甚至不肯看沉云的眼睛，他憤怒的將她堵在樓道口，質問她：“孟久到底在哪里？”

　　沉云還是笑了，為什么，他一定要提孟久。

　　沉云倚身過去，尋找他的嘴唇，卻被他一把推開。僵持許久，他終于緊緊盯住沉云的眼睛，敗下戰來，乞求般跪在她面前：“沉云，我欠你的，我一定會還給你，但孟久是無辜的，求你看在她曾將你當作親妹妹疼愛的份上，放過她吧?！?/p>

　　沉云仍舊咯咯笑：“我真的不知道孟久在哪里?！?/p>

　　他在沉云的笑聲中發了狂，瘋了般沖向她，鋪天蓋地的拳頭落在她身上，沉云沒有掙扎，反而閉上眼睛。

　　就這樣死去吧。沉云心想。

　　但他最終還是放開了沉云，他一向貪生怕死，沉云早就知道，即使為了孟久，也是一樣。

　　他們之間，一場豪賭，到底誰也沒有贏過。

　　沉云站起來，冷看他頹然跪坐在面前，走過去將他的頭抱在懷中，她額頭被撞破，流出的鮮血像一朵綻放的薔薇，她嘴角帶笑，輕聲細語，在他耳邊一字一頓：“除非我死，否則你永遠都別想再見到孟久?！?/p>

　　他錯愕抬頭，看到沉云嘴角堅硬的恨。

　　三

　　沉云想，三個人里，總有一個人是多余的，這份多余的存在，迫使所有人都無法得到幸福。

　　從前她以為那個多余的人是孟久，后來才知道，那個人原來是自己。

　　可她不甘心。

　　她與孟久做了那么多年的好朋友，她從未想過她們會背離彼此，在她被繼父猥褻的那些絕望而走投無路的日子里，孟久曾堅毅而決絕的握著她的手，帶她走向前方那一絲絲微弱的光明。她一度以為她可以就這樣，一直牽著孟久的手，相安無事的走到死亡的結局中去。

　　直到，孟久將他帶至眼前，她眼中的幸福就像一塊燒得火紅的烙鐵，她幾乎是在一瞬間，誤以為自己再次被拖入那無底的深淵。

　　他臉上也錯愕不已，但仍舊維持笑容，向她伸出手來：“你好。”

　　沉云眼底慘淡，嘴角卻不露一絲痕跡，淡淡與他回握，并未拆穿。

　　孟久對他說：“沉云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以后也要像我一樣照顧她?！?/p>

　　“當然”他答。

　　飯后孟久獨自在廚房洗碗，他背對廚房坐在沉云對面，沉云伸手撫摸他的眼睛，被他一臉緊張的推開，沉云看了看廚房里認真忙碌的孟久，再看看眼前這個懦弱的男人，忽然笑開。

　　“別讓孟久知道我們的關系。”他壓低聲音警告沉云。

　　“我們什么關系？”沉云仍是看著他淡淡笑。

　　“沉云。”他語帶慍怒，呵斥般看向沉云。

　　沉云不再說話，偏過頭去尋找他的嘴唇，他沒有再推開沉云，卻也沒有回應她，嘴角生硬如冬日的積雪，沉云只覺得無趣，頹然放開他，正好孟久從廚房出來，手里還端著剛洗好的水果。沉云起身過去拿了一顆櫻桃塞進口中，正是櫻桃季節，吃起來卻酸澀無比。

　　沉云皺著眉頭說了句好酸，然后頭也不回的進了臥室。身后孟久也挑了一顆嘗了嘗，疑惑看向那扇緊緊關閉的門：“哪里酸了?！?/p>

　　四

　　他走了之后，孟久一個人坐在客廳里，沉云推門出來，正好撞見她眼底溢出的笑。沉云想退回去，被孟久叫?。骸俺猎?，我給你挑了幾顆很大的櫻桃放在冰箱，保證不酸，快過來，我給你拿?！?/p>

　　沉云沒有動，倒也笑笑：“晚點回來再吃吧，我有事得出去一趟?！?/p>

　　“那么晚還出去？”

　　“哦，一個朋友有點事。”

　　“那你別出去太久，早點回來?！?/p>

　　孟久的聲音被淹沒在巨大的關門聲中，沉云背對著那扇緊緊關閉的門許久，她曾有一瞬，無比渴望孟久能追出來，拉住她的手，說太晚了你就別出去了。

　　如果那樣的話，也許所有人都不會墮向深淵了吧。

　　沉云叫了出租車，繞過兩條街才到他家樓下，她抬頭望了望，他家的窗戶里，沒有一絲光亮，沉云沒有給他打電話，輕車熟路的上了樓，并徑自找出鑰匙開了門。他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卻仍陷在沙發里，沒有動，即使不用回頭，他也知道來的人是誰。

　　沉云很快適應昏暗，依稀分辨出他所在的位置，沒有打開燈，而是光著腳走到他旁邊，將頭倚在他腿上，問他：“你愛孟久嗎？”

　　他沒有回答，冗長的沉默中，沉云早已知曉答案。她嘴角悲切，眼淚到底還是滾落下來：“那我怎么辦。”

　　他嘆了口氣，終于伸手把她的頭抱入懷中：“沉云，孟久與你不同，你知道我想要的，從來只是一份溫婉，而你灼烈如火，靠得太近只會被燒傷。”

　　沉云眼中悲切，言語中卻并不表露出來：“可你說過你愛我?！?/p>

　　“沉云?！彼麌@氣：“你又何必一定要這么認真?！?/p>

　　沉云吸住他的嘴唇，不想再聽他說話，盲目的**沖撞中，何來愛情。沉云不懂，她也從未細細想過，她在一陣陣撕裂般的快感中流下眼淚。她竭盡全力撞入他的懷中，卻仿佛聞到孟久身上那股淡淡的艾草香，沉云忽然受到驚嚇般尖叫著推開他的身軀，他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推至床下，抬頭卻撞見沉云眼中破裂的淚水。

　　“你瘋了。”他咬牙。

　　“離開孟久吧?！边^了許久，沉云緩緩起身穿衣服：“你配不上她?！?/p>

　　他沒有說話，背靠著床沿坐在地上抽煙，指尖煙霧繚繞，遮蔽在兩人中間，看不見對方的眼睛。

　　沉云穿好衣服之后，從他手上接過香煙，放在嘴里狠狠吸了一口，趁著吞云吐霧的間隙，又說：“你這一生，只配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p>

　　氣氛斂了斂，兩人眼看對方神情中的狼狽，竟齊齊發了笑。

　　他們都是卑劣的人，誰也不比誰清白多少。

　　五

　　他還是來找孟久，與沉云說話的時候客氣疏離，仿佛從未相識過一般。

　　孟久下廚給他們做飯，打開冰箱門卻看見一盤櫻桃仍靜靜的放在那，其中一兩顆已經有點發黃。

　　“沉云，櫻桃你沒吃呀？”孟久回頭問。

　　沉云倚在門口，淡淡說：“扔了吧，人的口味總是會變的，我不會再吃櫻桃了?！?/p>

　　客廳里他自然也聽到了這句話，嘴角動了動，很快又恢復了常態，沒有再顯露一絲痕跡。

　　席間孟久一直在給沉云夾菜，沉云這才發現，這一餐幾乎都是沉云喜歡吃的東西，她知道孟久一定有話要說，于是放下筷子看她。孟久見她這般，不免笑出聲來：“我就知道瞞不過你，本來想吃完飯再告訴你的，我們要結婚了?！?/p>

　　沉云快速看了他一眼，他低頭看著面前的米飯，像一切與他無關一樣，而孟久眼底的笑容那樣純粹，干凈得使她不忍開口戳穿，她只好笑起來，淚水在眼中翻滾，孟久見她這樣子，過來將她抱住，輕輕拍她的脊背，語氣中竟有一點緊張：“我就算結婚也不會跟你分開的，我都想好了，我們還是住在這里?！?/p>

　　見沉云仍舊沉默，孟久更慌了，小心試探道：“如果你不喜歡，我們也可以暫時不結婚的?！?/p>

　　沉云終于回抱她，眼淚滾落在她的脖頸間：“怎么會呢，我是為你感到高興?！?/p>

　　我們一生都活在謊言中，幸運的人，到死仍被蒙蔽，不幸的人，中途慘遭叫醒。

　　六

　　沉云始終在想，他真的愛過她么，除了對彼此身體的記憶，他們之間竟沒有任何一點相愛過的痕跡，他們沒有單獨一起吃過一頓飯，逛過一次街，看過一場電影，所有相愛著的人做過的事，他們通通沒有做過。唯一他們公開的關系，還是在他上司的生日宴上，他攜她同去，眾人驚艷她的容顏，自然也對她的身份生出好奇，他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位置，禮貌而謙和，當著所有人的面介紹她：“這是我的表妹?！?/p>

　　可即便如此，她仍一再沉淪。

　　那么孟久呢，沉云在無數個徒然驚醒的夜晚，都會想起十歲甚至更早的時候，孟久單薄的身軀緊緊將她護至身后，無畏而決然的瞪著繼父那張猙獰扭曲的臉，然后拉著她頭也不回的離開地獄。

　　孟久說，沉云，從今以后，我們相依為命，再也不回這個地方了。

　　孟久說到做到，是她背叛了她們之間的諾言，可沉云不免自欺欺人的想，她又有什么錯呢，這一切都是愛情的錯。她輕易想到愛情，好像愛情真的眷顧過她一樣。

　　沉云頭一次沒有回家，也沒有去找他，她流離在四下無人的街道上，仿佛自己生來就是這樣孤立無援的，像一只失去腿腳的貓，胡亂逃竄，卻如何也跑不遠。

　　孟久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然喝得爛醉，蹲在路邊哭泣。

　　即便她們骨血相依般親近，但孟久，仍不明白沉云眼中的破碎從何而來，她理所當然的將它理解為沉云對她的不舍。

　　而沉云想，愛情多像這杯中的酒，再熱烈再使人沉醉，終歸都是要醒的。

　　沉云說出分手的時候，他終于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他說：“沉云，你要知道，我會像孟久一樣照顧你的?！?/p>

　　沉云不說話，任由巨大的沉默將她的整個身軀覆蓋。

　　七

　　沉云以為，他們之間，永遠不會再有任何糾葛了。她以想要學著獨立為由，堅持搬離，在城東的郊區租了房子，又換了工作，孟久留她不住，只好讓她走，偶爾也穿過條條街道只身過來看她。孟久還是給她做飯，跟她聊起他，聊起他的工作，他的生活，他的一切。

　　沉云還是淺淺笑著，偶爾回答她兩句，也是無關的閑話，兩人似乎是在瞬間生出罅隙的，然而她們卻不自知，抑或不想承認。

　　寧愿自欺，一切從未改變過一樣。

　　沉云沒想到他會再來找她。

　　“孟久呢？”沉云問。

　　“她沒來。”他看著沉云，欲言又止，沉云知道他必定有所求，側身讓他進來。

　　果然，他從身后擁住她，沉云忽然感到有些好笑，她曾經沉溺的軀殼，如今竟再也給不了她一絲溫暖。沉云推開他的手，回過身直視他的眼睛：“直說吧。”

　　他頹然放下雙手，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試探道：“你記不記得那次帶你見過的上司？”

　　沉云點頭，示意他往下說，他臉上有些猶疑，但還是試圖說明來意：“他答應提攜我，讓我升職。”

　　沉云一副那又如何的表情，他見沉云不接話，干脆直接挑明：“當然條件是，你愿意陪他的話?！?/p>

　　沉云聽完他的話，終于俯下身子大笑起來，待笑得都快流出眼淚了，才直起身來，指著門冷冷看他：“滾?！?/p>

　　他自知理虧，千萬句勸說的話到底還是沒說出來，只是嘆了口氣，取了沙發上的外套就離開了。

　　沉云不明白，為什么一切美好的東西最終都要被摧毀。

　　八

　　第二天孟久帶了東西來看她，沉云沒有告訴她關于他的任何事情，她深信這一切都是他的意思。孟久還是給她做飯，依然只做她喜歡吃的食物。她們像回到從前相依為命的那段日子，孟久給她盛飯，幫她夾菜，她一口口吃進去，以為這就是結局。

　　飯后孟久沒有離開，關了燈與她一起躺在床上，回想起年幼時那些少有的快樂。

　　“孟久，你有沒有后悔過?！背猎茊枴?/p>

　　黑暗中孟久沒有回答她，只是輕微的嘆了口氣，輕到沉云以為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可我后悔了。沉云始終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她想，也許有些結局一早就安排好了，十歲那年，她以為她可以抵抗命運，到最后也不過是徒勞。

　　孟久摸索著過來，像無數次擁抱她那樣將她擁至懷中，哄她入睡，入睡前她依稀看到孟久眼角的濕潤。

　　她從未見過孟久流眼淚，她是那樣平和的一個人，以至于沉云都要相信她是沒有淚水的。

　　沉云似乎做了一個很深的夢，夢中她只身回到那個永遠不會再亮起來的夜晚，她終于像墜入一口沒有盡頭的深井一般，墜入黑暗。

　　她醒來之后，是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背對著他的男人肥胖臃腫，幾縷發絲稀稀疏疏的長在腦袋上，即使不看他的臉，她也能認出那個人是誰。

　　一刻間，沉云已經深知發生了什么事，但她沒有尖叫，也沒有哭泣，她只是沉默的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悄無聲息的離開。

　　九

　　孟久沒有再見過沉云，直到收到沉云的信息，她知道很多事情是一定要有所了結的。

　　如今施施然站在她面前，中間卻像間隔了萬水千山，沉云似乎更加清瘦了，眼下的烏青也更嚴重了些，她抬手理了理前額的碎發，手腕上層層疊疊的傷口就這樣袒露在孟久眼前。

　　孟久胸腔中到底還是涌出了一陣酸澀，終于愧疚看她：“沉云，對不起，他對我苦苦哀求，他是我所愛之人，我不得不幫他?！?/p>

　　沉云仍是笑，卻蒼白慘烈：“就當我欠你的，如今都還了?！?/p>

　　孟久過來拉她：“你這幾年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

　　沉云回握她的手，將它拉至腰間，讓她直視小腹間那條丑陋傷痕：“孟久，你記不記得我問過你，你有沒有后悔過，現在我想告訴你，我后悔了，當年我們應該一起去死的?！?/p>

　　孟久徒然聽到她的話，心下一驚，下意識縮回被她握住的手。

　　兩人都深知，再也無法回頭了。

　　沉云看著孟久一臉蒼白的從她身邊逃開，到底還是沒有追過去，她一直站在那里，臉上的慘淡再也沒有散去。

　　孟久來找沉云的事，他知道，孟久說：“這是我跟沉云之間的事，你不要管。”

　　可孟久遲遲沒有回家，他到底還是慌亂了，只好來尋她，找到沉云的時候，已是深夜，沉云嘴角的恨到底還是激怒了他，他站在兩人之間，必然要有所取舍，那個人就算不是孟久，也不可能是沉云。

　　她當年那樣決絕的拒絕了他的哀求，他從此郁郁不得志，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男子，如果不是依靠孟久，他根本就走投無路。

　　可是沉云呢，沉云，事到如今，她仍舊不肯原諒他。她因此遷怒孟久，絲毫不顧往昔情誼。

　　他按住沉云口鼻的時候，沉云并沒有掙扎，她甚至閉上眼睛，不去直視他眼中的憤怒，直到他嘴角恨恨的埋怨她：“沉云，如果不是你不肯，還跑到公司去到處散播我跟你的事，我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p>

　　至此，沉云方才幡然清醒般睜開眼睛，手腳掙扎著想要擺脫他的身軀，卻不想，再也來不及了。

　　十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沉云仿佛又看到那簇絢爛的煙花，就在她頭頂綻開。沉云突然覺得，愛上他的所有光陰，她就像去觀看了一場悲情電影，不管她往回拉多少次，最后還是會走到慘烈結局。

　　在那個結局中，她的愛情死了，她的友情也死了，她苦苦追尋兇手，卻又到死都不肯相信。她只知道她的終點，只剩一條空蕩蕩的街道，再也沒有人肯牽著她走了。

　　又或者，她的路，從來都是空空蕩蕩的，是她誤以為，總有一個人會陪她去走。

　　他被帶上警車那一刻，人群中一個人無聲無息的離開了。她不知道自己眼角的淚水從何而來，她抬了抬頭，看著頭頂洶涌而至的夜晚。忽然想起將沉云送到那個臃腫男人床上的那個晚上，她眼睜睜看著他的手伸向沉云，卻只說了句：“記得你的承諾，明天就把他解雇了吧?！?/p>

　　男人附在沉云身上，滿口答應她，她斂了斂神，頭也不回的關門離開。

　　那個夜晚，也是跟現在一樣吧。

　　或許，天就快亮了吧。她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