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只認通牌的哥大

　　阿格馬上命令兵丁們拿起身邊的武器，以應付不測。

　　儺達馬上站了起來，從剛剛發出的聲音看，知道喊聲來自小河的西邊，轉身面向小河的西面，對著看不見人傳來喊聲的地方喊道，我們是僠王派到這里來挖彩色軟石的，你們是誰?。课艺f，你們不要怕，出來跟我們見面吧，我們好好說話。

　　阿格壓低了聲音對兵丁們說，你們大家，都把面對著不同方向看，一有情況馬上報告。大家都要做好搏斗的準備。我們現在不知道喊話的人是誰，話說的是難聽，萬一我們碰上惡人，我們就會有麻煩的，所以，大家不要怕，都要做好準備。

　　儺達估計喊話的人就是搿江口上的兩家人，他見兵丁們緊張得抓長劍手柄的手顫顫抖動，做著隨時拿長劍要砍要刺的準備，就笑了笑對阿格說，阿格打人，我們沒有必要這么緊張吧，你看他們，這樣做我看反倒容易把人家嚇怕了。我估計這個喊話的人就是住在干欄上的人，如果真是住在干欄上的人家，我們這樣人家哪里還敢出來跟我們打照面呀。我看，大家還是先放松放松，看看一下情況再說。

　　阿格對儺達說，誰知道呢。一路上我們也是吃了不少的虧的。你阿儺大人既然這么說，好吧好吧，我們暫且放松放松。又轉臉對兵丁們下令道，大家都先把長劍尖槍收起來吧，不要把長劍尖槍握得這么緊，如臨大敵，就像阿儺大人說的那樣讓人家見了怕我們，以為我們是惡人呢。不過，大家要時時刻刻警醒，不要因為我叫你們放松就徹底放松，如果我們真碰上惡人，一旦發生險惡情況要隨時能夠把長劍抽得出來，能夠拿得起尖槍進行搏斗。

　　儺達見岸上沒有人回答，再次喊道，喂喂，我說喊話的人呀，你們聽清楚了，我已經說明了我們就是僠王派來的，是大師傅叫來挖彩石的。我們不是惡人。怎么，怎么不見你們出來說說話呢。你們出來吧，出來了我們好好說說話呀。

　　大家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見有人出現，也不見再有人應答，周邊是死一樣的靜默。

　　阿格湊到儺達的耳邊說，算了，我估計他們不敢出來了。他們見我們手上有長劍，有尖槍，又有這么多男人，他們肯定是怕了。我看，我們暫時就這樣吧，收拾物件，轉到大河那邊去，這樣可能好一些。

　　儺達轉過頭來，拿異常的眼神看阿格，說道，阿格，你這是怎么啦？今早我們不是說將就過這邊來住了么？免得來來去去的麻煩。你現在怎么又想搬到那邊去呀，怕了？

　　阿格說，現在情況不同了，我的阿儺大人。你看看，這條細河太小，兩邊的河岸又崚崚的，真要有事，我們就像盎里的蝦公，任人捉。

　　聽阿格這么說，儺達想想也好，大河兩岸比較開闊，看得較遠，有事情發生的話大家有舒展的余地。

　　左手拐和雞胸脯生火做飯都做到一小半了，阿格一個命令下來，也只好滅了火，收拾好搬到竹排上來。

　　日頭在西邊山頂上落下去以后，儺達他們正在大河岸邊坐在沙灘上吃晚飯。遠遠地有一個男人從沖積平原的東南方向走過來，被坐在沖積平原邊沿上值崗哨正在吃飯的吊眼看見了，吊眼把這個情況大聲向儺達和阿格做了報告。

　　儺達和阿格感到奇怪了，剛剛，在細河聽到的喊聲是從西邊傳過來的，現在，來人卻從東南邊走過來。細河西邊和東南方向隔著一條細河，這是怎么一回事呢？

　　阿格發動腦子猜測。阿格的解釋有這樣幾種可能。一是干欄人家跑到西邊山上去，他們就躲在西邊山上，他們也許覺得那邊比較隱蔽，好躲藏。那個方向也就是剛剛有人喊話的方向，但是，奇怪的是，他，他們這樣做又很容易暴露他們藏身的地方，這應該不是通常人的做法。二是他們就躲在東南方向，最可能是平原盡頭的南邊大山的方向，南邊大山黑森森，也很容易躲藏，也就是喊話的相反方向，也就是現在這個人走來的方向，他們這樣做最終也暴露了藏身的地方，好像也不是常人的做法。三是他們躲在其他更偏一些的方向，跟喊話的方向和現在這個人走來的方向都不同，防止我們搞偷襲什么的，這樣做才應該是常人的做法。

　　聽了阿格的分析，儺達笑著說，人家說你阿格鬼馬，這么多日，我也沒見你阿格怎么鬼馬。聽你阿格這么一說，現在我才知道你阿格真是鬼馬。我以為很簡單的事被你說得那么復雜，搞得我頭都暈了。

　　阿格轉頭對兵丁們呵呵笑，一會兒后才收斂了笑容，對兵丁們又下命令道，你們大家，得吃快一些，做好準備。我們不知道人家什么來頭，他人從這頭來，我們要預防人家聲東擊西，預防人家從其他地方殺過來。

　　儺達聽到阿格又下命令，竟就噗嗤笑了起來，他抬手指著阿格笑著說，我發現跟阿格長官啊，時時緊張得手都發顫發抖。

　　阿格笑著說，有準備總是比沒有準備的好。

　　儺達仍然忍著笑，點點頭說，是啊，我的阿格大人，知道了。阿格的話讓儺達想到了跟老虎周旋的情景來。

　　儺達趕快把竹筒碗里的米飯和菜往嘴里扒，吃完了晚飯，把竹筒碗和筷子放下來，然后拍拍手，走到沖積平原上面來。阿格也放下竹筒碗和筷子，跟在儺達后面走上來。見這樣，做瞭望的吊眼馬上站起來，跟著儺達和阿格盯著來人看。

　　儺達和阿格爬到沖積平原上面來的時候，來人還在二百多腳抩之外，正快步地向這邊走來，儺達雙手做成傳聲筒，握在嘴上大聲問道，請問來人是不是住在干欄上的主人？

　　來人沒有回答，好像沒有聽到儺達的問話，或者根本就不理睬?？此]有停住腳步，仍然保持著原先的步伐向這邊走來。

　　儺達見來人不回答他的問話，覺得人家有人家的道理，也不再發問，只是拿眼定定地看著來人。

　　阿格小聲說，看來，這個人也不是善人，看他的行動就知道他心里頭有計，他肯定做好了各種準備，可能早布置人在其他方向準備攻擊我們，即使沒有這樣的行動，起碼他已經做好對付我們的準備，我們得小心才是。儺達聽了阿格的話，條件反應地轉頭看了看其他地方。阿格也跟著慢慢轉身，眼睛掃視著附近的草叢樹叢。看不到異常情況，就抬手指著周邊，向兵丁們下了一道命令，你們大家，注意周圍的情況，一有不對頭的地方，馬上叫喊報告。

　　兵丁們齊齊地應了一聲。

　　來人在五十腳抩開外停住了腳步。這時候天將晚，看不出他的真實年紀。粗略看來應該是個中年人。他腰間同樣配著一把長劍，他沒有用手握住劍柄，反而雙手交叉在背后，叉著雙腳，他大聲問道，你們是大師傅派來采挖七彩軟石的嗎？

　　來人給儺達的感覺，他是一個胸有成竹的人，他人雖然沒有用手握住長劍，可是一旦有事，他抽劍的動作會很快的。儺達回答道，是的，我們是僠王派來的，是大師傅派我們來挖七彩軟石的。

　　來人又問，怎么讓我知道你們是僠王派來的，是大師傅派來挖七彩軟石的呢？

　　儺達說，你今日已經看見了，我們除了采挖七彩軟石，我們什么也沒有做啊。儺達抬手指著斜對面的干欄說，包括那邊的干欄，干欄里的東西，我們也沒有動一根毫毛啊。

　　來人說，這些，我看到了，不然我也不會來跟你們說話。

　　儺達問道，剛剛，是你們在那邊喊話嗎？

　　來人不動聲色地說，不錯，是我對你們喊話。

　　阿格附在儺達的耳朵邊小聲說，這個人的架勢好大，好像他一個人能夠把我們九個人打趴在地似的。儺達轉頭送給阿格一個微笑，同時對阿格點了點頭。

　　儺達說，既然這樣，你喊話以后，我們都回答了，你們為什么又不出聲了呢？你看，我們不是惡人，我們只是擔著僠王的責任來這里。你還有什么疑問嗎？你問吧。

　　來人說，以前，大師傅來的時候會帶一個什么通牌來。我們很大師傅都很熟了，他每次來還是把通牌亮給我們看。我可是見過通牌的人，看通牌我就識得你們是不是僠王派來的了，就知道你們是真是假了。

　　儺達說，我們也帶有通牌。儺達轉身對阿格說，阿格，把通牌拿給他看吧。

　　阿格對儺達點了點頭，邁開大步向對方走去。

　　來人見阿格走的自自然然，手也沒有握著腰間的長劍柄，他也很泰然地等著阿格走過去。阿格走到離來人兩三腳抩的時候，從胸口取出通牌來，亮給來人看。來人盯住阿格手上的通牌看了一會兒，才哈哈地張開雙手說，果然就是大師傅派來的人，是僠王派來的人，都這么多年了，你們才來這么一次啊。歡迎啊，我的大人。

　　他抓住阿格的左手，牽著阿格的手哈哈大笑著向儺達走過來。來到近前，儺達才看得出來人果然是個近五十歲的人。

　　來人問阿格，大師傅怎么沒有來？是不是年紀大了來不了了？

　　阿格點點頭表示稱是。他們一直向儺達的面前走過來，阿格說，這是我們的阿儺大人。本內官叫做阿格，是僠王的內官，是專門護送阿儺大人到蛇埌來采挖七彩軟石的。你說的不錯，大師傅年紀大了，不能來了，僠王就派阿儺大人來。阿儺大人是大師傅的種代，以后是要接做大師傅的。

　　哦呵，是嗎？來人高興地大聲說，一看就看得出來。這個身材，這個體魄，就應該是大師傅的種代。來人突然壓低了聲音自我介紹道，阿儺大人，阿格官人，山民我叫做哥大，附近人家都叫我哥大來著。

　　儺達問，哦，哥大，附近還有人家嗎？

　　哥大指指大河上游方向說，有啊，從大河撐竹排上去，半日左右就到了細崚屯了。細崚屯有二十幾戶人家呢。我們這里的僠琓就住在細崚屯。我們的僠琓不知道你們來，明日，我去叫我們的僠琓來見你們。

　　儺達哦地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儺達問，哥大，這里的干欄是你們的嗎？

　　哥大點點頭，笑著說，是啊。他指著下游的河灘說，昨日，我們一發現你們拖拉竹排上灘來，我們見你們尖槍長劍的，怕你們是惡人，就全都迪上山了，連豬呀雞呀鴨呀一樣都沒有來得及趕走。一般來說，可能的話，我們會帶走一些畜牲的。

　　儺達問，你們每一次碰到惡人都要迪上山去躲嗎？

　　哥大說，當然啦，不然，就得等死了。

　　儺達說，我真不了解，惡人明明就是為了財物來的，他們為什么搶了財物為什么還要殺人滅口呢？

　　哦大人，哥大說，他們搶財物的時候我們都看見了他們了呀，知道他們是哪個屯的人了呀，如果不殺人滅口，他們以后怎么在這世上活下去。實際上，做惡人的人，他們可能就是哪個屯里的一些人啊，或者是一些屯里居心不良的懶人啊。

　　儺達哦哦地點了點頭說，原來是這樣啊，我以為他們生成是惡人呢。要是這樣，真是讓人心蹦蹦跳的啊。原來，惡人平常也裝作好人，躲在好人堆里啊。他們為了私己，做殺人放火滅口的勾當真是沒辦法防的啊。

　　儺達又問，我們上灘的時間很長，你們怕我們是惡人，這么長的時間你們完全可以帶走一些畜牲的呀，你們為什么不帶走呢。

　　哥大說，如果時間足夠我們當然可以帶走一些。可是，你們都已經開始上攤了呀，如果再把這些雞鴨豬牛帶走，那怎么得了，能夠帶走要緊的都不錯了。再說，這些雞鴨豬牛不是人，不會禁嘴，惡人來近了，這些東西發出聲來，惡人就知道我們躲在哪里啦。

　　儺達聽了，覺得有道理，哦哦地點了點頭。

　　儺達說，你們這樣，雖然迪過了惡人，但是這些畜牲不是被搶走了嗎？你們回來以后吃什么，難道再重新養這些畜牲呀？

　　哥大說，只能這樣了呀，我的大人。一般不是很毒的惡人，他們搶到了我們留給他們的雞鴨豬牛，他們就可能不理我們了，還可能把干欄給我們留下來。如果他們沒有撈到什么，可能就恨透我們了，不但要把干欄燒了，還可能因此發誓要追殺我們，把我們斬盡殺絕啊。

　　儺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怪不得我們一路來，不見人，卻見干欄底下有豬牛雞鴨。我們都感到奇怪，原來是這樣啊。

　　儺達又問，哥大，你現在相信我們了嗎？

　　哥大點點頭，笑著說，相信，當然相信了，還使再問呀。

　　阿格笑著插話道，哥大，你既然相信我們不是惡人了，確實是僠王派來的了，你該叫你的人回來啦。

　　哥大是是地點點頭，退了幾腳抩，笑著說，大人，官人，我回去叫他們回家來就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