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花斑大老虎

　　好在，阿格在觀看儺達三人沖灘的時候，悟出了一個小小的經驗，交代兵丁們要把身子綁緊，把身上的那條草索跟竹排緊緊地綁在一起。大頭棒、吊眼、雞胸脯跌落激流以后，因為有了這條救命的草索，經過九死一生的跟大洪水的搏斗，終于把小命撿了回來。小命是撿回來了，卻因為手上沒有了竹篙，竹排在岸邊沖灘的時候常常跟大石頭沖撞，把他們三人弄得他們渾身是傷，拓了幾層皮，也把他們自己竹排上的全部物件全部送給河里的魚了。

　　能夠把小命撿回來，總算是一個最大的安慰。就在儺達他們乘著三架竹排順著洪水往下，來到早上出發的歇息地不久，上游的大洪峰排山倒海般地倒騰翻滾涌下來，水面在一枝香的功夫里一下子就上升了兩竹竿還多。

　　看到后來翻江倒海的大洪水，兵丁們倒吸了一口氣，想到上游兩岸陡峭的岸邊，沒有落腳的地方不說，想要把竹排綁好拉住更不容易，再說，草索哪能耐得住那么厲害的大洪水，經不了那么大的折騰啊。

　　來到原來的歇息地以后，大雨繼續下了大概幾支香的功夫，然后就停了。雨水停了以后，西邊的日頭光閃閃冒了出來，三四支香的功夫以后大洪水開始回落，到挨晚的時候，水位竟落到跟之前差不多，河水甚至也清澈了許多。

　　大頭棒忍住痛，到附近去拾了一大把草藥來煲水。他們三人用藥水洗了一個熱熱的藥澡，才使熱辣辣的傷痛減少了許多。黑二也要湊熱鬧，說自己也受了傷，非要大頭棒也給他一些藥水洗洗澡。

　　晚上，因為大頭棒三人撿回了三條小命，也覺得是自己的方法起的大作用。阿格特別開恩，不要大頭棒和吊眼、雞胸脯三個人值崗。他們三人高興得哈哈大笑，給黑二狗頭左手拐鉤鼻公四個人扮鬼臉，還說痛是痛了點兒，因被免了值崗卻是賺了。儺達聽他們這么說，連笑都笑不出來。這一晚，受傷的三個兵丁睡得特別沉著，他們實在是累壞了。

　　儺達和阿格計劃第二日早上要重新撐竹排出發往上游去，不曾想，到差不多天光，儺達醒來的時候，又聽到轟隆隆的聲響。儺達不知道又發生了什么事情，爬起來往傳來響聲的方向看，原來又是一場大洪水。河道白浪滔滔，大洪水簌簌地漫上來，很快就差一點跟前一日的大洪水差不多了。儺達估計，在上游的某一個地方，半夜里肯定又下過一場大雨，并且這場大雨還不小，時間也不會很短。兵丁們天光爬起來起來一看，都密密伸舌頭，瞪大眼。好在黑二和鉤鼻公值崗的時候沒有困著，沒有瞇眼，及時把竹排隨著大洪水的上升，一下又一下地拖拉上來，不然，這些竹排又可能都被大洪水沖走了。

　　這樣，儺達和阿格想要早上啟程的計劃就只得擱下了。

　　儺達見沒有事情可做，心就癢癢起來。他帶上那位老者送給他的長劍和自己的弓弩，對阿格說，阿格，水大了，我們撐不了竹排，沒有辦法到上面去。我想在這兒也沒有什么事，想到山上去看看，看能不能捉一兩只吃的東西來。這兩三日來，大家也沒有吃到靚東西了。我去看看，捉個把給大家解解饞。

　　黑二在旁邊聽了，大概心也癢癢的了，站起來想走到阿格跟前，想要磨說跟儺達上山去獵捉野物，又怕儺達不會讓他跟著去，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坐了下來。

　　阿格把黑二的動作看在眼里，知道黑二想做什么，見他想行而又止的動作，知道黑二不敢說出口，怕挨罵。阿格覺得，儺達獨自到山上去，很不安全，怕他再碰上狼群或者野人什么的，就對儺達說，我的阿儺大人，你總是一個人上山去，不帶隨從，這樣不太好，山上什么情況都可能發生。我看還是讓一個兵丁跟著你去比較好，兩個人么也有個好照應?？吹贸鰜恚诙敫闳?。我看，讓黑二跟你去。

　　儺達笑著搖搖頭說，不使的。我打野物從來不愛讓哪個人湊熱鬧。當然，如果是跟我搿慣了打野物的人，我還是會很高興的，我們就會配合得很好。我想怎么做，一伸手一抬腳，對方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該怎么行動就怎么行動。反過來也是，對方的一舉一動，我也是心領神會的。我們這樣的配合，野物沒有辦法溜得了。但是，不會打野物的人跟著去，只能妨礙我，甚至可能把野物給趕跑了，嚇跑了。

　　阿格說，我怕你碰上狼啊老虎啊豹啊毒蛇啊這些惡毒的家伙，你一個人應付不過來，萬一有什么的好有個照應。

　　儺達說，這個嘛，我的內官大人，你就沒使憂心了。

　　歇息地后面的大山叫做牛頭山，是附近這一帶最高最大的一座大山，牛頭山的山頭向西凸出，使河道在這里轉了一個大彎，也因此在這個地方造就了一個沖積河灘，使儺達他們有了一個落腳歇息的地方。一個壯漢，如果從牛頭山山腳往上爬，得要半日的功夫。儺達不是去爬山，是去打獵，他不會費上半日的功夫登到牛頭山的山頂去的。

　　牛頭山從山腳到山頂都覆蓋著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這些森林遮天蔽日，密不透風。儺達花了幾支香的功夫才進入密不透風的牛頭山西面山麓。牛頭山這個西面的山麓西北面和西南面分別有兩條長長的旁臂從山頂直伸到山腳，使山麓中央顯得凹了下去。儺達知道，在這種形勢的山麓里，既背風又又充足的光照，會有很多的野物在這兒生棲著，應該是一個很好的打獵場所。

　　日頭中天的時候，儺達一邊觀察一邊來到山麓腹地地帶。任從雀兒啾啁，滿眼風景，儺達都不想去多看一眼。他小心翼翼地走著，拿眼仔細掃視著周圍的大樹草叢，想在這些大樹里草叢中尋找到一兩只合適的野物。他雙手拿著弩弓，做著發射的準備，他不動聲色，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注意著身邊的任何動靜。儺達在一個地方轉來轉去，沒有發現較大一點的適合的野物。他站直了身子長長地透了一口大氣。

　　轉來轉去，因為沒有見到比較大的野物，儺達感到很奇怪，這個地方的這種情況跟這個原始的森林山麓好像不太相稱呀。

　　儺達心里雖然存著這樣的想法，不過他沒有繼續往深處去想。他繼續往其他地方去轉，又是轉來轉去的仔細搜索。轉過幾棵大樹以后，儺達突然聞到了一股濃烈的氣味，他覺得這個味道非同尋常，他吸了吸鼻子，感覺這股味道好像是日頭暴曬發酵而發出的濃烈氣味，也像是野物死了很久留下來的骨骸因為被日頭照射發熱了而發出的氣味。儺達隱隱覺得，附近肯定有野物存在，或者說有野物在附近活動。

　　儺達在心里頭馬上高興起來，他躬了腰，慢慢地轉折身子仔細觀察周圍的情況，做好發射弓弩的準備。弓弩隨著儺達的視線慢慢地移動著，只要發現適合的野物，他的手指扣一下機關，箭頭就會嘸的射出去。但是，他轉著身子觀察了很久，卻仍然沒有發現野物的影子。嗨，難道又是毫無收獲啊？儺達感到越來越奇怪了，這是怎么一回事呢，這么好的地方，怎么會沒有一只大一些的野物呢？除了松鼠這些蹦蹦跳跳的野物，難道沒有大一點的野物在這里活動么？那么，這一股濃烈的氣味又是從哪里傳過來的呢？

　　儺達辨別了一下方向，覺得自己還是在牛頭山的這個山麓里轉悠著。確定了這個信息以后，儺達又開始輕手輕腳地移動到另外的一個地方去，慢慢地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周邊的動靜。這時，儺達再一次聞到了跟剛剛聞到的差不多一樣的氣味。儺達再次慢慢地搜索著，不想丟開任何一個地方一個小的節眼。突然，儺達發現在兩棵大樹根后面的縫隙里，發現了一對亮晶晶的眼睛，這雙亮晶晶的眼睛一映入儺達的眼簾，儺達的心里就是一陣驚喜，就在他想扣機要發射弓箭的時刻，卻又天馬行空的突然想要看一看這個到底是什么野物。他停止射箭的動作，繼續仔細觀察?？醋屑毩耍瑑_反而立刻倒吸了一口氣。

　　這雙眼睛的周邊，是黃黑鑲嵌的黃黑花紋，這樣的花紋儺達很熟悉，這是一只花斑大老虎哪！

　　儺達的頭發登時直了起來，背脊冒了冷汗，雙腮發麻到耳跟，手和腿都發抖了起來。阿格說的不錯，果然就碰上了。但是，一時的顫抖對儺達來說，這僅僅是一下子潛意識的反應。儺達畢竟是跟森林打過交道的過來人，那種發冷發毛的情況很快就就在儺達的身上慢慢地消去，接著而來的便是怎樣對付這個龐然大物的想法了。

　　儺達毅然地從腰間抽出了長劍。

　　儺達手握長劍，長劍在他的手上微微發抖。儺達再次仔細地觀察的時候，發現黃黑鑲嵌的花紋正在慢慢地移動著。儺達這時看到的是老虎的腹，肚，以及后臀部。遺憾的是，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消失了。儺達心里清楚，他失去了一次讓老虎變成單的眼的機會了。

　　老虎走了，不，老虎轉移位置了。老虎已經在儺達的視線內消失了。

　　儺達感覺這頭老虎好像不想長時間跟他對視，它可能要選擇另外一個位置來觀察儺達，尋找一個對儺達下口的機會。儺達一想到這一點，渾身還是起了雞皮疙瘩。

　　儺達開始責怪自己，剛剛，在發現這只老虎瞪著自己看的時候，觀察著自己的時候，自己為什么不馬上把弓箭射出去，把老虎的一只眼睛射盲呢？老虎一旦移動了，機會就有可能失去了，機會一瞬而逝，他動作得太遲了。嘿嘿，儺達再也找不到老虎的眼睛了。儺達知道，弓箭如果不能對著老虎眼射擊，把老虎射瞎，其他的方法對老虎的身子不會有什么殺傷力，射中老虎的其他地方反而更容易激怒老虎，使自己一下子就處于不利的境地。

　　現在就轉回去么？轉回到歇息的地方去，也算是一個很好的想法，但是，卻不是一個好的辦法。這一只老虎可能就會緊緊跟蹤在自己的背后，尋找時機隨時可以從背后對自己發動攻擊。那么，怎么做才好？

　　這樣想著，儺達倒有些心慌慌的了。儺達轉而又想，如果硬是不回去呢，情況又會怎么？儺達鼓起勇氣，進行鼓勵自己，并且不斷提醒自己。讓自己不要害怕，他自己對自己說，害怕只能給這只老虎制造更多進攻的機會。

　　最好的辦法是一邊退回去，一邊回頭觀察周圍的情況，隨時迎接這只老虎發動的進攻。如果和老虎四眼相對，老虎不會走到空地來成為儺達的目標。老虎躲在暗處觀察，他也就永遠沒有辦法對老虎發動攻擊。一旦撤離，儺達知道這只老虎就會悄悄地跟在他儺達的后面，尋找機會向他下口?？磥恚@只大老虎大概很長時間沒得一頓飽餐了。

　　就這樣吧，靜悄悄地觀察著也許就是機會。這樣，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儺達仔細向周圍觀察，他看不到老虎，連老虎的影子都看不到。有時候，反而想到老虎卻可能看得見自己，或者正悄悄地向他自己接近，他的心頭就蹦蹦地跳，連握長劍的手都抖動起來。

　　老虎悄悄地移動的時候肯定會發出輕微的聲響，這個微動的聲響很小，儺達想使出耳聽八方的本領，因為被野人撓去大半邊耳朵，自己都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的能力了。

　　怎么辦呢？

　　等待吧，也許只有等待才是最好的辦法。儺達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又一次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