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伏被困

　　蘭汗見敵軍守衛(wèi)薄弱，且尚未驚動秦國大軍，趕緊領(lǐng)著中堅部隊從地道中趕了過來，欲在短時間內(nèi)，與慕容楷一齊攻下鄴城北門。

　　燕軍越來越多，勢頭正盛，慕容楷和蘭汗，一持弓，一橫刀，殺得正酣，眼見城樓上的守軍能回擊者已所剩無幾，攻下城門只是片刻的問題。

　　蘭汗雖年逾六十，但是常年的邊塞作戰(zhàn)，讓他練就了一副鐵一般的身板，提刀急行的速度絲毫不遜于年輕之輩。眼看他領(lǐng)著一列幾十人的隊伍就要穿過箭雨，直沖城下，仿似破開城門，只在寸步之間。

　　就在燕軍覺得持續(xù)了太久的鄴城之戰(zhàn)將要在今夜終結(jié)的時候，乍起的火光突然無情地粉碎了他們的希望。只聽堅甲聲噌噌而起，街道兩側(cè)忽地火光驟起，那刺眼的紅，讓城下的燕軍一下慌地止了步。再望去，強弓箭弩林立而列，那數(shù)百支銳利的箭尖直指燕軍，四周門洞大開，數(shù)千秦軍像馬蜂一般涌了出來！

　　很快，那近在咫尺的城門又被嚴防固守了起來！

　　慕容楷大驚，他們已經(jīng)被團團包圍了！

　　“中埋伏了！”只聽慕容楷大叫一聲，燒紅的火光映出了他此時驚慌失措的神情。

　　他忿忿射出手中長箭，趕緊退到蘭汗的身邊。

　　“掩護王爺！”

　　男子居高臨下望著慕容楷一臉慌亂的模樣，在火光中慢慢揚起一絲肆虐的笑。

　　他就是秦國大將，竇沖，曾在蒲坂大敗慕容沖，南城之戰(zhàn)以少勝多死守住了長安，最后護送秦王苻堅出長安、奔五將山的大將，也是他。

　　秦王苻堅都死了，他依然活得好好的，更率著殘騎過五關(guān)、斬六將，千里來援鄴城，可想此人傳奇。

　　慕容楷，你，不是我的對手！

　　只聽他冷哼一聲，寒聲下令道，“放箭！”

　　霎時間，萬箭齊發(fā)，滾石如注，燕軍一下被攻勢逼得退了回來，還擊尚顯艱難，遑論攻門。

　　北風(fēng)慘切，寒意凜冽，鋒利的箭尖一支支穿過慕容楷身邊將士的胸膛和喉嚨，鮮血染紅了他們手中緊握的長弓。

　　“大將軍先走！”

　　又有幾名燕兵趕緊拿著盾牌護了過來，他們多數(shù)已負傷，但是鮮血和疼痛沒有改變他們眼中的堅定。

　　燕國的將士們一個接一個倒下，躺在他們懷念已久的都城下，在離家最近的地方，不甘地閉上了眼，在那個最想大喊勝利的土地上，永久地噤了聲。

　　他們還沒看到燕國的旗幟插遍鄴城的長街和漳河，多少余志，多少心愿，隨北風(fēng)而遠，過鳳陽門，渡黃河，一去萬里，不復(fù)回。

　　慕容楷痛苦地偏過臉，握著弓箭的手不住收緊，突然，他猛地揚起大弓，對著那火光最亮的地方，憤然射出一箭。

　　利箭離弦，穿風(fēng)而過，朝著那高墻之上俯視生死的男子奪命而去。

　　竇沖本未發(fā)覺，他正在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城下的慘烈，根本不覺得已成甕中之鱉的慕容楷還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來。

　　直到強勁的箭風(fēng)猛然襲來，他才一驚，反射性地朝另一邊躲去。

　　但，還是慢了一分。嗜血的箭尖破云而上，猛地劃過他的肩膀，而后破甲而入，直射他身后一名秦兵的胸膛。

　　竇沖望著中箭將士哀嚎的神情，手心莫名出了汗。若非他剛剛及時一躲，這一箭早已貫穿了他的咽喉。

　　“將軍！”他身邊的將士趕緊去扶剛才身形不穩(wěn)的竇沖。

　　卻被竇沖一把推開，“怎么！他一箭我就怕了嗎！扶什么扶！”

　　那名秦兵被嚇得大氣也不敢出，趕緊繼續(xù)射箭。

　　誰知，竇沖的怒氣并沒有就此消止，他一把搶過秦兵手中的弓箭，大喝道，“還射箭！我們箭很多嗎？”

　　“是，是，小的錯了！”秦兵趕緊低頭認錯，但一時又不知道該做什么好，他實在猜不透竇沖的心思，根本不知道到底現(xiàn)在做什么才是對的。

　　“看我干嘛！推石塊??！”

　　“先把他們地道的出口封?。　?/p>

　　“這也要我說！”

　　只聽“轟隆”幾聲巨響，碩大的石塊自高處滾下，一個接一個砸向那不大的洞口，很快就切切實實地將燕軍進來的地道堵了個嚴實。

　　“現(xiàn)在怎么辦？”蘭汗一見，不禁有些慌了神，眼看著他們就要靠近地道的入口了，現(xiàn)在卻被斷了路。

　　城墻上敵軍如林，前路戈戟橫立，到底如何才能突圍而出??？！

　　難道，今夜就要亡命于此了嗎！

　　“往南走，前面還有一個地道！”

　　慕容楷從盾牌的掩護中沖了出來，他猛地扔下弓箭，一把搶過秦軍的長刀，揮刀殺伐，左右相搏，為燕軍開路。

　　“將軍！”身后的燕軍大聲呼喊道。

　　“走！”慕容楷大聲下令道，那嘶吼的聲音在呼嘯的寒風(fēng)中有些分散，有些無助。

　　他沒有回頭，沒時間回頭，更不敢回頭！

　　他知道身后燕軍尸橫遍地，而他們，現(xiàn)在除了拼死往前，根本別無出路！

　　慕容楷逆風(fēng)而進，每一刀砍出的血路，都那樣艱難，那樣緩慢。他望不見秦軍的盡頭，也不知道短短數(shù)百米的路程要踏過多少具尸體，他不能退，不能停，他知道，他是在絕境中拼殺的燕國將士的最后一絲希望！

　　秦軍為了攔住他的攻勢，十幾把長槍直刺而來，慕容楷一聲大喊，猛地揚起長刀，刀槍相接，火花四濺，鏗鏘驟響。

　　秦軍人多勢眾，齊齊使力，慕容楷左腿一彎，抵抗得相當(dāng)吃力。

　　“??！”就在他的腿快要碰到地上之時，只聽一聲哼氣震天而響，似有一股刀槍不能相敵的力量，撐著他再一次站了起來！

　　可是就在此時，側(cè)面的秦兵突然一刀偷襲，狠狠砍過他的腰側(cè)，拉出一道深深的長口子。

　　疼痛瞬間襲遍全身，他握著長刀的手不禁一陣收緊。

　　他不能倒下，絕不能！

　　秦賊未滅，燕國未復(fù)，他不能死！燕國將士不能死！

　　他要活著，活著帶領(lǐng)大家沖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似是看到主將受難，幾十名燕兵突然沖出重圍，從四周拼殺而來，他們大多負了傷，但那挺直的腰桿，是震懾敵軍的鮮卑氣概！

　　“將軍！”

　　他們八方而列，長刀橫握，將慕容楷護在中心。

　　慕容楷望著將士們被鮮血濺染的臉，他已經(jīng)辨不出他們的相貌，但是那一雙雙透亮的眸子，在火光中展示著一往無前的決心，刀槍不可敵，天地不可擋。

　　他知道，那是鮮卑的熱血，是鮮卑不死的魂！

　　他定定地望著一眾將士，心中有一股滾燙的血在噴涌在翻騰，他握著刀的手不禁瞬間又充滿了力量。

　　他鄭重地朝著將士們點了點頭，他知道，他們在等他的一聲令下。

　　“列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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