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野人

　　儺達覺得，野人走了這么長時間，他自己也等了這么長時間，按說，野人應該走到山上它的巢里去了。再說，野人不傻，它不會把巢做在河道邊，那樣做很危險，一場大洪水就會把它們一鍋端。盡管這樣，儺達走過這段沙灘的時候還得輕手輕腳，小心翼翼，預防意外?？墒?，儺達萬萬沒有料到，危險竟然就在他眼前。就在儺達走過這段野人剛剛經過不久的沙灘的時候，黑暗中他聽到岸上面一股呼呼的風聲平地而起，好像排山倒海一般，虎虎地向自己撲下來。儺達登時全身發毛，肝膽發沭，他知道情況不妙，不由自主地扭轉了一下身子，往發出呼呼聲響的岸上一看，一個巨大的黑影像一座山一樣向他壓了下來。儺達驚出了一身冷汗，他馬上意識到，野人并沒有走遠，竟然就等在岸邊的灌木叢里，在他儺達走過這里的時候向他發起了攻擊。

　　儺達的這一個扭身動作救了他自己。他扭身的時候，雙腳掌都正陷在沙里，因為為了平衡身子的原因儺達自然的手腳要向前邁過去，一時危急了被沙地絆著了，身體失去平衡就頓坐在沙灘上，還差點就跌倒在沙灘上。正在這時候，只聽一陣風呼地響過來，左邊耳朵被野人的利爪刮破了，痛得他撕裂了心肺一樣痛。儺達來不及捂住耳朵，見野人又要彎下身來使雙爪左右開弓，眼見左邊爪又要扇下來。儺達知道野人爪子的力度，不敢迎戰野人的左爪，怕被野人扇斷長劍，即使長劍沒有被扇斷，也可能被震麻了手，因此而可能失去手中的長劍。儺達只好往旁邊閃開并滾到一邊去，順勢揮起長劍，橫著向野人的右手片過去。只聽到嗷一聲大嚎，腥臭的野人血和腐臭的野人口水賤到儺達的臉上，使儺達幾乎憋死過去，實在很難耐。儺達顧不了那么多，他知道他片中了野人的右爪。他片中野人右爪的同時又往邊上滾了一滾，躲過野人左爪的攻擊。野人受了傷，疼痛使它更加惱火了，它馬上就向儺達沖過來。儺達不敢直起身，蹲坐在沙地上可以與野人形成高低差，使野人的攻擊難于生效。如果野人向他沖過來，他就滾幾滾，他用滾動的方法來保持跟野人保持一定距離，以免受到野人意外的攻擊。儺達知道，在這樣的一道狹窄的沙灘和到處是荊棘河岸，他跑不過野人的，被動的逃竄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得主動去拼。

　　這是儺達的性格使然，他天生就是主動出擊的主。儺達的主動出擊也不是蠻耍，他看對象，能夠大山壓頂的他一下就壓過去，對方強大的得使巧勁地主動出擊?，F在，使長劍對野人，他同樣沒有優勢可說，他不敢拿長劍直接去硬碰硬。他知道切菜使用什么刀，砍骨頭使用什么刀。野人就是一塊硬骨頭，他卻只有一把切菜刀，他知道自己砍不了這塊硬骨頭。所以，與這個野人搏斗時，他使劍不使用砍，而使用抽片的方法。在強大的敵手面前，這種廝殺的方法使儺達躲過許多兇險的瞬間。

　　這時候，野人沒有一瞬的停頓，連續地向儺達沖過來。儺達做好多重準備，想在迎接野人攻擊和自己向野人攻擊野人的時候就同時做好了滾到一邊去。就在野人還沒有弓腰要扇他的時候，儺達又一次揮長劍向野人的大腿片過去。野人又是嗷的一聲大嚎，越發憤怒了，跳起來，想用身子壓死儺達。眼見得情況十分危急，儺達就急忙向水邊下面滾去，滾動的時候又使長劍利刃正對野人，在野人泰山壓頂的時候，再從野人身下面把長劍抽出來，使長劍把野人的身子片出一道血口，然后繼續往水面滾去。只聽野人又一聲嗷的嚎叫，野人的一雙小腿被儺達片開了兩道口子。野人痛得一下子沒有辦法站起來。等它站起來的時候，卻顫顫抖抖的，攻擊力已經沒有剛才那么大了，也沒有剛剛那么囂張了。

　　野人顫顫地站在那里，看得出，它攻擊的力度已經被儺達削弱了許多。它雙爪比劃著繼續向儺達發出嚎叫，一腳抩一腳抩向儺達逼近過來。儺達這時候也從水里站起來，一邊拿住長劍對著野人，一邊往沙灘上退到另一邊去，他也一腳抩一腳抩地移動到岸邊上來。野人向前一腳抩，儺達就往后退去幾腳抩。儺達眼瞪瞪地盯看著這個巨大的黑影子，心頭蹦蹦地跳，連喘氣都喘不過來。

　　野人好像仍然不在乎儺達手中的長劍，好像也不知道儺達手中長劍的厲害，好像也不在乎右爪和小腿受傷。這些傷對他來說可能只是輕傷，與它跟其他動物搏斗時的情況比起來，跟儺達的搏斗可能只是小小的遭遇戰，它可能根本沒有把儺達看在眼里。野人仍然步步緊逼，一腳抩一腳抩地向儺達逼過來。突然，野人雙爪同時地揮舞，嗷嗷嚎叫著向儺達猛沖。儺達幾乎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但是他憑著自己的靈活機動，他馬上再次偏到一邊去，見兩次受傷的野人好像沒有什么事，就計劃著給野人致命的打擊，可是，手抓著長劍，儺達一下子也想不出更好的對付辦法來。

　　跟儺達比起來，野人的頸部位置太高，揮長劍不容易片著野人的頸項，倒容易被野人的雙爪擋開或者抓住。儺達最怕被野人抓住長劍了，那樣的話，他將可能失去主動權，赤手空拳根本不可能跟野人較量。野人的小腿有馬面骨，長劍容易跟馬面骨硬碰硬，片不到一定深度到不到傷害野人的效果。剛剛偶然抽片的那一劍可能沒有割斷野人小腿的腳筋，沒能使野人的攻擊力減弱許多，只是使野人的行動有所減緩。轉到野人后面去片野人小腿的腳筋也不現實，風險更大。現在，唯一可能的就是使長劍片野人的大腿，大腿肉較多，容易使長劍片得更深，應該更容易切中野人的血脈，只要片中野人的血脈，血脈大量涌血，不久就可以使其失去攻擊力，甚至還有可能致野人于死地。不過，使長劍去片野人的大腿風險很大，野人的一雙爪太厲害了。為了使長劍片中野人的大腿，必須使巧勁。為了使出巧勁，儺達調動雙腳，在后退中不斷左右跨動，使身子不斷地左右擺，讓野人跟著左右擺動著地向自己攻擊。儺達擺動的動作越來越快，致使野人的左右開弓的方法總是落空，這更加惹惱了野人，它火冒到頭頂，竟然嗷嗷著就直直地向儺達直沖過來。儺達抽身斜刺地橫開片過去，同時把長劍橫著抽片了一下，正片中了野人的大腿。奇怪的是，好像這一抽片的成效也不是很理想，野人卻像沒有事似的仍然向儺達嗷嗷地沖過來攻擊。很可能是儺達見野人嗷嗷沖過來，慌亂中把長劍抽得太快，雖然片中野人的大腿，卻切入得太淺，沒有切中野人大腿的血脈。野人只是更加蹩了一些，竟沒有什么大礙。儺達當時也沒去多想，他在把長劍抽回來的同時，橫開著跑到了水里，快速地轉到另外一邊去。

　　等野人轉過身來，儺達又移動到了沙灘上。儺達扎穩碼，看見野人走路開始搖擺的更厲害了，知道野人的攻擊眼見得沒有原先那么猛了，就拿長劍對著野人，準備跟野人做最后的搏斗。野人好像還沒有把儺達放在眼里，還是一腳抩一拐，一腳抩一拐地向儺達逼近，雙爪不斷揮動著，等到只有兩三腳抩了，野人一個猛沖鋒，張開雙爪向儺達撲過來，企圖把儺達扇死掐死打死。儺達想不到受傷的野人竟然還有這么大的沖力，因而沒有作出偏到一邊去的預備動作，想著要躲卻已經來不及了。時間也由不得儺達多想，說時遲那時快，儺達只好將計就計，把長劍直直對著野人的肚子刺去，并想同時往旁邊偏開同時抽片長劍，順便把野人的肚子剖開，身子同時借著野人的沖力往一邊倒地滾開。長劍深深地刺入野人的肚子，卻被野人的雙爪緊緊地抓住。儺達抽不動長劍，想剖開野人肚子的想法落了空。長劍抽不回來，儺達只好放棄長劍，又是向水邊滾幾滾，躲開了野人。

　　野人雙爪抓住長劍，轉臉向儺達揮舞雙爪大聲嚎叫，憤怒到了極點。

　　儺達沒有了長劍，一時不知道怎么辦，東張西望的時候才覺得背上有弓弩，就馬上從背上取下弓弩，抽出弓箭，張好弓箭準備隨時向野人發射。

　　野人沒有繼續向儺達發動攻擊，它雙爪抓住刺入它肚子里的長劍，想把長劍拔出來，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它無論怎么拔都拔不出來，它轉身向岸邊的山上，一腳抩一拐，一腳抩一拐地挪動著，慢慢地向山上走去。

　　等到野人的影子完全消失在眼前以后，儺達才長長的透了一大口氣。儺達死也不明白，野人怎么會一直守在河岸的灌木叢里等自己。按說，野人沒有發現他儺達呀，如果發現了他儺達，見儺達孤身寡人的它早就發起攻擊了，不會藏起來等儺達路過的時候發起攻擊，它怎么可能像人一樣的玩起陰謀詭計來。

　　儺達一動不動地站在水邊，回想著剛剛發生的這一場搏斗，心頭仍然蹦蹦地跳個不停，好像跳到了喉頭上，他一時喉嚨發緊，直到半支香的功夫過去，儺達才慢慢地清醒過來。見野人沒了蹤影，他馬上邁開腳步，雙手緊抓住弓弩，快步向上游方向走去。

　　好在走不到五百腳抩遠，轉過一個河灣，就看到了阿格他們點的篝火，儺達大聲呼叫幾聲，等到阿格呼應了，他就站在原地，等著阿格他們拿著火把過來。

　　后面的山上，傳來了狼的嚎叫，儺達猜測，狼群很可能聞到了血腥的味道，嚎叫聲此起彼伏。儺達馬上反應過來，受傷的野人，很快就要成為狼群的美食了。

　　不一會兒，阿格和狗頭舉著火把，循著儺達的聲音來到儺達的面前。他們見儺達渾身是血，嚇壞了，忙問儺達怎么回事。儺達把碰到了野人，并跟野人搏斗的事說了。說到野人雙爪向他扇過來的時候儺達住了嘴，他這時候想到耳朵受傷了，他抬手摸了一下左邊的耳朵，這才發現耳朵只剩下了一小半，還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

　　阿格問，阿儺大人殺死野人沒有，野人在哪里？

　　儺達轉身指指背后面的大山說，走了，走到山上去了，大概在山上呢。

　　阿格發現儺達的手上只抓著弓弩，就問儺達，阿儺大人，你的長劍哪里去了。

　　儺達勉強地笑了笑說，插在野人的肚子里，它帶走了。

　　阿格說，怎么，你戇啊，你怎么不把長劍抽出來？

　　儺達球了阿格一眼，你去抽啊，它不把你扇死才怪。儺達轉過頭去把沒了一邊的耳朵亮給阿格和狗頭看。阿格和狗頭見儺達的耳朵不見了大半，唏噓不已。儺達說，你們看看，這是什么，野人一巴掌扇過來，我偏開去卻偏不及，耳朵不見了。

　　阿格拿火把仔細照了照儺達的頭殼，抖抖頭說，哎呀，就那么一扇久這樣了呀？野人真是厲害哦。

　　儺達擺擺手，搖搖頭，嘖嘖著嘴說，要是遲一點點，躲不及的話，怕是我這個頭早跟我這個身子分開了，丟在那邊的河水里喂魚了。

　　阿格笑笑說，這么說，你的長劍插在野人的肚里。野人也受傷了。

　　儺達說，你這是說廢話呀阿格。真是，野人沒有受傷我能夠站在這里么。

　　它受傷了還能跑到山上去？阿格抬手指著后面的大山，因為聽到狼嚎叫，繼續說，這么說，野人受了傷，合該狼群一頓好吃的了？

　　儺達無力地點了點頭，然后又苦笑了一下說，起碼我們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儺達跟野人搏斗丟了大半個耳朵的事，把大家都嚇住了。整整的前半個晚上，誰都都不敢自己鉆到帳篷去睡覺，統統圍在儺達的旁邊聽儺達說怎樣跟野人搏斗的經歷。儺達說得口干舌燥，幾乎沒了力氣。阿格見儺達這樣，撇撇嘴，叫大家去睡覺，說道，阿儺大人受傷了，也累了，讓他睡睡覺，明日好繼續往上游去。完了對崗哨說了一聲，醒呃，看誰再馬虎，野人可不客氣。

　　失去了三個同伴以后，竹排上的人從每架四個人減少到每架三個人。大家的情緒雖然有些低落，卻并沒有失去勇氣。相反，因為儺達跟野人搏斗經歷的鼓舞，使大家的情緒空前高漲起來。無論是撐竹排，還是上河灘拖拉竹排，都沒有誰說感覺到疲勞啊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