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危險一個接一個

　　看看日頭差一竹竿就要掛到西面的山頭，儺達急忙同老者和他的甥崽告辭。老者要他的甥崽撐竹排送儺達去，儺達拒絕了。老者一定要送，說讓你阿儺大人走著去怎么成，山上沒有路，如果阿儺大人你走河道岸邊，到處是直壁，直上直下的有些地方都無處落腳，你怎么走。你以為沿河邊走是很不容易的事啊。儺達表示沒有問題，說他自己年輕，拱拱手要趕快溜走。說實在話，儺達不想麻煩老者的家人。因為已經來回過一次，儺達知道這段河道有兩個河灘，兩個人把一架竹排拖拉上河灘上面去是怎樣的一種滋味。老者說的也是道理，儺達是官家的人，于理于禮，都是主人的本分，是應該的。儺達不接受他的好意，有儺達的道理，老者雖然說的輕松，似乎沒有什么，可是卻難為了他的人家。送儺達的是老者的甥崽啊，平白無故的怎好意思讓人家受這份苦這份累呢。見儺達溜走了，老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真是大師傅的種代，一個樣，一個樣，天不怕地不怕，就一身的蠻力。

　　儺達已經乘竹排走過這段河道，心里有數，這個河段除了有兩個河灘外，還有好幾處直上直下的直壁，從河道邊根本沒有辦法走個來回。但是儺達相信自己，這些岸邊的直壁不會難得到他的，他可以繞到直壁的后面，通過爬坡下坡走到上游去。儺達走到河邊，再次回頭跟老者和老者的甥崽揮揮手，然后沿著河道岸邊往上游走去。開頭的一段河岸邊還算好走，岸邊和水面之間都有幾腳抩的白沙灘，白沙灘很結實，走過去只留下一行腳印。走了兩支香功夫，儺達遇到第一道直壁，印象里這道直壁最險。這道直壁在一個河道轉彎的地方，直壁因為常年被河水沖涮，不斷崩塌，直壁上連草都沒有幾棵，甚至連腳都沒處踏放，根本不能夠直接攀爬過去。偏偏，直壁下面是一個深水潭，水很深，黑悠悠的看不見底。河水還在這個深潭里有一個很大的漩渦，水在漩渦里起碼轉了一圈才轉出來，向下游奔去。可以想象，這個河灣在大洪水的時候肯定形成一個大大的漩渦，什么東西都會被漩渦卷進去。直接蹚水過去根本不可能，游水過去也會有一定風險。擺在儺達面前的，要么直接從漩渦游過去，要么繞一個彎，尋找一個能夠攀爬的地方攀爬到直壁頂上去，然后再尋找一個能夠下到河岸的地方到河岸邊去。

　　儺達仰頭察看直壁，只見直壁大概有兩竹竿高，直壁上面的山坡也不算陡。儺達倒退回去幾十步，看看是否能夠尋找得到攀爬到直壁頂部去的地方，終于在岸邊尋找到能夠攀爬的地方。儺達估計，從這個地方上去，再直接從直壁頂部橫走過去就能夠繞過直壁。

　　看起來簡單的事情，真正做起來就很不容易。從河岸邊往上攀爬上山，儺達才發現，上面的樹木密不透風，鉆在森林里，連天空都很難看得到。在這樣的森林中行走，如果沒有森林行走的經驗，繞來繞去，繞幾次后就會連方向都可能迷失。河岸的邊上是草叢和灌木叢，攀爬幾步后就是高大的樹木叢了，攀爬了一會兒以后，儺達站定想看看是不是到了直壁頂部水平位置，這才發現，站在他的這個位置，連河道都被森林遮擋住看不見了，無法看到攀爬的高度，只能估計著攀爬的高度了。按照過去的經驗，儺達別急著轉身，先記住方向，保持攀爬上來的面向。他看看天空，發現天空也幾乎被森林的樹冠遮擋住了，他只好先默默記住上游的方向，小心翼翼地使用長劍撥開草叢，從高大的樹叢中穿梭著一腳抩一腳抩的沿著認定的方向走去。

　　行走了好一會兒，儺達發現前方發亮，森林有些稀疏起來，心想前面應該就是斷崖，也就可能是直壁的頂部了。儺達慢慢地往前面走去，發現前面果然是懸崖，也就是河道岸邊的直壁。走對了方向，儺達心頭一陣欣喜。儺達不敢繼續往前走，怕懸崖上面的土層不穩定，怕走近了增加了直壁頂部的重量容易使懸崖上的泥土倒塌下去。這時候他還不能馬上橫過去，他必須繼續往上挪動，避開懸崖邊沿。挪了十多腳抩以后，他又轉身橫著朝正面方向走。就在儺達轉身往正面方向走去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嘶嘶的聲音，聲音很小，好像飯煲煮飯差不多煮好了，飯煲和飯煲蓋邊沿噴出來的熱氣的聲音。儺達沒有發慌，他知道這時候有一條長蟲正從身邊經過，他不敢動，怕驚擾了身邊這條長蟲。儺達慢慢地轉頭拿眼四處轉著觀察，這才發現右手邊兩腳抩外的一棵大樹上，離地面半竹竿高的樹干上卷著一條手頸粗的三腳抩長的大眼蛇。大眼蛇高高地仰頭定定地盯著儺達看，嘴上噴著毒氣，嘶嘶響。碰上了大毒蛇，儺達心頭不免嚇了一驚，大眼蛇不同大南蛇。大南蛇個大，吃人卻沒有毒，大南蛇攻擊人是為了飽食。大眼蛇個頭小，不可能吃人卻極其惡毒，連噴出來的氣都可以把人熏暈熏倒。儺達知道，碰上大眼蛇，人必須要跟大眼蛇保持一定距離，不然對自己很不利。他馬上慢慢地挪開頭部，盡量讓自己的眼睛不正對著大眼蛇的嘴巴，并記住大眼蛇的正面方向，然后慢慢地后退幾腳抩遠，使大眼蛇不至于有所動作。等到離大眼蛇有足夠的距離，覺得相對安全了以后，儺達才定眼看住大眼蛇，并做好隨時跟大眼蛇搏斗的準備。這時候，大眼蛇也慢慢地從樹干上往下曲卷著爬行。儺達以為，大眼蛇沒有向他飚過來向他攻擊，而是向下爬行，看起來大眼蛇好像是要爬到地上然后再向他發起攻擊的意思。但是，奇怪的是，大眼蛇滑到與人差不多高的距離以后，沒有再往下爬行，它仍然仰頭定定地看著儺達，嘴里嘶嘶噴著毒氣。

　　儺達就這樣和大眼蛇相持了一會兒。儺達不動，大眼蛇也不動，它只是撩動嘴里的長信子，嘶嘶響，它似乎有意阻攔儺達前進的方向。儺達終于明白，這條大眼蛇存心要跟他自己過不去。想想，也不奇怪，手頸粗的大眼蛇，應該有了好多個年頭了，經歷的事情也很多了，說白了它根本上就不怕儺達，好像還成心要跟儺達拼一拼勇氣。

　　拼了！一股莫名的火氣從儺達心頭升起來，他向自己發出了搏斗的命令。因為儺達知道，再這樣僵持下去，儺達就吃大虧。日頭已經開始掛西邊的山頭了，天很快就要黑了，天一黑對自己更加不利，他看不見大眼蛇，而大眼蛇卻可能看得見自己，他自己更加容易受到這條大毒蛇的攻擊。儺達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

　　儺達觀察了一下地形，發現這里的樹木密度不算大，樹干比較粗，有利于長劍的舒展。儺達手緊緊握住長劍，堅定地慢慢地向大眼蛇挪走過去。他知道，他這樣做，大眼蛇會馬上會伺機向他發動攻擊的。

　　儺達自己的山林經驗和長輩的說教告訴他，大眼蛇攻擊人有兩種可能，一是大眼蛇很可能會從樹干上飆起來直接向他攻擊，二是可能會爬到地面來向他攻擊。儺達想不明白，他沒有侵犯到大眼蛇什么，他這么個大個子，大眼蛇又不是大南蛇，他不是大眼蛇能夠吞得下的，攻擊他儺達當然不是為了吃食，它為什么還要平白的攻擊人呢。

　　當儺達靠近大眼蛇到大約兩腳抩的時候，大眼蛇把蛇身突然從樹干上展開，扭曲著長長的蛇身凌空就嘶嘶地向儺達飆過來，張著嘴巴，噴著毒氣。儺達側身偏開，提起長劍，向大眼蛇橫著就片過去，他感到長劍被蛇身打中，手往下沉了一下，長長的蛇身就被一份為二，蛇血星星點點地撒在儺達的身上。儺達沒有理會身上的蛇血，他知道蛇頭會帶著一截蛇身繼續向他攻擊，他立刻再次片頭往旁邊偏開。蛇尾卻碰到了儺達右手臂，把儺達右手緊緊地絞住了，蛇頭帶著一腳抩長的蛇身照著儺達剛剛站著的地方飚飛過來，撞到儺達剛剛站著的身后的一棵大樹上，大眼蛇將就死死咬住大樹的樹皮不放，蛇身絞動著想要纏住大樹。

　　儺達慢慢把蛇尾從手中解開，丟在地上，想不到蛇尾還能在地上打滾。儺達拿長劍回轉身，用長劍的尖端向大眼蛇刺去，大眼蛇想再次向儺達飚過來，卻只飚出半腳抩的距離，掉在樹根旁邊，儺達倒轉長劍，刺住大眼蛇的蛇頭，直到大眼蛇不動為止。

　　殺死大眼蛇，儺達松了一口氣。他馬上繼續橫著往前走。從森林密布的山坡上走到河岸邊的時候，日頭已經落到西邊山頭的背面去了，河面開始感覺有些陰暗。儺達到河邊把身上的蛇血洗干凈，起身繼續往上游走去。

　　傍晚時分，許多小動物紛紛跑到河邊飲水，一見到儺達，就直起身子來看，發現儺達沒有作出要侵害它們的動作，他們就繼續飲水，直到飲飽了水才離開。如果是在平時，儺達很可能就從背上取出弓弩要射殺一兩只小動物，但是，這時候的儺達卻沒有了打獵的心情，只想加快步伐向上游的歇息地走去。

　　走著走著，眼前出現的情況讓儺達感到有些奇怪，前面的這個河段光溜溜的，看不見一只小動物在河邊飲水嬉戲。回頭看，后面的河段卻非常熱鬧，儺達的腦子馬上出現了一個疑問。他不由地把長劍從腰間拔了出來，躡手躡腳地往前走去。

　　儺達不愧是森林中走過來的人，這種奇異的情況意味著可能又有事情要做。果然，轉過一個小小的河灣，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儺達的眼前。

　　這是個什么東西呢？

　　這是儺達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只見這個龐然大物一身長毛，同儺達一般高，有時能像人一樣直著身子行走，這個家伙的身子比儺達粗得多，腰很長，腿很短，臉部有些像犸猴。儺達馬上想到這應該就是人們平常說的野人了。這個龐然大物正在使用兩爪往嘴巴噴水，一會兒以后，它大概是飲足了水，又慢慢地走到比較深的水里，好像是要洗澡。它不斷地在水里甩頭，把水甩得四處飛濺。它在水里玩了很久，玩得好像很高興，沒有上岸要走的意思，搞得儺達心都急壞了。

　　儺達匍匐在河岸邊一叢草叢里，注意觀察著這個野人的動靜。儺達此刻的心里只希望這個野人快快離開河面，到山上它的巢里去。

　　野人好像在水里玩得特別高興，把水弄得到處飛濺，它似乎還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儺達有些心急，卻又沒有辦法。眼見天就要麻麻的黑下來了，儺達想到要嚇唬野人，可是，什么東西能夠把它嚇唬得了呢？想想，聽說野人一巴掌就能夠把人扇暈打死，那樣的力量，除非老虎，恐怕狼豹也未必能夠把它嚇跑。想到此，儺達只好聽天由命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天馬上就要黑下來了。儺達知道阿格他們這個時候一定很著急，他們是不是以為老者留他儺達吃晚飯呢，他們會不會想到他儺達遭遇到這么難堪的情況呢。

　　嗷，天真黑下來了。哦，謝天謝地，野人終于從水里慢慢地走上岸來，它一邊抖著身上的水一邊慢慢地移動，一點也不急。儺達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忍受著野人的折磨。等野人走到岸邊，走進草叢樹叢不見以后，天也黑麻麻了。

　　深山里的天就這樣，天一黑幾乎就真的黑麻麻的，連河岸邊白閃閃的沙灘都變得灰黑灰黑。好在有岸邊的沙灘做照應，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走才能回到阿格他們的身邊。

　　野人不見了以后，儺達怕野人還在河岸邊磨蹭著，就多等了一陣兒，以為野人走遠了他才起身，沿著岸邊的沙灘往上走。

　　山里的野獸們還處在飽食之后的興奮中，周圍不時傳來野獸和鳥兒的鳴叫聲。河面卻相對安靜了許多，儺達都能夠聽得到自己的雙腳踩在沙灘上沙沙的聲響。經過野人剛剛走過的河岸的時候，儺達還是手握著長劍小心地觀察了好一陣兒，見沒有大的動靜，才手握著長劍輕輕地走過去。

　　不曾想，野人并沒有走遠，它竟然就在岸上離水邊不到三十腳抩遠的地方。聽到有聲響，儺達馬上就想躲起來觀察情況。奈何，野人的眼力比儺達要好，儺達看不見野人，野人卻能夠看得見他。嗨，生成。儺達哪里知道，野人也會觀察自己在河邊沙灘上的一舉一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