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約一個月以后,人們在某些因素的推到下不但沒有忘記馬某的破事,對岳麓書院的罵聲反而越來越激烈,書院的張院長愁得直掉頭發,他的弟子因為擔憂不出一個月外人就會懷疑這個書院是個和尚開的,于是紛紛以媳婦生兒子(女兒)、大姨家的表兄的外甥女出嫁、隔壁鄰居剛剛一歲的母狗下崽等等為借口離開了書院。
一時之間,書院變得格外冷清寂寥,眾人唯恐避之不及。
長院長什么話也不說,他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一定會有明理人站出來替書院說話。
也正是在一個月以后,金圣嘆寫的一篇文章在各文人之間流傳。
那篇文章的題目是《無題》。
讀過的人和沒讀過的人都在揣度金氏以這二字為題的目的,揣度的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人認為:這是金氏對書院蒙受不白之冤感到憤慨,由于實在找不到什么話可以形容自己的悲憤,也就是說世間已經沒有什么詞句可以形容那般無奈的憤怒了,只得用“無題”作題目。
另一部分人認為:金氏作為當今的“古文高手”,或許是想借古諷今,古人常常以“無題”為題來表達內心的憤慨,聰慧如金圣嘆自然會想到這個手段。
這兩部分人一直沒有達成一個統一的觀點,就此在文學界展開了新的一輪爭斗,如果不是后來金圣嘆被斬首,說不定還會形成兩大學派在學術界互相撕逼。
然而事實上,當時金圣嘆在寫完那篇文章后才發現自己忘了寫題目,但文章已經交給了小李子,他懶得再思索題目更懶得再叫回小李子——后者已經走遠了,所以很快就忘記了這么一碼事。
至于那“無題”二字,不過是小李子無聊時加上去的罷了。
說起來,在那篇文章當中金圣嘆罵了一部分無知的人,也罵了借此想從中謀取私利的某些書院高層人士。他并未指名道姓,但識字的(心虛的)全都對號入座認為金氏罵的正是自己。
一時之間,隨著金氏文章流傳范圍的越來越廣,他的敵人也越來越多,其中金圣嘆執教的慶峰書院“深知”金氏這是指桑罵槐——表明上是指責某些書院,實質上就是罵慶峰書院摳門沒給金圣嘆發年終獎。
憤怒的慶峰書院趙院長可能失了智。在某個深夜他也手寫了一文以反駁金圣嘆,他認為:既然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正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現今岳麓書院出現了一個失德的馬生,明天整個書院都會淪為同樣的貨色,畢竟惡習就跟傳染病一樣會傳染人的。說到激動時趙院長為了顯得自己很博學,特別搬出了一個經典推論:十個好蘋果之中有一個壞蘋果,那么其他蘋果也會很快爛掉。所以照此推論,就連金圣嘆也免不了經受休正室娶妓女的命運,為了避免被壞蘋果傳染慶峰書院決定辭退金圣嘆是個明哲保身的選擇。
趙院長的文章就像一塊大石頭丟進靜湖里,本來一些人就已經動搖了繼續污蔑岳麓書院名聲的決心。他們也不是傻子,當時也不過是借著這件事嘩眾取寵而已,結果趙院長的文章漏洞百出,把大部分人丟掉的正義感和理智給召喚回來了。
他們不約而同地停止聲討岳麓書院,反而把矛頭對準了慶峰書院。
在越來越多目光的關注下,經過各方人士的猜測、考察、論證,終于:慶峰書院中上層干部收受賄賂集體嫖娼的事實暴露在公眾面前。
京城人民猛然一驚,顯然沒有想到同自己一樣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的慶峰書院也劣跡斑斑,他們無法容忍這樣的事實,所有人都感到極大的震撼乃至義憤填膺。
辱罵馬生已經不能再讓無聊的群眾產生那怕一絲的新鮮感,他們在慶峰書院找到了新的樂趣,隨著人們情緒的高漲慶峰書院門前叫罵的人也越來越多,一時之間,誰不罵慶峰書院誰就是道德的敗類。
另一邊,看到趙院長文章的金圣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望著病逝多年的妻子的牌位,不禁陷入了沉思。金圣嘆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不寫文聲討他曾經的上司(這時候他已經決定在鄉下專心撰寫自己的作品并不在乎辭退。),但他放出了一句話:
作為馬生曾經呆過的學校,岳麓書院是道德敗壞的發源地,那么按照這個思路,作為馬生的同胞,和馬生有同樣的膚色、同樣顏色的頭發、差不多相貌的所有人,擁有這么多相同點的人想必也是個相同的失德的人。
這句話,使得僅剩下的一部分頑固的人啞口無言,這顯然是無理取鬧,然而他們不能罵金氏無理取鬧,道理是相同的,真正無理取鬧的是他們自己。
人們再三考量后,最后決定把唾罵岳麓書院的口水留著去罵慶峰書院。
岳麓書院的劫難也就隨著另一個書院災難的到來而過去,如果說這件事留下了什么后遺癥,想必就是它讓更多的人知道了金圣嘆這個人的存在,在吃瓜群眾的眼中同岳麓書院一樣慶峰書院也是個骯臟的地方,即使岳麓書院表示很委屈,遭此風波,其口碑多多少少都有所損失。
至于罪魁禍首馬某,在京城人民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他正帶著宋氏妓女周游南國跑,沒羞沒恥地泡在溫柔鄉里不問世事。
這正如金圣嘆所預料的那樣:
京城人民是個很奇葩的集體,他們遺忘性很大,可能今天會自發形成抵制某國商品的游行示威活動,明天就會把今天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凈去買沾滿口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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