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輩子每天都盼著“好”可到底這“好”字倒啥時候才算個界限,在誰的心里都也沒有個數(shù),人們只是都那么每天地盼著,盼來盼去到最后也就讓那“好”給活活盼死了。
“千元嫂子你先在這稍微等等,咱隊上的男勞力一會就到,等他們都來了,咱們再一塊干。哎!嫂子,今天俺千元二哥不來嗎?這么大的事。”
說話的是隊上的副隊長,姓王名字叫小栓。但因為他皮膚黝黑,在家排行老二,村里人便很順口的叫他二黑子,他也不計較人們這樣叫他,反而每天在干活的時候總是嘻嘻哈哈的和大伙有說有笑,他人實在、年輕,前幾天剛剛結婚,他那剛過門的新媳婦穿的很干凈,和大伙一樣手里拿著個鐵鍬,與阿傻得母親一起站在鬧洋洋的人群里一聲不吭。
“來!他哪能不來?一會就到。”
阿傻的母親肯定的說著。
“都快點!抓緊!抓緊啦!各小隊隊長都趕快的教給大伙咋干,這要是耽誤了春種咱們可就一年沒的東西吃,大伙都抓緊點啊!千元你快過去吧我到那邊看看。”
離著大老遠王二愣就扯著他那破鑼嗓子一個勁的咋呼著,說完便扭身向另一邊走去。
“哎呀!千元二哥來啦你快上一邊去吧,二黑子。”
大辣椒站在人群里遠遠的就看見了阿傻的父親。
“你……好你個大辣椒。”
二黑子說這話并沒覺大辣椒說的不對,他自己深深的知道阿傻得父親是隊上公認的種地行家,自己打心里往外的佩服。
“黑子!還沒開始呢?”
阿傻的父親緊幾步的走到地頭前,把鐵鍬從肩上拿下往地上使勁一戳,開口就問二黑子。
“還沒呢!二哥。多數(shù)的男勞力還沒到,估計這會也快了。”
二黑子如實地回答著,在阿傻得父親面前他從不說半句假話和鬧話。
“那……先別等了,來,我告訴大伙今年這活咋干,大伙都先干著吧,等男勞力來了我再告訴他們。黑子,來,你帶頭,一定要聽好了這樣……。”
大伙都緊緊地圍攏著阿傻得父親,仔細的聽著他一句句的給大伙說著不敢有半點疏漏。
“好了就這樣,大伙開始吧,一隊和三隊都已經開始干了。”
大伙聽著阿傻父親的話,都抬頭一塊向地那頭望去,真的,那邊男女搭配早已經干的熱火朝天。
“二嫂!你看咱隊上的男勞力都來了。”
是阿傻的五嬸嬸,她老遠地就看見了那幫扛著干活工具大踏步向地頭趕來的男人幫。
“人家那邊都早早的干開了,他們倒好:剛來。”
阿傻得母親小聲的喃喃自語。
“他娘那個腚的,都拉到褲子里了?來那么晚?都沒俺這幫老娘們來的早,一個個還他娘的帶“把”的呢?”
還沒等那幫男人來到地頭,大辣椒就又大聲笑著吵吵起來。
“你她家的大辣椒,就你能咋呼,他們可得找全了家把式啊!”
一邊忙著準備給牛上套的二黑子接過了話茬。
“都別鬧了快開始干吧,黑子!你趕快把牛套上,聽我安排,去掉八個人扶犁,剩下的女英雄們都拿起鐵鍬跟在后邊鏟,就是把那犁好的土塊都鏟到一邊,順便把那大的土塊都拍碎,就這樣下面準備下種的溝子就清出來了。到時下種的時候,還得拿鐵耙拉平然后再用鐵篩子,細細的把那土塊過篩,相當麻煩啊!好了,你們先這么干著,把種子溝清出來,等會上面的人可能還會來檢查,我得到一隊那去看看,黑子!別弄錯了,就按我說的干,明白嗎?我一會就回來。”
阿傻的父親說完用示意的眼光看了一下那二黑子。
“知道了!你去吧,二哥。”
二黑子早已心領神會,因為剛才阿傻的父親親自給他細細交代過。
阿傻得父親聽后放心地點了一下頭,而后輕輕打了個哎聲轉身朝一隊那邊走去。
“黑子!千元二哥是不是給你說的有啥事?”
“啥事?快干你的吧就你嘴快。”
那說話的是個女的外號叫快嘴,她正和大辣椒還有阿傻得母親一起忙著干活。
“哎呦!瞧瞧,這還沒當上正隊長呢,說話就那么有派頭。”
大辣椒直起身高昂著臉,從嘴角里撇出了一句話。
“行啦!他讓我好好干,認真學著點,行了吧?”
二黑子有點不耐煩。
“千元嫂子!你們三個到這邊來吧,我在前面犁、你們在后面鏟。”
二黑子順便叫了一下阿傻的母親。
“黑子兄弟呀!剛才你那話算是說對了,你管得給千元二哥好好學著點,人家可是咱隊上公認的種地大行家呀!我大辣椒雖說是個女人,這輩子卻也沒服過人。人家千元二哥我就打心眼里佩服,說話做事厚道、實誠腦子還好使,你就好好的學一輩子吧,真的。”
此時,大辣椒一本正經的說起來。
“她大妹子!看你說的都把他夸得上天了,他哪有那本事。”
阿傻的母親在一邊干著活,笑聲地說著。
“真的!二嫂子,大辣椒沒說瞎話,咱村里人誰不知道哇?”
快嘴搶過了話題。
“說的也是,我也想學,可就是笨得學不來,駕。”
二黑子一行說完一行抬胳膊揚鞭駕起老黃牛。
“哎呦!還學不會?晚上抱著老婆睡覺就不笨了!”
“哈哈哈……!”
“去你的快嘴。”
二黑子的聲音隨著那老黃牛在地里越走越遠。
“哈哈哈……!”
在他的背后依然笑聲不斷。
“快嘴別笑了,哼。”
是阿傻的五嬸嬸,她拿眼和嘴角朝著正忙著干活的那二黑子的媳婦一努嘴。
可笑聲依舊。
那二黑子剛剛結婚,他的老婆就跟在阿傻得母親身后,正彎腰干著活。張快嘴的一句話羞得她,丟下鐵鍬低著頭,身子一扭雙手捂著臉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也許這就是生活,窮也窮的樂和。
那個時代就是那個樣子,它造就了那一代人的情,造就了那一代人的愛,造就了那一代人的哭,造就了那一代人的笑,造就了那一代人的樸素、誠實,也造就了那一代人的純潔、勇敢。那時的日子雖窮點、苦點,卻并沒有因此就忘記了樂呵,這在無數(shù)現(xiàn)在人看來,也許那時的日子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生活,有滋有味的生活。
“你她家的張快嘴,嘴上也沒個把門的,沒你不鬧的?人家剛結婚,妹子!別聽她的,來!咱干咱的,她嚷嚷的,甭理她呵呵呵!”
阿傻的母親一邊強忍著笑數(shù)落著那快嘴,一邊回頭勸著那二黑子的老婆。
“你!我……哼!”
二黑子的老婆憋得臉通紅,老半天也沒憋出一句整裝話。
“我……我啥呀我?沒詞兒了吧哈哈哈……!”
快嘴的話又引起一陣哄堂大笑。那笑聲都快要把天震出個大窟窿。
那二黑子的老婆實在是受不了那快嘴機關槍似的話了,她雙手捂著發(fā)高燒樣的臉羞羞地跑到一邊去了。
“妹子!妹子……你可千萬別生氣呀!老嫂子就這么人,心直口快的肚子里裝不下半句話,哈哈哈!”
快嘴怕二黑子的老婆真的生氣了,她趕緊扔下鐵鍬跑上前去笑呵呵的陪著不是。
“俺沒生氣嫂子,真的沒生氣,就是你那嘴也真是太快了,咋就……。”
那二黑子的老婆及難為情又不好意思,她害羞的話低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
“不快,她她娘的能叫快嘴嗎?哈哈哈!”
是站在地里忙著干活的大辣椒,那二黑子的老婆生怕自己的話讓別人聽見,可還是讓大辣椒給聽了個一清二楚。
“你們幾個老娘們又在吵吵啥吶?”
聲音是從她們背后的地頭上傳過來的,是王二楞的聲音。
“吵吵啥呀?吵吵咋生孩子啊?哈哈哈……!”
整個地里又是一片開懷的笑聲,那笑聲像春日的風一樣在人們頭頂?shù)纳峡諄砘乇P旋。
“這幫老娘們……”
面對開心,王二楞再也無言以對,他從心底下往上提了提那憋在肚子里頭的笑,嗓子眼里一哼哼,輕輕的把頭一搖倒背著手,腳步沒有想停下來的意思。
“老王等會走。”
王二愣猛回頭。
“千元!咋了?出事了?”
王二愣以為出了啥事,他滿臉的驚慌。
“沒有!來。在這蹲會,說兩句話再走。”
阿傻的父親叫住那王二愣,兩個人在地頭上就地找了個地兒坐了下來。
“千元!抽煙不?給,煙卷。”
“得了!我還是抽旱煙吧,那玩意不過癮。”
阿傻的父親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了旱煙袋,他一邊慢慢地裝著煙,一邊雙眼渺茫地望著地里那熱熱鬧鬧干活的人們,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老王!咱的早早做好往后的打算啊!”
“哎……這我還不清楚嗎?”
看著地里干的熱火朝天的人們,王二愣和阿傻的父親兩人找了個地頭一蹲,眉目間都又重新掛出那剛才消失已去的憂愁。
“只要能多打糧食,咋弄都一樣,你說不是?老王。”
阿傻的父親那火柴點燃了那裝好的煙葉,而后把那長長的煙嘴送到嘴邊重重地吸了一口。
“這話誰都知道誰也都會說,可就是……老伙計。”
“總不能這個樣,總會過去的。”
望著地里那被鐵鍬翻出來的新土,阿傻的父親心里就像是給死死地堵住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壓得怎么也喘不過氣來。
“行啦!千元,就別再想那么多了,你剛才不還說慢慢就過去了嗎?啊!”
王二愣也重重地嘆了口氣,扭連勸著阿傻的父親。
“老王!你說咱要是一塊……!”
“得了!你甭說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啥?就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心眼子……哼!你以為你是誰呀?再說現(xiàn)在是啥時候?干脆連想你也甭想,放了那個念頭該干啥干啥吧。”
王二愣的聲音不大,卻句句如石落地一樣。
“那……就這樣下去?就今年還好,要是倒過年來可咋辦?”
阿傻的父親滿心的焦急。他剛剛站起來的身子又重新使勁蹲了下去,他靜靜的望著自己眼前的莊稼地,兩眼呆滯好長時間沒說半句話。
“算了!別想了,明天你我齊動手,帶領大伙該咋干咋干,盡快下種,別誤了春種秋收,要是誤了春種到了秋后我看你去收啥?”
第二天大早。
人們都早早的就來到了地頭,阿傻的父親細細的給人們安排好活,自己把衣裳袖子一挽,順手拿起鐵鍬一埋頭便深深的加入到了那熱火朝天的人群里去。
那工程,真的不亞于挑一趟河,深挖一條溝。經過幾天的緊張勞作,那地總算弄好了。各隊的隊長帶頭該檢查的都統(tǒng)統(tǒng)檢查完了,剩下的就是下種子了。在站在地頭上的村長一聲領下之后,那種子便伴隨著人們的歡笑聲一起蹦蹦跳跳的掉進了那松松軟軟的泥土里去了,那些掉進泥土里的種子上面又輩嚴嚴實實的蓋上了一層軟軟的土,在這層軟軟的土層的下邊,它靜靜的發(fā)芽慢慢的生長。同時人的希望也像極了那埋在土里的種子,不管啥時候都沒有忘記了生長發(fā)芽。
人們起早貪黑緊緊的忙活了一春,現(xiàn)在終于可以抽出點時間喘口囫圇氣兒了,眼下只是等著那深埋在地里的種子發(fā)芽,而后長成高大的糧食就行了。
各小隊上再也沒有了多少存糧,因為糧食多半都下到地里去了。
現(xiàn)在問問那些年長的老人,他們都很無奈的說:那個時候哇!真是沒想到自個兒能走過來,完全就是跟做夢一樣啊!
是啊!
做夢,不管啥時候誰不都同時的在做著那個屬于自己的夢?就像有些人說的那樣,夢這東西不管是真是假,它總歸是有過,只要你有過又何必那么在意別人怎么看怎么說呢?有首歌唱的很好很貼切:摸著石頭過河,早晚它就能找到邊……
種子都按著要求下到地里了,被埋在地里的種子,能否和往年一樣破土發(fā)芽?誰也不知道,因為誰也沒那樣種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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