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困難的時候有人拉自己一把無異于救自己一命,在自己以后的人生里說啥也不應該忘記的。
那個村子是阿傻的父親在開始去的時候路過的,村子不大一共也就不到十幾戶人家,窮人家的房子都清一色的簡陋,古老的青磚根基,厚厚的黃土泥墻,上面便是平平的泥土蘆葦頂子。平眼看去沒有誰家的房子是最好的,都一個樣,都窮的一個樣,那房子稀稀落落坐落在那不寬的馬路兩旁,已經是八點多了,不早了,家家戶戶有的還能看見一點從被風刮破的窗欞上折射出來的燈光,那燈光昏暗的要命,就像是螢火蟲的那一點點亮光,在無邊的黑夜里顯得那么微弱,多數的人家都早已關門入睡了,馬路上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當頭那輪清麗的月兒半圓著臉,用那充滿古老故事的眼睛靜靜地打量著這個,隨歲月滄桑而幾經風雨改變的人世間,歷代王朝的興興衰衰、人間真情的悲歡離合,一幕幕一樁樁清晰的渾沌的,都隨那一夜笑談去而不復,因此月兒的心漸漸變得冰冷起來那冷的程度似乎都能要把人的心也一起冰凍,至此不再蘇醒,偶爾一陣確實是很輕的風從夜的那頭偷偷襲來,風的頭就像剛開韌的刀子一樣,很隨便的一下就把人的手劃破了,被劃破的口子不會流血,而是干干的那么疼,疼的人的心也會隨之裂開而又被冰住。
由于長時間的走路,阿傻的父親身上早已是熱汗淋漓,汗水流過手臂在雙手緊握的車把上凝結成冰,凍結的冰被月光一照閃閃發(fā)亮,看上去就像幾顆晶瑩的珠子,在借助月的光華盡情得展示著自己那早已被人遺忘的美。
順著那條細長的馬路向前,阿傻的父親走的更慢了,他雙眼不住地向路得兩邊邊走邊看,他要看看會不會還有亮著燈的人家,他實在太渴了,他要找個人家去喝點水,不然他就要渴死,可他都走到村子中央了,卻也沒見到有一家亮著燈的,剛才原本有幾家亮著的,可等自己推著車子趕到,人家都先后息燈睡下了,抬頭再往前看看月光下的那幾家也都一樣。
“都睡了這咋辦?還是叫叫門?”
阿傻的父親在心里苦苦的自言自語著。他放下了車子從腰間抽出毛巾使勁擰了擰而后擦了把臉,長時間的奔波趕路,毛巾早已被汗水濕透,再讓冷風一吹,硬硬的就像一塊軟鐵皮,往臉上一湊那股濃濃的汗臭味仍然很刺鼻。他從車上拿下那個破棉襖披在身上,抬頭向身子周圍望了望,而后邁開步子朝路一邊的一戶人家慢慢走去,他走的很慢也許是因為他本不愿打擾那些早已沉睡的人家,他走的很慢也許是因為他真的已經很累、很累了。寂靜的黑夜里,阿傻的父親輕輕地敲響了一家的大門,好長的時間沒有人回應,四周靜悄悄所有人家都已入睡了,阿傻的父親敲門的聲音很輕,有的人家還隔著個有圍墻的院子,雖然站在馬路上就能看見那人家院子里的房屋窗戶,可就是沒有人來為他開門,他只是輕輕的敲門沒有開口叫幾聲,他害怕自己不經意的一嗓子在這寂靜的夜里會把村里所有的人家都驚醒。就這樣一家、兩家、三家……最后在一家院墻又破又矮的人家院門前,他終于敲開了門,出來的是個五十左右的老頭。
“是跑遠道的吧?快進屋吧。”
老人身穿著一樣的粗布破棉襖、棉褲滿頭的白發(fā),他手拉門栓把兩扇大門兩邊一分,身子站在門里聲音和藹的招呼著。
“唉!多謝大叔了真打擾您了。”
見有人肯為自己出來開門,阿傻的父親趕忙一邊彎腰鞠著躬,一邊說著內心摯誠感激的話。
“沒事,快進來吧,車子放在門前就行,沒人偷的!”
“大叔!我是陽信縣的剛剛下東洼打了點蘆葦準備回家蓋房用,這不路過您家門前口渴的要命,想給您討口水喝行嗎?”
阿傻的父親低聲懇求的望著自己眼前的那位老人。
“行、行、行!快先進屋外邊冷。”
老人邊說著邊領著阿傻的父親穿過不大的小院子,徑直向屋里走去。
“小伙子!水就在那大缸里。”
一進屋老人就指著屋里墻角下的一個大缸說。
屋里點著兩盞油燈,里屋一盞外屋一盞。昏暗的屋子里很冷清,因為那一點不大的亮光而顯得暖意融融。
“嗯!”
阿傻的父親緊跟在老人的身后,他倉促的答應了一聲便快走幾步上前,借著在鍋臺上的那盞油燈的亮光在墻上抓過水瓢,挪開缸蓋探胳膊滿滿的舀了一瓢,雙手捧著就往嘴里灌。
“撲”
一邊的老人突然伸手往那水瓢里一投,阿傻的父親被著突來的一投給驚住了,他定睛仔細一看是一些粗谷皮,水不能再喝了。
“大叔!這……?”
阿傻的父親不解又驚呆呆地望著那老人。
“小伙子你別著急,在我屋里炕上有旱煙,你先進屋抽袋旱煙等著,我把水給你燒開后你再慢慢喝,唉!你是跑遠道的現在是一身熱汗,可我這里的水都是“雪水”涼啊!你若就這樣喝上一口,恐怕你的身子就走不動了,一涼一熱就把你年輕輕的身子給害了,先進屋等著啊!”
那老人的話語重心長阿傻的父親站在那里靜靜地聽著,心里好不是滋味。
老人伸手接過他手里的水瓢把那水回身向門外一潑,而后轉身開始往鍋里加水,又從院里抱來些干柴點燃了往灶里添加著。
阿傻的父親看后眼睛里含著淚低頭默默的進了里屋。
此場景像極了那首古老的歌,究竟是那一首誰也記不起、誰也記不清。
人生在世不管你經歷多少風風雨雨,沒人會告訴你它究竟是對還是錯,若要想去辨別,靠的也就是自己和自己的那雙眼睛,如果有一天眼睛也瞎了,那剩下的可能也就是那顆熱乎乎的心了,在心的面前一切事物似乎都不應該有所隱瞞。
過去的日子
未來的生活
在那悠悠歲月里,困惑的人們把自己的美好夢想不斷的幢景了一遍又一遍。
清冷的夜
冰涼的風
昏暗的燈
求索不停的腳步,還有那首難以取舍的歲月老歌。
歲月如剪
往事如風
漫漫人生路上心靈倒像是路旁那一座極其簡陋的客棧,匆匆人流中不知誰會成為自己生命里,那道無法抹去的美麗風景線。
那老人里屋的擺設極其簡單,一張齊口大炕整個占去了大半個屋子的空間,大炕正對面則是一張破舊不堪的長方形桌子,四根還帶著老樹皮的粗棍子共同支撐著個并不光滑的厚木板,看上去也就算是桌子了,為了害怕那桌子會倒下,那四根木腿下面還深深的埋在地里一大塊,唉!大炕上面放著個小小的小方桌,小方桌上靜靜的放著個裝滿旱煙葉的小竹簸籮,里邊還有一個長長的旱煙袋,桌子的一角則放著個矮小的煤油燈,油燈那青豆大小的一點亮光靜靜地燃燒著,盡量地照亮著那昏暗的小屋。
就這些,窮人屋子里的擺設就是這些,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么別的了。
阿傻的父親慢慢的看完一切,之后他就近炕邊微微坐了下來。
“唉!這就是天底下窮人的日子呀!”
阿傻的父親在內心里長長的慨嘆著。
“小伙子!小伙子!你身上帶的有干糧嗎?拿來我一塊給你熱熱。”
是在外屋忙著燒火老人的聲音。
“有、有、有。大叔,我有。”
阿傻的父親急急的答應著趕忙又從屋里跑了出來,他從懷里拿出娘給的那個白布包,慢慢的打開了里邊露出了那半塊已經涼透了的餅子。
“真謝謝您了,大叔。”
“沒事,只有這半塊了?”
老人邊忙著往灶里加著干柴,邊抬頭望著阿傻的父親雙手里的那半塊餅子,滿臉的吃驚和不解。
“嗯!都吃完了就這些了。呵呵。”
阿傻的父親本是年輕的臉一下難為情地低下了頭,從嗓子眼里勉強的擠出那句人們剛剛能夠聽清的話。
“這哪夠?你這么大個人就吃這點能飽嗎?放鍋里吧我這還有幾個大黑面窩頭,我去給你拿幾個。”
“唉……大叔……我這些……。”
老人沒理會阿傻的父親斷斷續(xù)續(xù)再想說些什么,他起身便朝著自己身后那口大缸哪走去,就在那水缸一邊的墻上有個用木構子掛著的小竹筐子,老人舉手拿下那小框子從里邊一下拿出了六個很大的黑面窩頭,放在懷里用棉襖角兜著來到灶臺前,一個個的放進了鍋里的竹箅子上。
“小伙子,你去把那框子再掛起來,我這屋里老鼠多。”
“唉!”
聽著老人的話阿傻的父親回身來到那大缸前,伸手從缸蓋上拿起那小框子掛回了墻上。此時間他清楚地看見那框子里只剩下三個窩頭了。
“大叔以后您?”
阿傻的父親聲音哽咽眼角里閃著淚花。
“沒事的,我一個人好過,你先回屋等著吧這一會就好。”
每個人都應該學會感恩,感恩那忽來的人和事給自己帶來的不盡幸運和緣。
阿傻的父親默默地回到里屋,他微微地靠近炕邊再一次坐下身來,雙眼靜靜地望著那閃閃的燈光,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那么不是滋味,素不相識,要不是自己這大半夜地把人家老人叫起來,人家老人用的著破費這好幾個窩頭嗎?這不是吃飽喝足的年代,這年月糧食可是比那金子還貴呀!以后的日子里自己怎樣答謝人家呀?這可是救命之恩哪!
“小伙子、小伙子,好了、好了。呵呵。”
隨著老人很開心的聲音剛落,老人雙手端著個大瓷盆已走進屋來,瓷盆上面蓋著個方形竹蓋,蓋上面放著自己的那個白布包和那幾個大黑面窩頭,另外還有一塊咸蘿卜。
“小伙子,快趁熱吃吧。呵呵。”
老人把瓷盆小心的放在那炕上的小桌上而后慈祥的笑著對阿傻的父親說。
“嗯!大叔,您一起吃吧,您?”
“不!這些都是給你的,那盆里是粥,別著急慢慢吃,我再出去給你燒點水,等會你走時用水壺灌滿帶著路上好喝點,那窩頭吃不完也一塊帶著,啊!呵呵。”
說完老人沒等阿傻的父親吭聲就徑自一人又回到了外屋燒水去了。
飯熟了,熟透的窩頭冒著陣陣誘人心眼的香,阿傻的父親實在是太餓太渴了,他先是打開那白布包拿出娘給自己的那半塊餅子,一口餅子一口粥地埋頭吃起來。
不一會一盆粥喝光了,咸蘿卜吃沒了,只剩下兩個大窩頭。
擦擦額頭上的汗,他感覺自己這是第一次吃的那么香、那么飽,渾身上下感覺那么有勁。人都是這樣,當你吃飽喝足以后,接下來的便是想躺下來好好地睡一覺了,阿傻的父親也不例外,當他風卷殘云的把那么多東西入肚之后,他立刻便感覺出了累,由心底冒出來的那種累,他好想躺下身子哪怕是一會的休息也好哇!可回家的路像閘門一般一下便斷開了他那細微的念頭。
“大叔!這屋子是您自己住嗎?”
“咦?咋出來了?外屋冷快回屋坐著。是啊,老伴走了有兩年多了,當初我年輕時也像你一樣推著個車子四處跑到處顛,還不都是為了能活下來?這村子叫下東洼再往前那個臨近海邊的叫上東洼,上東洼沒人住,也就是說這百里荒地里就這一個村子了,除此之外再沒別的人煙了。那上東洼原先也是有人居住的,只不過后來由于那靠海太近,地里實在長不出能填飽肚子的莊稼,慢慢的人也就都走光了,人走光了房子常年沒人住,慢慢的也就讓別人給偷沒了,如今也就剩下了這個村子下東洼,這下東洼村早前人還多些只是后來這幾年鬧饑荒,挨餓的人們都先后出外謀生了,人們死的死、走的走、散的散若大一個村子到現在就剩下這幾戶人家了。這村子里沒有甜水井,你喝的都是我夏天接的雨水和冬天收的雪,所以這村子里的人們拿水比拿自己的命還要嬌貴,雖然家家戶戶都有幾口大缸但也有個斷的時候啊?剛才你挨家的去叫門,不是那屋里早已經沒人了,就是人家聽見不愿出來給你開門,就是因為那水實在是太貴、太難了!”
“啊?那大叔您剛才還……?”阿傻的父親此時才發(fā)現原來就在外屋那西墻的下邊一律全是粗口的大缸。
“我和你一樣也是跑腿出身,我知道那路上的難和苦,小伙子你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嗯!大叔,那他們都走了您咋不走呢?”
“還能再去哪呢?都這么大一把年紀了,到哪不都是一個樣?我原先也不是這人,只是后來跟隨老伴來到這定居,這原本是老伴的老家,而今老伴就埋在這塊土地上,我就不遠走了。”
“呃?那大叔您老家是哪的呢?”
“山西!大山里的。那時我們那比這還要窮,現在也是,我曾親眼看見自己的爹娘還有幾個老鄉(xiāng)因挨不過饑餓都一一死去了,唯有我獨自推著個車子硬生生地走出了村子,艱難的活到現在,這已經不錯了,呵呵!小伙子你記住:硬生生的活下來需要勇氣,有了足夠的勇氣這年月才能活下來,不然的話難哪。”
灶膛里不斷跳動的火苗閃閃的映在老人那古銅色的臉上,滿臉深深的皺紋,蒼老的眼神里流露出他的慈祥和他那不為人知的過去。
“小伙子去拿水壺,我給你灌滿,你路上帶著喝。”
“嗯!”
空空的水壺又重新裝滿了熱乎乎的開水,白白的布包里又重新包上了不是娘給自己的那“兩個黑面大窩頭。”
已經是接近后半夜了,村里的馬路上靜悄悄的沒有半點生息,自己的車子還在路旁邊,老人把那水壺和幾個黑面窩頭一起放進一個粗布袋里,在車子上給阿傻的父親緊緊的塞好。
“小伙子,走吧,自個一路上千萬小心。啊!”
“嗯!”
又有一陣涼颼颼的風吹來,阿傻的父親沒有感到冷,他抬頭望望自己腳下那條彎彎曲曲的馬路,刻骨銘心的嗯了一聲,而后在那清冷的月光里推起車子含著感激的淚水辭別老人,大踏步地向前趕去……
困難時候有人幫了自己,這恩情自己說啥也不能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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