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很普遍的流傳這一句話:人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也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
那天下午,阿傻的父親沒用多大時間就在那蘆葦蕩里打了高高的一大堆,如果裝上車能滿滿的裝一車子小山一樣的滿滿一車,他把那割好的蘆葦一個個捆好,而后又自己一個人一個個的把那又高又大的蘆葦個子扛到小路上,放在自己的車子旁邊。就這樣無數割來回的一折騰,當他把荒地里那些蘆葦個子都捆完可沒扛完的時候,已經是快半夜時分了。望著自己親手一刀刀割下又捆好的蘆葦個子,阿傻的父親蹲在那蘆葦蕩里抬頭對著黑夜長長的出了口氣:“哎!終于干完了,回家把頂子一上那婚事就保準沒事了,明天一早裝車回家?!彼匝宰哉Z著順手放倒了一個蘆葦個子,身子一下使勁地蹲坐在那上面,累了,此時的他這才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從里到外都是那種說不出的累,他把鐮刀往地上一放接著又從旁邊拿過水壺和那塊剩下的一個半地瓜面餅子,大冬天的餅子早已經被凍硬了,幸好水當時被自己的破棉襖蓋著沒凍住但也早已經涼透了,他就那樣像啃凍冰塊一樣就著那壺涼水草草的吃了半個餅子,而后扯過自己的那破棉襖往身上一蓋,又拉過幾個蘆葦個子把自己緊緊地圍在中間,他的整個身子就像一塊被水濕透了的海綿一樣整個軟軟的倒在自己身下的那個蘆葦個子上,準備就此好好地睡一夜明天再走。可偏偏此時,小路的那頭遠遠的來了個人,那人順著那條土路走近阿傻父親的車子旁邊,而后扯著嗓子地沖著準備在那蘆葦蕩里睡覺的他一個勁的喊著。
“遠道的年輕人別等了,快上去呀!在那里邊睡覺危險?!?/p>
由于身子太累太乏,阿傻的父親剛剛躺下便很快的進入了朦朧狀態,也就在他剛要睡著的時候,他隱隱約約聽到了自己身后的那條路上有人在拼命的朝著自個兒這邊喊,于是他便極其勉強的睜開了眼睛,半坐起身子扭頭向著身后望去,那人就站在自己推車的旁邊,看樣子不是準備偷自己的蘆葦是有事情在喊自己,仔細聽聽他那著急的聲音,清冷的月光下根本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能聽見他在沖著自己喊,可究竟在喊些啥?阿傻的父親憑借自己的領會他猜到,他可能是讓自己趕緊出去,這里邊不能睡覺,可為啥就得出去???路面上連個遮擋都沒有冷的要命,在這里邊好歹還有些蘆葦給自己擋風啊?不出去,愛咋滴咋滴吧!就這樣想著,阿傻的父親他又重新縮身躺下了,任憑路邊上的那人再怎么喊他就是連起不起來了,躺下閉上眼睛就睡,那樣子也真的挺讓人著急的,可又能有啥法子?從路邊到他睡覺的那個地方看似不遠可實際上也還有一段不近的距離呢?“自己一百多里地到這不就是為了這些蘆葦嗎?自個兒出去了這些蘆葦咋辦?自個兒可是一根根辛辛苦苦剛割下來的啊?愛咋滴咋滴吧就在這睡。哼?!?/p>
就這樣想著,阿傻的父親他再也沒有吭聲,用棉襖把頭一蒙睡了。
那趕夜路的老人他家就住在離此比很遠的一個村子里,常年生活在這靠海的地方,對于這里的天氣變化自己實在是太了解了,今天是小潮夜,也就是說那蘆葦蕩的潮溝子里不一會就會灌滿海水,不知道的人是很容易出危險的,他希望通過自己的著急能將阿傻的父親叫回到路邊上來,可他最后才發現自己的話一點作用也沒起到,于是到最后他不得不用那很著急的目光扭頭望著蘆葦蕩里阿傻的父親,在那一動不動仍舊安然睡覺樣子,滿心無奈的重重打了個哎聲,而后便不斷使勁搖著頭急匆匆邁步走了。
一遍遍的想著那人對自己的著急和無奈,阿傻的父親他沉沉的打了個哎聲,而后身子一縮安心的睡了。
此時天邊,那遙遠的海的那邊刮來了大風,一時間還是掛滿無數星星的和明亮月光的夜空一下子便很快地長滿了那一層層黑色的云,黑黑厚厚的云緊緊的密集在一起由遠而近,把整個空曠的夜空壓得很低,甚至人站在地面只要伸出一只手就可以很輕松的摸到那云的頭或是尾。
空曠無跡的黑夜里,人的求生欲越加強烈和突出,望著黑鍋底一樣的天,阿傻的父親猶豫了再猶豫最終還是沒有出去,很快又睡著了。也真是他命大,還是那個夜晚老天爺單單的為這個苦命的持家漢子開了眼?不知道!只知道那個夜里如不是阿傻的父親他占居了個高地方,他就真的很難說了。當第二天阿傻的父親從酣睡中醒來,他起身往自己的四周一看自己一下子就驚呆了,在自己跟前不足五米處就是一個潮溝子,自己坐起身來很清楚的就看見了,昨晚那溝子里海水曾經流過的痕跡,他不由為自己深深倒吸了口冷氣。
“我天?。∽甙伞!?/p>
他一邊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著自己,一邊連飯也顧不上吃的便忙著裝車,也不知過了多長世間原本躺在地上的蘆葦個子,都被緊緊死死的扛到路邊很是熟練又牢固的裝上了車子,遠遠的看去活活的就是一座小山,他把自己那個破棉襖往車上一搭,一切都收拾利落,阿傻的父親再一次深深彎下腰,雙手死死抓緊車把身子使勁一挺,一座毛茸茸的小山就那樣很輕松地端在了他的手里,他稍微地穩了一下身子而后透過那蘆葦個子中間,自己預留的那個空隙靜靜的辨清了眼前腳下的路,而后邁開大步順著當初自己來時的那條羊腸小路急匆匆向家的方向趕去。
我不知道阿傻日記中所記述的那個“東洼”是不是與我故鄉的那個相同,但我知道也就是“東洼”這個地方前后曾不知有多少人來過,有的人滿載而歸、有的人卻留下了終生的遺憾,在那個窮困潦倒的年代里,它曾幫助了不少人,卻也害了不少人。那時的人們為它哭過,也為它笑過,凡是從那個年月過來的老人,他們每每在一起聊天時總會很感傷的說:“窮日子的路都讓咱給趕上,后輩的孩子們該會有好日子過了”
是呀!好日子。人人都想過上那好日子,可誰又會知道過上好日子又有多難呢?
阿傻的父親這次是跑單幫,所以一路上他不敢放慢腳步,身子累了就連休息一會的想法他也都不敢想,他害怕、害怕自己萬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所以他那兩條腿就像加滿了油的機器似的,只能不停的向前跑,滿腦子里不能有半點想休息的念頭,否則自己就再也甭想往前走了。
冬日的白天,那小路上行人很少再加上這本是個臨近海邊的地方,十幾里地不見炊煙。舉目望望四周除了幾棵稀稀拉拉長不大的小樹以外,再就是一眼望不見邊際的蘆葦蕩,那枯竭的蘆葦頭頂一簇簇毛茸茸的蘆葦花,被迎頭而來的風一吹,輕飄飄的一朵朵像雪一樣到處亂飛,偶爾從那飛揚的蘆葦花后面遠遠的傳來幾聲不知名的鳥的鳴叫聲,嘰嘰喳喳的由遠而近在蘆葦花里穿過去,仔細看看它們好像也是在往家里趕。
步行的日子那時間過的相當快,眨眼的功夫一天就那么過去了,夕陽把幾多蘆葦花順著那羊腸小路的地面斜斜送過來,亂撲撲的打在阿傻他父親的臉上,那張本是年輕而又成熟的臉啊!都是歲月在作怪,遠遠地看上去,他就像是三十多歲的人。
哎!人這一輩子,都說是命由天定,難道是真的嗎?當初從家里出來的時候,自己是推著個空車子,走起路來自然是輕快的很,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推著滿滿一車子蘆葦,并且那蘆葦還并不是那么干,滿滿小山一樣的一車蘆葦都壓在自己的肩上,自然而然他走起路來就慢了,從早到現在用了一天時間才走到這個村子,細想想也就不足為奇了,因為他是個人不是個機器,他也累,尤其是在推著那滿車蘆葦的時候,每往前邁上一步都感覺著那么沉那么難,完全是回家的渴望讓他苦苦撐到了現在,不然他恐怕早就癱軟在那荒無人煙的小路上了,即便是白天他死了也不會有人看見和知道。那就是現實活生生的現實,活生生的現實它不容自己有半點異樣選擇。
入夜了,阿傻的父親推著那裝滿蘆葦的車子還不肯停下來休息,已經走了整整一天了,他早已經走過了那片近海的荒洼地,來到了那個唯一的小村子的最東頭,從早到晚他就休息了一次,現在已經是八點多了,冬天的這個時間差不多已經是深夜了,要是在家里差不多這個時候自己都已經睡了,可現在呢?他隱隱感覺自己真的累了,好像必須得找個地方休息會了,可抬頭看看,再往前走幾步就是那個小村莊了,過了這個村子再往前直到上了那土公路這中間就再也沒有一個村落了,有的盡是那一片片沒人煙的荒地,全是沒人煙的荒地,好在過了那村子上了只要上了那條平整的土公路就好走多了,雖然滿無人煙的荒地就是自己一個人走,但畢竟只要上了土公路一切就好了,因為從那條路上再下來,離著家就不遠了。
此時希望像一枚鋒利的釘緊緊主宰著人的肉體。
“到了那公路邊上再休息?不行,車子上沒水了,還是進村子吧,進村子想法討口水喝,對。進村子?!?/p>
想到此,阿傻的父親便推著車子獨自默默地朝著那個路邊的小村子里走去……
荒無人煙的地方,他能討到口水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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